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笑掀了掀眼皮看她,嘴角还挂着香甜的汁液,她曲着一条腿很不讲究地坐在树杈上,一只手肘搁在膝盖上,手里还拿着半只见核儿的桃,树影间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明媚成荫,裙角轻轻垂着,肩上乌发如瀑,楹儿看她实在是美。闻人笑便问道:“你娘吃过桃毛吗?”
楹儿摇了摇头。
闻人笑:“她既然都没吃过又怎么知道吃了会肚皮疼呢?”楹儿眼睛亮了亮,闻人笑继续说道,“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是听娘说,娘跟你说的都是她自己感受到的,又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感受到而是听另一个人说的,但是人的这一辈子不能光听别人说,你要亲自去经历了将来才有资格对别人说。你是想成为听别人说的那个呢还是想成为对别人说的那个?”
楹儿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满心热血:“当然是成为对别人说的那个了!”
“那废话少说,先干了这只桃。”
于是楹儿不管三七二一,张口就猛往桃子上咬下一口,连皮带毛一起吃了。那桃毛也大概地擦了一下,但还残留着一部分在上面。
楹儿边嚼边道:“这桃儿可真甜!我还从来没这般吃过!”
闻人笑眯着眼,道:“感想如何?”
楹儿老实地道:“很带劲。唔,就是桃毛有点儿扎嘴。”
闻人笑点点头:“嗯,虽然你娘也没吃过桃毛,但有可能你娘说得也是对的。”
楹儿有些凌乱地看着她:“……”
“要是回去之后你当真肚子痛,也不尽然是一件坏事。下次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桃毛吃了会肚子不适,因为你吃过,那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后来楹儿蹲在茅厕里尽情释放的时候,她总感觉,闻人笑给她上了生动而又深刻的一课。
嗯原来不光桃毛,桃子吃多了也会肚子痛。
眼下,楹儿和闻人笑在树子上吃了个饱,饱得直打嗝。楹儿小嘴红红,都是被桃毛给扎的。
楹儿道:“姐姐,昨天那个哥哥,被你推下水去以后,听说回去发了烧呢。”
“嗯?”
楹儿瞅了瞅她的脸色,又八卦道:“听说挺严重的。”
闻人笑想了想,道:“是吗,前两次他也滚水里去了都没什么事,这次却发烧了么,大抵是因为这次是荷花池,荷花池里面是有淤泥的,淤泥进了他的脑袋糊住了他的脑仁,所以会发烧吧。”
楹儿干干道:“姐姐懂得可、可真多呢。”哥哥真可怜!
“不用担心,多吃点核桃就可以了。”
楹儿十分天真又好心地问:“姐姐,那我们给那个哥哥送点桃子好不好,反正核桃和桃子,都有一个‘桃’字啊。”
闻人笑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下,道:“像你这么说的话,不如送点桃核吧,核桃和桃核,两个字都一样呢。”
楹儿哪懂,一合计,一个劲地点头,欢喜道:“核桃和桃核,果真字都是一样的呢,那效果肯定也差不远,就
送桃核!”
于是一大一小便跳下树去把树脚下的满地桃核给收集起来装了半框篮子,准备严肃而认真地拿去送礼。
楹儿差人以闻人笑的名义把桃核送去了东宫。谢郁一看之下,脸就黑了,有的桃核楹儿没啃干净,上面还留有桃肉,他问扈从:“这是什么?”
扈从默了默:“属下认为……可能是桃核。”
“她送这个来是几个意思?”
扈从又默了默:“说是……要给殿下补脑。”在谢郁发作之前,扈从赶紧又道,“但属下认为桃核补脑纯属无稽之谈,殿下莫恼,属下这就拿去扔了。”
他将将一转身,谢郁的声音就传来:“本宫让你去扔了吗,拿去种在东宫里,等成熟了本宫送她几大框桃核让她一个个嚼碎了吃下去。”说着就走过来,若有所思地往篮子里挑了两只啃得非常干净的核。想来是心中有了打算。
扈从汗:“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属下这就去办。”
事实证明,谢郁当真是深谋远虑。谁也没想到,那些桃核真有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并长出一片桃林的那一天。
后谢郁用银签十分悠闲地将两只桃核缝里的桃肉挑干净,看起来便像是两枚精致的玩物,放在灯下赏玩,冷笑:“闻人笑,看本宫怎么用你送来的桃核镚掉你的门牙。”
天黑的时候,夕阳缓缓沉落,天边被绵延的霞光淬得绯红。余晖落在宫廷的琉璃瓦上面,鎏金璀璨,而又奢华非凡。
楹儿依依不舍地和闻人笑告别,闻人笑则回到这个据说是太子暂时为她安置的地方,院子里的最后一抹晚霞余晖恰好渐渐淡了去。
她下午桃子吃得太多,以至于到了晚上,肚子里还泛着酸水,肚子更像是一个装了水的皮球。宫娥问她要不要传膳,被她给严肃地拒绝。
这宫里御膳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多亏沾了太子的光,在这里的伙食也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闻人笑绝对不是为了减肥而残忍到不吃晚饭的那种人,更何况还是在宫里。
她之所以拒绝传晚膳,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消化,要是不留出一个空空的胃就要轻率地吃晚饭的话,那是对粮食的不尊重,是浪费。
于是闻人笑回来后决定先洗澡,洗掉满身蹭来的桃毛。
浴池里已经有宫娥先一步往里面灌满了温热的水,在水面上洒了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宫娥伸手探了探水温,道:“小姐,可以宽衣沐浴了。”
那水面扑面而来的氤氲热气将闻人笑熏得浑身出了细微的汗意。她洗澡的时候除了让翡意给她刷刷背,还不喜欢让别人近身伺候,于是就把宫娥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她独自一人。
闻人笑解了衣入了水,泡在水里忽然有些想念起翡意跟花苗来。她不在,那两货很有可能会受到江氏母女的挤兑。
但是挤兑归挤兑,江氏应该还不至于蠢到像上次那样取翡意的性命。
闻人笑撇开心思,掬起一捧水往圆润如脂的肩头浇下。浴池内袅袅
白雾若隐若现,有女眸若沉星发如墨,春光流兮美不胜收。
这头,谢郁吃饱了饭,手里把玩着两只桃核,悠悠然地往闻人笑的别苑里来了。东宫地头很大,院子又深,养朵娇花一点问题都没有。闻人笑每日都从东宫侧门进进出出,以至于她至今都不知道她成天和太子处在一个大宅院里。
到了内院,院里候着两个宫娥,对谢郁福礼,他摆了摆手,宫娥便平身。谢郁问:“你们都在外面,闻人小姐呢?”
“回殿下,小姐正在房中。”
“都退下吧。”谢郁抬眼看了看寝房,房中灯火嫣然,抬脚便走上屋门前的台阶,刚想理所应当地推门而入时,顿了顿,又曲着手指往门扉上轻轻叩响了几下。
没人应。
太好了,他可以理所应当地直接进去了。
然进去以后扫眼一瞧,嘿,寝房里居然没人。这寝房虽比不上太子正宫的寝宫,但也还是颇为宽敞的,与书房连为一体,旁边是一间小小的耳室,耳室里当然就是浴池了。
此时,耳室中正有水汽缓缓溢了出来,并伴随着哗哗水声,谢郁不用想就知道,闻人笑定然是在沐浴。
没关系,他可以等。于是转角就去了书桌旁,抽了抽椅背,随身便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抬手往身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骨节分明而修长莹润的指端轻轻翻开书页,开始边看书边等。
但是,约莫是闻人笑洗澡洗得太嗨,嗨到一边刷背一边唱起了小曲,十分陶醉且销魂。
“你把我灌醉,又让我一个人睡,想扛下所有罪,你想得太美。”
谢郁嘴角一僵,她唱的是什么鬼,淫词浪句岂能登得台面?
且这调调他以前从来没听到过。
一定是因为新鲜的缘故,闻人笑的调调竟不可抑制地在谢郁的脑海里形成了单曲循环……谢郁明明很享受,可是却摆出一副“我受够了”的表情,手指捏得书卷都快变形。
那水声仿佛霎时也变得无比暧昧起来,一声声,一浪浪,都滚热在谢郁的心头。
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谢郁暗暗警醒自己,看书。
只有聚精会神地看书,才能摒除杂念。
呵,哈!他居然会有杂念?不,一定是他神经错乱了,或许真的需要吃点核桃来补补。
他茫然地面对手中书卷,上面密密麻麻地字一个也看不清,脑海里就大大地写了两个字看书。
他确实是在盯着书看,又没说要盯着上面的字看。而且他至今都还不知道,一开始书就拿倒了。
后来水声终于停了。闻人笑的调调还没停,但是由唱改成了哼。她随手捞下屏风上的毛巾,擦了擦自己一头湿湿的长发,又搭了回去。发梢上还滴着水,一会儿就又把她的肌肤给打湿。
闻人笑随手往自己身上套上一件肚兜儿,尽管这肚兜儿聚拢、调整啥用也没有,但约莫是古代女人标志性的东西。她再拿下一件雪白的纱质里衣随便地套在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