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绯红的脸颊,手上的冰凉让她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再待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我答应你。”她对上他的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我收下血人参,那就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况且我既已嫁给你,本不该心里再装有别人。”
雾气弥漫缠绕在两人身旁,显得有那么一丝飘渺、有那么一丝的恍惚、又有那么一丝迷幻。那个少年灵韵神动,眸中没有了往昔的慵懒,一脸懵住的神情。
他看着她,显得没有由来的急促。风过,吹散了雾气,翻飞的衣阙,烈烈作响。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眉目如画,神情淡然,那素白的脸上,云开一丝丝的绯红。她抬眸看着他,眸里墨黑清澈见底。
“你。。我。。呃。。我是说。。你那个。。”他终于开口,声音暗哑低糜,话语像卡在喉咙里,反反复复就是说不出来。眼前忽有白团飘过,一片一片,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落下。
“啊哈!今儿天气真不错啊。”
“三少,下雪了。”她淡淡的回答。
“啊哈,是啊。。。啊哈啊哈哈~”
一阵冷风而过,秦寒君环臂打了个喷嚏,成诺低头这才发现,她竟然是光着脚丫。想她素日为人谨慎,衣着服饰总讲究礼节,往往滴水不漏。如今却这般狼狈,实在是心情大好,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被他取笑,秦寒君脸一红,瞪了他一眼,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哈哈哈。。。”
这下她便更窘了,从手腕上拿起那串相思手链朝他脸上砸去,转身欲走。
“哈哈哈~娘子莫走~”成诺拾起手链一把拉住她,她倒是不领情扯出袖子,不愿搭理他,他一笑竟横腰把她抱起,“是本少爷不好,不知道娘子竟然光着脚丫。让为夫用温暖宽大结实柔软的臂膀给你取取暖吧~嘻嘻~”
墙角暗处之人,冷冷地看着少年和少女打闹似的进了屋子。其抓在手中的梅花,不觉已经被揉碎,散落了一地。
雪下了整整一夜,次日放晴,积雪融化,雾气再次泛起。
寺中有一小亭立于东北角,四边种满梅花,一夜大雪过后,原本星星点点的梅花,竟是一夜怒放。雪与梅花的搭配,真是应了那句:“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
“二选其一,三年前你既然做了选择,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招惹她了。”说话者语气慵懒,却流淌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听者沉默半晌,叹气道:“可惜,她无法忘情,我奈何?”
“遇上良人,她自会忘情。既然我已经把信物给你,我的身份你要怎么用随你,只是别忘了你的承诺。别以为鬼林里的事我不知道。”
“哈~七皇子真是智慧。只可惜,就算你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美人芳心已。。。”
“嗯?你真的了解君儿的心思么?!别忘了,女人心海底针。”
“呵,自然。”
两个少年一个黑衣如墨,温文儒雅,一个白衣胜雪,俊秀灵动。对坐在亭里,桌上红泥火炉黄瓷酒暖,再加上一盘棋,棋局对弈显得是好不自在。
远处红衣少女身轻似燕,黑衣少年才刚端起杯子,却见红衣少女早已经立于身旁,她拿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声“好酒,不亏是闻名天下的杜康!”
白衣少年金色折扇一出,敲在红衣少女头上:“鬼灵精,如何知晓这里有杜康?”这拿着金色折扇的自然是成诺,红衣少女便是阿金了,那黑衣少年不用说,自是萧何。
“这叫‘遥知那是酒,因有暗香来’。阿!君美人你怎么也来了!”成诺忙回头,无奈院落却是空空荡荡。等反应过来,火炉里的酒早在阿金手里。
成诺被耍了一通倒也不恼,似乎对他来说下棋更有吸引力。
“狡猾的丫头,黄酒喝多了可不好哦!”
“你才狡猾呐!拖一个眼神非常非常不好的人和你下棋,这不占人便宜么!况且君美人说了。”阿金净了净嗓音,学起秦寒君的口吻来:“《本草刚目》中指出:‘酒,天之美禄也。面曲之酒,少饮则和血行气,壮神御寒,消愁谴兴;痛饮则伤神耗血,损胃亡精,生痰动火’。黄酒具有舒畅活血、健体强心、延年益寿的功效。”
“原来是‘遥知为杜康,只因军师在’呐。”萧何用很淡雅很淡雅的语气说道,然后很温柔很温柔的笑着,看向阿金。或许在他眼中阿金只是一团颜色的浆糊,不过并不妨碍他看着她,而且是很刻意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到底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萧大美人真是腹黑,小女子帮你说话,您倒是不领情呐~”阿金眨了眨眼睛,一副你能把我的怎样的架势。
“呃!腹黑?”没有听说过得词汇,是她自创的?!
“啊哈!不就是一副温文尔雅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哈哈哈~这个比喻对萧兄来说还真是恰当。”成诺扬唇一笑,表现得该有多狡猾就有多狡猾。
“难得从大哥那偷来的杜康酒,可惜。。。”成诺扫了阿金一眼,见她已经基本快把酒喝完,便冲萧何眨了眨眼睛,拿起杯子,拖长音说道:
“哎呀哎呀!没酒真不尽兴呐~杯子啊杯子你最聪明啦,告诉你的主子美酒在哪?嗯嗯。。。它说萧公子身上有吖~”
萧何无奈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海棠雕花酒瓶。瓶颈圆润,触感温暖,是上好的玉瓶:
“江湖传言,三少嗅觉秉异,果真是名不虚传。连我藏在身上,密封好的葡萄酒也知道。”
成诺摆手道:“啊哈!那是杯子的功劳。”
“那杯子还说了什么?”阿金来了兴致,晃着空酒瓶,一脸认真的说道。
“啊~让我听听看。”成诺把耳朵凑近杯子,似乎是很认真听‘话’。
“嗯嗯嗯~它说葡萄酒有补血疗效,萧公子这瓶是专门用来答谢我家娘子牺牲自己,放那么多血,用来治疗他的眼疾。”
萧何笑吟吟的拿起成诺手中的杯子,眯着眼睛说道:“杯子,你真是善解人意啊。”
“啊!君美人你果真来啦~”阿金突然喊道,实在是有故伎重演的嫌疑。
成诺并没有回头,反而拿着那海棠雕花酒瓶,在自己眼前晃荡,眼中一池墨黑闪烁。倒是萧何转身,果然见到中庭里那个神情淡然,身影如烟般梦幻的白衣女子。如雪中梅,圣洁而美好。
成诺手中的酒被拿了起来,他也不抬头,嘴角漾出好看的弧度。阿金挑眉,他早察觉到美人的出现。想想他嗅觉灵敏,如何会闻不出他家亲亲娘子的味道,感情刚才都是在诓她,想把她喂饱了,她才不会对他手上的这瓶打主意么。思及此,不禁有些羡慕秦寒君。
“这是萧公子一位已故之友所赠,几年来物如其友,伴其身旁。君子不夺人所好,三少。”秦寒君本来是用淡如烟的口气对成诺说,不料成诺抬起头,眨着眼睛,花痴似的看着自己,脸一红转身不再瞧他。
待她再转向萧何时,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只听她用淡过头的语气说道:“萧公子,三少只是与你开玩笑,请收好酒。这时辰已到,还请进内屋让玄机师父给你做最后一次针灸,以便打通穴道。”
萧何抬头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的停顿和犹豫,却最终只是优雅一笑:“有劳,秦姑娘带话。”
阿金疑惑了,萧何已经走远了,秦寒君怎么还呆在亭里。她素来最在意的不就是萧何的眼疾,如今表现得似乎太过于淡然了吧。
成诺叹了口气说道:“血走,劳驾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血走突然出现,如一片树叶般落地无声。
阿金一惊,血走不是中毒昏睡在军营里吗?怎么出现在这!又再次印证“血走无处不在”这句名言!!!
成诺站起身来,把披风披在秦寒君身上,然后顺势拥到胸前。他低头凑近她耳畔,
轻声说:“去吧,娘子。”
她身子一僵,眼眸中有些许动容,呼吸显得些许急促。
他知道!
知道她十分在意萧何的眼疾!
知道她刻意对萧何冷淡!
知道她无法轻易割舍萧何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
他还是如此信赖她!
为什么?!
成诺,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