彼时,绯雪正在给夏侯容止换药,重新包扎。听到夜影来报,说今日朝堂之上,镇南王被削去了军中之职。绯雪虽早有所料,仍忍不住唏嘘叹息。
夜影还说,原本颜云歌那妖女要连同容止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也一同削去。是定王的一应力保,才让她收回成命。
“呵,她还真懂得‘见缝插针’。”绯雪冷冷一笑,清澈凤目透出些许讥诮。在这之前,她还只是‘揣测’,现下倒是十分确定了。从一开始,颜云歌派镇南王作为这次平定废太子之乱的元帅,就已开始了她的算计。颜云歌的目的不难揣测,无非是惦念着镇南王麾下三十万兵权。至于镇南王又将容止带上作为此次出军的先锋官,则成了颜云歌意料之外的‘收获’。这样一来,她不仅可在兵败之后顺理成章地收回镇南王麾下兵权,还可对容止予以打击,大大削弱定王之势,岂非一举多得?只绯雪始终觉得事情另有蹊跷……
绯雪暗自忖度之时,夏侯容止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昨日在茶肆……”
绯雪恍然回神,听他提起‘茶肆’便下意识问了句:“茶肆怎么了?”
夏侯容止看了看她,却是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昨日在茶肆里喝的茶很难喝。”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昨日在茶肆,他偶然看见了君莫殇的身影。但他明明注意到他们走入茶肆,却像是故意避开了。君莫殇此人,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但这终究不过是他的一时揣测。何况此前君莫殇曾不止一次地帮助过雪儿。所以在话要出口的时候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眼下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不想雪儿为着他的无端揣测再平添了一丝忧虑。
收摄心神的绯雪将专注力拉回到男人的伤势上。多处烧伤,尤其是后背遭横梁所砸留下的伤口……她不禁想,当横梁砸下的那一瞬,该有多疼。
“很丑,是不是?”
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怔怔发发呆,夏侯容止忽然有些自嘲地开口。下一瞬,他瞳孔扩张,溢满惊讶看着她将头俯下,一一吻过他受伤的地方。她清凉的唇所触及到的地方,都会带出一丝火辣辣的炽热。
蓦地,他眸中跳动起两簇熟悉的火焰,尚不等绯雪发现他的异样,他长臂倏尔将女子懒腰抱起,大步朝内间走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绯雪双颊蓦然浮上两片瑰颜之色,眸光似恼还嗔地瞪着他,语气泰半着恼泰半无奈,“你的伤还没好……”
“已经好了”某人睁眼说瞎话。
“我是大夫,你好没好我会不知道?”绯雪有些气急败坏。
“马上,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好没好。”唇边勾起邪魅的弧度,将她余下的抱怨如数吞入口中。
几日后,原本打算入宫的绯雪在宫门口与镇南王不期而遇。才几天的工夫,她眼中的镇南王似乎就已憔悴苍老了许多。对于他近来所遭遇的,她倒是十分同情。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掌军中之权,在朝中呼风唤雨,如今却从云端重重跌落。如此巨大的反差,任谁经历了怕是都不会好受。
眼见着夏侯仪刚出皇宫,绯雪不禁暗忖:他此时入宫,莫不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只是,颜云歌既然早已有意削掉他军中之职,又怎会听他的所谓辩言?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打了照面,于绯雪而言,不可谓不尴尬。鉴于对方的身份,她总不好什么都不说,当他不存在一样。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安慰?还是算了。夏侯仪百般不待见自己,她不是不知道。这时的安慰之言,说不定会被他当成是‘奚落’‘讽刺’,那她多冤!再不然,施个礼寒暄一声好了。虽然现在的夏侯仪已无权无势,但他毕竟是容止的父亲。从血缘亲疏上,是她的公爹。那她施以后辈之礼,总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