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甫的眼睛又黑又亮, 直直地看着滕琰,“你不要瞒着我了!燕王,燕王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谁说的?”滕琰下意识地问。
“皇室里的人不少都知道。”陆伯甫低声说:“而且这次跟着你们一起来的一个下人, 是出自清风楼的, 现在与你的贴身丫环扮成一家。”
“什么扮成一家?他们本来就是一家。”滕琰一边反驳着, 一边心生警惕, “你调查我?”
“不是, 淑仪公主与昭阳一直亲厚,她与清风楼的人很熟。林公公从那里买了两个人,她无意中知道了, 原以为是燕王要的,后来才发现成了你的管事。”陆伯甫闷闷地解释。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 滕琰觉得自己对滕平的处理确实有些太大意。但事已至此, 只能继续了, 否则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更会猜想出别的来。没想到陆伯甫下一句话, 差一点就让滕琰吐出血来。
“是不是因为那人长得跟我很像?”
“像吗?我不觉得。”滕琰一面说着,一面想,确实有些像,都是身材高大,五官深邃, 不过, 以前她可真的没感觉到。
“难道, 你以为?”滕琰说不下去了, 原来他们都以为初二是她养的面首。怪不得那天昭阳公主会以为自己后悔, 原来问题在这儿。
滕琰把脸沉了下来,“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都是我害了你。”陆伯甫喃喃地说。
滕琰气急了, 但看着陆伯甫眼中满满的歉疚,不由得又放缓了语气,“我确实与燕王是假夫妻,我们成亲,只是为联手治理燕地方便。至于其它的子虚乌有的事,你不要相信。”
“你根本就不喜欢燕王,你还喜欢我,对不对?”陆伯甫的声音带着些兴奋,“表妹,在燕地时,你是那样的决绝,一点也没想到我为了娶你暗中准备了多久。那时我还有些气愤,昭阳为了哄我,给我纳了妾。可是,有了这些女人,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使我更彻底地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人是你,再多再漂亮的女人,也只有你能与我心灵相通。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回想我们在藏书楼度过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如果能回到那时,让我拿什么来换,我都愿意的!”
滕琰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那时也是不得已……”
“东汉宋弘面对皇上直言,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如何不得已我并不想听,我只知道,你比起宋弘差远了!”
“表妹,我错了,现在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不能让你就这样过一辈子!”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滕琰扔下这句话离开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滕琰还是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陆伯甫。在他的思想里,他虽然尚了公主,但并没有对自己无情无义。也许在他看来,能让自己与昭阳公主平起平坐已经是应该庆幸了。
陆伯甫还是认为他是苦心为自己着想。其实现实却是,陆伯甫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自己对爱情的追求。
陆伯甫是在这里真正与自己深刻沟通的人,也许是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们非常投缘,就是在一起闲聊,从来都是那样的投契,半天时间常一晃而过。在藏书楼的时光也是滕琰内心最珍惜的。
如果,在那时,他们能在一起探讨些爱情婚姻方面的话题就好了!可是,谁又能未卜先知。
陆伯甫这个在心灵上最贴近的朋友都不理解自己,也许,在这个时代不会有人理解自己。
真要是这样的话,滕琰宁缺勿滥。
不过,滕琰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她还是无法象对待别人一样,与陆伯甫心平气和地谈话。原本以为已经放下了的陆伯甫,没想到陆伯甫竟然还能如此影响自己的情绪。
“我一定要忘了陆伯甫!”滕琰暗下决心。她告诫自己,陆伯甫是一个有妻有子有妾的人,不可能与自己再有什么交集了。就是打交道,他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远房表哥。
滕琰快步沿着湖边向前走,没多久,就见皇上带着一大群的人,正在湖边的临水轩里围着几排灯笼看着。原来是在猜灯谜。
滕琰本想悄悄地躲在人群后面,可是皇上一眼就看见了她,马上问:“燕王妃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来说说,宫里的灯比起燕都怎么样?”
滕琰只有笑着上前行了礼,说:“皇祖父,燕都的灯我没有看过,倒是在昌平,被犬戎人围在城里那年,父亲带我们出去看了一次灯。灯是怎么也不及宫里的,但那时,大家都以为是过最后的一个上元节了,却分外地用心赏灯。”
“听说,当初能守住昌平郡,还是你的兄长出了个浇冰筑城的主意?”皇上捻须问到。
“是。但若是没有昌平的将士拼死守城,没有燕王率军解救,没有皇上的仁心,孙媳就不能在这里赏灯了。”滕琰恭敬地说。
滕琰的话很得皇上的欢心,他笑着说:“滕家一门,人才辈出,你的兄弟均不同凡响,就是燕王妃,也是个秀外慧中的!你上前来猜猜灯谜,猜中了有赏!”
滕琰去看灯谜,在开国公府时,那时滕琰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也曾看了几本猜谜的书,还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阵子。眼下宫里挂出来的灯谜应该不会太难,滕琰大方地上前看了看。
一只灯笼上写着“你一半,我一半。打一字”,滕琰道:“这个应该是个“伐”字吧。”
另一只灯笼上写着“半部春秋。打一字”,“这是个“秦”字吧。”
皇上笑着点头说:“燕王妃不只能上阵拒敌,还颇有文采。你也出个灯谜让我们猜猜。”
早有太侍拿着红色无字的灯笼过来,滕琰取了笔,在上面写了,“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滕琰的字是专门练过的,虽然比起书法大家差得多,但很能拿得出手来,灯笼拿到皇上面前,就先得了一声称赞,“好字!”看向滕琰的目光就不同了。
谜语并不难,但皇上还在沉吟,大家即使猜了出来,也只能等皇上想出来,滕琰也急,正想着怎样不露声色地提示一下呢,皇上大笑着说:“我猜到了,是日字。”
滕琰的谜底也有所指的,皇上不只是真龙天子,还是百姓的天,百姓的太阳,正合一个日字。所以皇上自然开心。
“怪不得燕王哪一个也看不上,突然急巴巴地上折子要娶妃,燕王妃还真是不同凡响呢。”
滕琰得了夸奖,准备退下去,皇上却没有放过她,说:“燕王妃再做个谜语。”
滕琰笑语晏晏地就说:“孙媳有个谜题,不如讲出来大家听着一笑。”
“孙媳的表哥前些时间去了西湖,在湖边见一个石碑,上书“虫二”,一时不解。想了又想,不觉拍手称妙,皇祖父想,这是为什么?”
滕琰留出点时间来让大家思索,眼光看向燕王,当日,燕王也听姚达讲过此碑,自然知道,此时正笑着向她看过来。
自己这样高调展示,是想让皇上看到,燕王除了武力平收复燕地,更不缺乏文治。燕王妃也可以算是一个活广告,她不只会割人的头发,还文采斐然。这是为了给燕王加分,燕王自然明白。
就在滕琰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看见了陆伯甫,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赶了过来,脸上倒是一丝的表情也没有。
这个典故,在资讯发达的前世,即便没去过西湖的人也有不少知道的,可是,在这里,还真能拿出来说上一说。
皇上刚刚猜谜用的时间不短,可见对这些杂学并不擅长,滕琰也不等皇上想出来,就接着说:“原来表哥醒悟过来,“虫二”二字,正寓意“风月无边”,西湖的风光,可不正称得上风月无边!不过,孙媳看眼前的甘露湖,也够得上风月无边!”
皇上满意的哈哈大笑:“把贡上来的两盆玉石盆景赏给燕王妃!”
过了热闹无比的上元节,就到了开印的时间,皇上每天要临朝,有职位的皇家人也是一样。燕王本来可以不用上朝的,可是皇上特别地叫上他,并还多次留宿宫中。
滕琰是完全轻松下来了,计算行程,燕地那边现在送过来的公文应是在春节期间的,在收到一批恭贺新春的贺表后,几天才有一次公文送来很是正常,也没有什么大事。
但限于王妃的身份,滕琰也没有多少自由。燕王虽然没说过限制自己活动的话,但滕琰还是自觉地留在王府,算起来她还真的很亏,到了闻名天下的京城,竟然没有机会出去看看。就是住在皇宫里时,也没到御花园里随意地逛。
姚达倒过来说过要带滕琰出去玩。据他说,高门大户的女眷们虽然不轻易出门,可小门小户的人家不可能这样讲究,滕琰可以换件一般人的衣服嘛,但滕琰没有答应。
她现在顶着燕王妃的名头,一言一行恐怕都会有人注意,她可不想遇到些什么意外之类的。不过,将来,滕琰卸下身上的负担时,她一定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现在只当是一次出差了,也确实是出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