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琼琼终于被拉走了, 可她的声音还在滕琰的耳边响着。
这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话罢了,根本不能信。滕琰心里却像长了草似的,真想问问燕王, 林琼琼说的是不是假的?
她特别说了是喝多了的时候, 虽然让她自己丢了面子, 但却更加可信。
滕琰马上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清除, 燕王曾对自己说过, 要相信他,自己当然相信他!
在林琼琼之后来的客人就让滕琰很欢迎了。云嫔来看她了,她身后的奶妈抱着一个壮壮实实的小男孩, 她刚出月子。
两人的话题就是孩子,各说各自的孩子, 却能聊到一起。云嫔走之前告诉滕琰, 燕王天天留在皇上的殿内, 与皇上一同处理政务,他已经知道自己到了钟山。
滕琰午觉醒来, 就看见了燕王,他正俯身看着自己。已经是六月中旬,她们有快一个月没见面了,这还是成亲后最久的一次分开。
滕琰露出了笑脸,“皇祖父怎么同意你出来了?”
“我想看看你。”燕王明显地避重就轻。
滕琰摸了摸燕王的脸, “我也很想你。我们一家人什么时候能在一起?”
“现在, 我们就可以回别院了。”虽然是这样, 可燕王脸上有着一种不安, 让滕琰的心也沉了下去。
滕琰本来不想问, 可还是压抑不住,“她说的是真的?”
“嗯, 我那天喝多了。”燕王知道“她”是谁,他匆匆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件事过去了,“做出了那样的事,我也无法再让她嫁给别人。”
“什么时候的事?”滕琰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冷静。
“就是满月宴那天晚上,皇祖父拉着我喝酒,我喝多了,就……”燕王握着滕琰的手说:“我不想纳妃,可皇祖父就不让我出宫。刚刚,我答应皇祖父,将表妹和郭小姐纳为侧妃,才从行宫里出来。”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燕王抱住她说:“我也没办法。”
滕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怔了半天说:“她们俩个在别院里?”
“是。”
滕琰想了想说:“让我在这里再住几天,静一静。”
燕王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滕琰想自己的也好不了多少。她推了推燕王说:“你走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燕王不动,滕琰也不理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到了宫里下匙的时候,燕王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滕琰,还是在内侍的催促下走了。
此后,燕王每天都在朝堂上的事处理完后来看她,到了下匙时走。他们在一起看书、带孩子,有时燕王在午饭前来,还能一起吃饭,就是不说话。
“小姐,你就是恼了,也不能不同王爷说话呀!”飞珠私下里劝她,“大家都说你们不说话,其实还不是你不理王爷。王爷天天这样来陪不是,小姐也该说句话了。”
滕琰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喝多了,喝多了就有可以犯错误了?然后又答应纳了侧妃,自己还在这里傻傻地坚持呢。
在燕地,燕王和自己过着很简单的生活,久而久之,自己差不多忘了燕王出身皇族,而皇家人都是妻妾如云的。
就是到了京城,自己还不是信心满满的?林琼琼来说什么,自己还让人把她赶走了,真是掩耳盗铃。
想当初,自己那时还是理智的,知道不能与皇家人发生感情纠葛。可是她还是相信了燕王,以后自己还能信他吗?
一次喝醉酒,就能更多次的喝醉酒,除了喝醉,还有可能中了迷药,或者是睡迷糊了,世上最不少的就是各种狗血情节,有了一个林琼琼,就会有更多的人。
所谓喝醉了什么的,都是借口,是放纵自己的借口。
也许会有什么婚姻专家会说,对于男人这种偶然的出轨要宽容,可滕琰却从不这样想,她就是这样执着,她想要的是纯粹的爱情,不允许一点点的玷污。
燕王以前纳的侧妃她理解,也帮着燕王都解决了,可是又来了两个,她一个也不想见到。
滕琰的心痛得无法形容,怪不得人们说像针扎的一样,又说好像油煎的,哪一个也没法形容自己的痛苦。
六月二十日的清晨醒来,滕琰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硬撑着与平时一样,抱着孩子在小院周围散步。
她遇到了陆伯甫。
刚刚看到陆伯甫时,滕琰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这里虽然是行宫,但一样的规矩森严,陆伯甫是外臣,怎么能到了这里,再说现在正是朝堂议事的时间。
但陆伯甫确实就在面前,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问她:“表妹安好?”
就好像许多年前他们见面时的样子。
乐观,坚韧、充满自信。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充满了信心,觉得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滕琰霎间有些失神。一旁的飞珠上前想接过孩子,滕琰躲过了。这些日子,她整日地抱着孩子,如果没有孩子,她不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她机械地回答了陆伯甫的问候。想起了不知听谁说过,燕直道前些日子全部修完,他大约是才回到京城不久吧,能到这里见到自己肯定不容易。
“以前我在九原的时候,一清早起床就上山,天还没全亮时已经到了山顶上,先打一捆柴。天就全亮了,我就会背一会儿书,总觉得那时候背书记得最快。”陆伯甫的语气很寻常,就像出门偶遇了一个老朋友闲聊一样。
“钟山与九原的山不太一样。九原山上都是些一人多高的灌木,钟山这里到处是高大的树,有些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
“清晨的山间,树叶和草上面还带着露水,小鸟啾啾地叫着,每天早晨走走,这一天心情就会特别好。”
确实,钟山的景色非常优美,可自己住了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认真地看看周围呢。
行宫是园艺大师们设计的,每一处细看起来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就在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几丛修竹亭亭玉立,竹下遍开着一种蓝色的小花;不远处,一块大山石卧在小径边,一棵盘虬般的老树与之相依,后面露出了朱红的宫墙;再往远处,参天的高树,蔓延的藤罗,还有青翠的大山。
滕琰心情一振。
陆伯甫含笑说:“以前跟着商队出门时,听一位赶车的老人说过,没有爬不过的高山,没有渡不过的大河,这么多年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谢谢表哥了。”以前自己曾说过要把陆伯甫当做自己的哥哥,这个哥哥是来点醒自己,滕琰郑重地行礼道谢。她突然想通了,自己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滕琰收拾好了东西。
还没到中午,燕王就进了门,抱起了孩子,拉着滕琰要出门。
“我还得与贵妃娘娘行个礼,道个别呢。”滕琰说。
燕王却一点也没放手,“我已经见过贵妃娘娘了,也替你道了别。”
他们好像有默契一样,都准备今天离开这里。
燕王在钟山的别院离行宫很近,上了马车只有片刻时间就到了。别院的位置也不错,坐落在半山腰一大片的冬青树林间,一条山溪穿过别院,从一旁哗哗地流过。虽然是上午时分,但钟山里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外面不算太热。
滕琰早将孩子接到自己的手里,要让别人看到燕王抱着孩子,也实在是不太合适。
下了马车,穿过几重院落,到了正殿,看得出是按自己的喜好布置的,连孩子的小床都摆得与燕王府里一样。
正好是午饭时,有人摆上了饭。习惯了默默相对,他们这一餐吃得非常遵守食不言的规矩。
还没吃完饭呢,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滕琰都能听到林琼琼说话的声调。
燕王蹭地站了起来,滕琰拉住他,对一旁的内侍说:“让她们进来吧。”
“这些日子我没在这里住,刚才又有些急,忘了让人看住她们。”燕王急着解释。
“没什么,总要见面的,既然来了,就见吧。”滕琰很平静。
正说着,林琼琼和郭绮就进来了。林琼琼一返以往的艳丽装束,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只插着一支珠钗,却另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
站在一旁的郭绮则是浅绿色的服饰,头上则是几支不起眼的金钗,就好像林琼琼这朵白玉簪花旁边的一片叶子。
滕琰和燕王继续吃饭。
林琼琼喊了声“表哥”,声音里带着些孤苦无依的味道,就直奔燕王而去,看到燕王头也没抬一下,半路上收住了脚步,退回了郭绮身边。
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滕琰瞧着燕王偷偷看了自己几眼,再也吃不下去,放下了筷子,说:“敬茶吧。”
有人端来了茶杯,林琼琼犹豫了一下,郭绮却马上端起一杯茶,跪了下来,高举起茶杯,“请王妃喝茶。”
滕琰接过茶,轻轻地喝了一口,放在一边,让飞珠打赏。
林琼琼紧随其后,也敬了茶,滕琰一样的对待。
“再吃些吧。”燕王给滕琰夹了菜。
敬茶时,燕王和滕琰就坐在桌子边,燕王甚至还在吃着饭,所以饭菜还没有撤下去。
滕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夹来的菜吃了,她其实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