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令人尊重的一家人, 滕琰上前扶住正准备下床的张夫人,笑着问候了几句。
燕王妃的笑脸让张夫人放松下来,说:“多谢王妃了, 我家的小子, 将来就请王爷、王妃多教导了。”
“张进士承张大人家传, 严正勤勉, 廉洁自律, 自当前途无量。”
“借王妃吉言。”听人表扬自己的儿子,张夫、人笑得开心:“如果元儿再成了亲,我就万事无忧了。”
滕琰倒是一怔, 张元怎么还没有成亲?按年龄算,他比自己大, 现在早过了二十了。如果说犬戎之乱耽误过亲事, 但现在也已经早就过去了。
张夫人看出滕琰的疑问, 她看燕王妃和蔼可亲,并没有贵人们的架子, 就说:“犬戎之乱后,元儿曾与他父亲的一位故交之女定下了亲事,就在迎娶前,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竟然生急病没了。元儿也痛心异常,发誓要为儿媳守三年妻孝。故此还没成亲。”
原来是这样, “张进士重情义, 另人佩服。”滕琰是真的感慨, 虽说妻者, 齐也, 可是,如果丈夫死了, 妻子守寡的不在少数,就是再嫁,也多是过了三年,而妻子去逝,丈夫能守上一年的孝就算不错了,更不用说三年了。
张元能为未婚妻守三年,在这个时代就是极重情的。虽然滕琰对守孝不太以为然,但还是很佩服张元的坚持。
回想起来,当初大哥为自己选的两个人,张元和邓锋,人品都不错,对感情也都很执着,反观自己选的陆伯甫却背叛了自己,也许真的是男人才更了解男人?
“早听人盛赞王妃贤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张夫人有些犹豫的语气打断了滕琰的思路,“我们夫妇年纪已大,故交飘零,身体也大不如前,唯有此一子挂记在心。不知王妃能不能为元儿赐下一门亲事?”
滕琰明白张夫人的拳拳慈母之心,“不知夫人或者张进士,有没有心仪之人?”
“我夫君生性耿直,过去得罪了不少的人,与我们来往的人家本来就少,经过战乱后更是彼此失去音信。老妇久病不起,无法为元儿张罗亲事,见王妃平易近人,才想到求王妃为我儿赐一门亲。我儿是方正之人,并不会与人私相结识。”
如果张元或张家有了看中的人,滕琰倒不介意帮着问一下,如果双方都满意,她做个媒也不错,没想到张夫人竟然没有任何目标,滕琰可就为难了。
“那不知张御史、夫人和张进士想要聘什么样的女子呢?”滕琰对于做媒不算太在行,只促成过飞珠和滕平一对,燕王和王蓉只能算正在进行中的,张夫人的委托让她心里也没底。
“只要人好,贤惠懂事即可。”张夫人答道。
“嗯,”这倒不难,滕琰看张夫人企盼的目光说:“好,我就帮张进士看一看。”
张夫人笑逐颜开,叮嘱着滕琰说:“王妃,元儿还有两个月过孝期,才能议亲事。”
滕琰见张夫人听到张元的亲事有了着落,精神都好了许多,就又安慰她几句,告辞而去了。
过了几天,滕琰就特别找了张元问铁山建县的准备工作。“你在铁山现在负责什么事情?”
“现在只是给罗将军打个下手,并没有多少事务。不过,按王爷吩咐,在下将铁山附近到处看了看。”
“那你看出什么了?”滕琰感趣地问。
张元详细地述说了铁山这里的地理概貌、历史人文、风土人情,并把将来建县的规划也做了设想。
滕琰越听越认真。
原来她觉得张元的才干也就是平平,燕王授予他这样的重任,滕琰还暗自担心他能否胜任,但想到设县时平阳郡守也一定会派人来协助,才放下心来。没想到,张元还真是实干的。
再细看张元,一身男子最常见的青布袍,腰间挂着一块古朴的玉石,面色有些憔悴,平凡的眉眼间却是一片执着,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在他身上滕琰感到了些熟悉的味道,就是很像大哥滕珙,这样的人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滕琰决心一定帮张元找门好亲。
张元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他身上,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常见的不服气,那种不服气滕琰前生今世都没少遇到过,当然她也没少费力气把这种不服气消灭。
面对这种一心只谈工作的态度,滕琰也很放松地问: “你这方案是怎样设想出来的?”
“我在南方任过县丞,对那个县里的情况很了解,在昌平时,又向滕郡守请教了些政务上的问题,又结合铁山这里的情况,做出了这样的设想。”
设想是不错,但不是没有可推敲的地方,滕琰指出了其中的几项,张元有些红着脸说:“王妃,能否等在下拿着纸笔来记录一下。”
滕琰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很欣赏张元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这样多的事情,只靠大脑一时记不全是正常的,但有很多人就是不肯承认自己需要记录。
滕琰又对认真记录的张元说:“有一些东西,也不见得我说的就是对的,我们可以一起商讨。”
“不敢,”张元说:“王妃奇才,滕郡守也说他得王妃提点甚多,在下岂敢与王妃商讨。”
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因为是夏季,窗子全开着,滕琰转过头去一看,罗才生带着几个军士抬着一个大盆子进来,盆子里装着海鱼,晨雨指挥着他们抬进了后面。
没几分种,晨雨进来报:“罗将军来求见王妃。”
滕琰客气地让请进来,知道罗才生是给自己送海鲜,练兵的时候,肯定能顺便打些海鲜,送来加菜。
罗才生进来行礼问候过后,说来看王妃有什么吩咐。滕琰就说:“恰好,我与张进士在探讨铁山建县的事情,你来这里时间长,对情况了解,也给我们提些意见。”
罗才生的着眼点都在军事防御上,倒也让滕琰和张元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滕琰便笑着对张元说:“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就是如此。以后,有什么想法就拿出来说,别人的想法觉得不对的,该质疑就大胆质疑。”
张元最后很满意地离开了,并说他要重新完善自己的计划,过几日再拿给滕琰看。
罗才生一直到张元告辞才与他一同出门,走前又一次劝滕琰搬进军营住,“驿站窄小,往来人员杂乱,王妃住在此地多有不便,还是在军营中为好。”
滕琰觉得罗才生说的也有道理,她的侍卫人数不少,占了驿站太多的地方,确实不方便,她决定找个客栈包下来住。
滕琰到外面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好了客栈。这间客栈是由渔家院改成的,现在铁山这里人来人往的,有了军营,就有了各种消费,也就有了商业贸易,以及对客栈的需求,自然有头脑灵活的人就会做这样的生意。
滕琰选择这间客栈很凑巧,她从这间客栈门前走过时,正好客栈老板的女儿从外面回客栈。这女孩浓眉大眼,皮肤微黑,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放着一套湿了花布衣服,里面装着的海参隐约可见,篮子里滴着水,这姑娘的头发也往下滴着水。
这水一定是海水,因为这姑娘带来了一阵浓重的海洋的气息。而这时,客栈里面一位中年妇女的嗔怪声传了出来,“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下海玩?”
“我只不过去采了几只海参,五哥现在没空,店里又要用海参做菜。”那女孩笑着顶嘴。
滕琰的心雀跃起来了。
自己也想下海!要是能有这么个伴,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滕琰包下了这间客栈,原来几位客人在收到了滕琰付的补偿金后搬到了别家客栈,整间客栈都住上了滕琰的人,确实比驿站方便多了。
罗才生知道后,赶过来垂头叹气地说,还不如他不劝了,燕王妃住在驿站总比这里强,那毕竟是官府开的,而这里不过是民宅。
滕琰笑笑不语。
“王妃还没到铁山时,王爷就让人送来了书信,要卑职一定保障王妃安全。”罗才生倒也坦率,“卑职因此忧虑不已。”
滕琰笑道:“王爷是不知道罗将军如此神勇,萧家人根本不敢在铁山登陆,才有些担心。我虽然住在外面,但身边带的侍卫并不少,罗将军不必担心。”
更主要的是燕地的政局非常稳定,燕王是从犬戎人手中抢回燕地的,百姓对其只有感激之情,所以燕王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刺杀事件,至于滕琰,更不用说了。要说对燕王和现在的政局不满的,大约也只有萧家、公孙家了,但他们想对燕王或自己动手,也不会有多少机会。
眼下的铁山,因为驻军、造船等原故,管理尤为严格,来往经商的人都有一定的手续确保不让有安全隐患的人混进来。
罗才生虽然也相信铁山的安全,但他还是在滕琰住的客栈边上放了一支军队,燕王的命令是从不能打折扣的,滕琰对此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