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缓缓站起了身子,深深的吸一口气,尝试着平复自己并不安稳的内心。
修身养性数十年的功夫可都要用在眼下了,沈一贯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
尽管这样的事情是他做官以来从未想过的事情,可是到了眼下,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众人面色复杂的看向了沈一贯。
“沈阁老,咱们……真的必须如此吗?”
杨一魁忽然低声出言。
沈一贯转头看向了杨一魁,又扫视了一遍众人。
“事已至此,诸君与我一样,都已无退路,退一步,万劫不覆,进一步,海阔天空,诸君,走吧!”
沈一贯迈开了三步,忽而又停下,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目光放在了方才的小屋子里,抱着头瘫坐在地上的石星身上。
“石部堂,我等该走了,你呢?”
石星默默抬起头,如死灰一般的眼睛里一丝光彩也没有。
“石部堂,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担忧什么呢?一切已成定局,不往前走,必粉身碎骨,诸君,走吧!”
沈一贯不再看石星,而是带头走出了内阁值房。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萧大亨闭上了眼睛,狠狠的咬牙,脸庞剧烈的抽动着,然后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了沈一贯的步伐。
一人动起来,就有第二人动起来,第二人动起来,就有第三人动起来。
大明帝国的高官勋贵们一个接一个的跟着沈一贯走向了海阔天空之路。
石星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向了外面。
一扭头,他又看到了那死状可怖的尸体的面容。
他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竟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
眼看着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伴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那东西也彻底的崩塌了。
不复存在了。
石星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
然后他迈动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一群人以沈一贯为首,全部步行,向乾清门方向而去,身旁两侧有两队护卫军士,全是京营兵,是来自于英国公张维贤和定国公徐文壁等顶级勋贵为了保护自己而训练的最精锐的精英,自己的保命符。
之前进攻西山,进攻镇南军军营和进攻御马监的部队里就有着这些精锐部队的压阵,和那些和杂役相比起来没什么差别的炮灰相比,这些装备和训练都比较到位的士兵才是主力。
虽然人数少,但是有一战之力,作为压阵的存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路上,每道宫门前站岗放哨的士兵都是京营精锐,而不是以往的黑虎军,或许可以说,黑虎军已经不复存在了,倒是官员们可以看到自己身边有些行色匆匆的士兵正抬着一些尸体从两边匆匆掠过。
这是昨晚上还没有清除完毕的战斗痕迹。
有血迹,有染血的兵刃,还有血腥味。
发生这种事情,该知道的人都该知道了,眼下,就剩下摊牌了。
乾清门前,三百余名朝中中流砥柱的官员都被带到了这里,带他们来的是锦衣卫的人。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也是惊慌莫名,他们并不太清楚这件事情,沈一贯也不会一个一个的拉拢他们,就好像整个京城好几千官员,一起拉拢的话十个沈一贯也忙不过来,因此,只要拉拢高官就可以办事。
这些中流砥柱的官员则可以放到第二批,一起拉拢,至于底下那些七八九品的芝麻小官根本无人在意,兵权在手,沈一贯相信他们会闭上自己的嘴巴。
这三百多名中流砥柱的官员当然也不是傻子,昨夜的爆炸声和天亮之后所看到的紧急状态,到处都有士兵,到处都有血迹,一看就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被锦衣卫带到了乾清门,皇帝寝宫的宫城大门口!
这意味着什么……
应该是非常糟糕的某种事情。
他们各有各的猜测,但是却因为提着刀的锦衣卫正在虎视眈眈,使得他们根本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很小声的相互交流。
比如这里面位置最高的还没结束禁足反思的徐作和温纯。
两人也是在禁足之中被打破了宁静,然后被锦衣卫带到了这里,他们还以为要被杀了,结果只是在这里等待某些人。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这种交流在沈一贯率领着高官勋贵们到来之后结束了。
很多人都很诧异地看着沈一贯和那些高官勋贵们,以及护卫他们而来的军队。
沈一贯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了宫门之下,转过身子面对他们,而高官们则分成两列站在沈一贯身后,左边文官,右边武勋。
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
定国公,英国公,永康侯……
三百多名中流砥柱们惊讶不已。
徐作和温纯瞪大了眼睛,极其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诸位受惊了,老夫在这里给诸位陪个不是,昨夜,京城里突发状况,不过没关系,叛逆已经被老夫杀死,这场叛乱也被平定了,诸位完全可以放心。”
沈一贯开口了。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温纯和徐作更是摸不着头脑。
“诸位应该都有所疑惑,那么老夫就简单点说吧!陛下亲封的秦国公萧如薰,是反贼,他蛊惑陛下,图谋造反,在西山藏兵三万,阴谋窃取皇位,幸好被老夫提前得知,此事已被老夫控制住了。”
沈一贯的声音不大,但是所说的话却给三百多名中流砥柱们的心里带来了无异于是爆炸一般的影响。
萧如薰造反?!
看着众人诧异的表情,沈一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又把他们笑得忐忑不安起来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沈一贯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很快沈一贯就亲自解释了。
“老夫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众人又齐齐愣住,眼中满满的不解。
“还请沈阁老为我等解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朝官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出了口。
沈一贯点了点头。
“好,老夫就说说,刚才老夫说萧如薰造反,这的确是个玩笑,但是这个玩笑,请诸位务必记在心中,以后无论是谁问起,都要这样说。”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