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珠:
南柯崖的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鸣琅的心疼,鸣琅的不安,鸣琅的担忧,永远只为一个白欣然!我
恍然明白,这辈子我能拥有的也只是他的人了,而心,我不敢再奢望。明知如此,我却还是不肯放弃
这唯一拥有他的机会,是不是比鸣琅的痴爱更傻呢?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这阕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都在笔端尽情的发泄,婚礼
被霍啸天这一折腾只能推到明天,我不会再允许任何意外的,我一定会成为鸣琅的妻,一定!这是我
活在世上唯一的目标了,我不知道失去鸣琅,我还拥有什么,我不知道放弃鸣琅,我还能去追求什
么。
我想到负伤离去的白欣然,有过一丝内疚,她原本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今日这一切不能
怪我的,是她自己先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我只是在争取我的幸福,如此而已!但我却担心她明天还会
再回来搅局,哪怕她的一个皱眉,鸣琅也会不由自主的被牵绊,我必须先找到她,我不能让她破坏我
的婚礼,绝不能!
我推算过以白欣然的伤势来看他们不能去太远,而山下有乔家的别业,他们肯定是在哪里!白欣然
确实不容小觑,让两个天下女人都趋之若骛的男人甘愿为她出生入死,甘愿默默守在她身边。乔守容
跟我两个都是大傻瓜,爱上了根本不可能回头看我们一眼的人,可为什么我觉得乔守容眉目间没有不
满,没有抱怨,却满溢幸福的神采呢?
我偷偷潜入乔府,却发现这么大我根本不知道白欣然住哪,于是决定随便抓个小厮来问一下。但是
夜晚的乔府安静得有些诡异,一路上我根本没看见护院或是丫鬟小厮,当我终于在后花园见到一个人
影,他转过身来,却是乔守容:“羽姑娘,在下已经等你很久了,你比我预计的晚来了!”我一挑眉:
“你知道我会来?在等我?”
“你当然会来,你非来不可,因为你爱鸣琅!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我非等你不可,因为我爱欣然!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伤害她!”他微笑着对我说,可我分明看到他温文外表下,他温柔的微笑里隐藏着
一丝冷酷,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该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他对白欣然的情似乎比我预估的更
甚。“你不想得到她吗?你不想她成为你的吗?”不管再怎么厉害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弱点,
他乔守容也不该例外,也许我可以让他站在我这边的。
“羽姑娘,你错了,我爱欣然,所以我希望她幸福,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我就更不可能自己去伤
害她!她不爱我,或许她会因为感激感动而跟我在一起,可她不会快乐,那我也不会开心!这跟伤害
她有什么区别,我自己也不会好过,看着她得到自己所爱,我会遗憾却不会后悔,我自私的留下她,
看她痛苦,我会遗憾也会后悔!……”然后他缓缓逼近我,看向我的眼:“你是真的爱鸣琅吗?你怎么可
以这样残忍的看他痛苦一辈子!放手吧!……”乔守容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积羽城的,我
也不知道,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现的都是乔守容的质问:你是真的爱鸣琅吗?
白欣然:
钗未断时情已亡,钗在情亡人空回!
我苦涩一笑,怎能埋怨鸣琅的负心,是我自己先负了他,可是先前我还能伪装着微笑去祝福他,而
今呢?我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最后的日子里傍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吗?最后的日子了,再怎么被称
为天下第一又如何,再怎么光耀了云家的门楣又有何意?没有人知道,与霍啸天一战,我已经抱定了
必死的决心,所以最后的内力比试我使出了云家禁用的招数“般若心经”,想到我在人间最后的牵挂也
了,我将紫钗插进胸口引渡心头血,这是遭遇强敌之时同归于尽的做法,姥姥传予我时,曾说不到万
不得以,切忌用此功!因为“般若心经”是在精力内力几乎耗尽之时依靠引渡的心头血强自提神,瞬间爆
发的潜力可以使人内力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三成,但是遭遇的对手越强,对于施功者自身的伤害也越
大,而霍啸天,让我体内三分之二的精血已经尽数败坏,再加上鸣琅在最后关阻止我杀霍啸天时,为
了不伤害他,我强自将已经随琴送出的内力返往了自己身上,大部分经脉被震断,我能活到现在,只
是想见鸣琅最后一面的意念在支撑着我。
我一直在陌桑跟守容面前强撑着,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陌桑这丫头从7岁开始就跟着我了,这么多
年我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守容,他对我的执着我比谁的清楚,而他对我的包容与付出更让
我无比感动与感激。
明天我会上山去找鸣琅,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是决计撑不过
三天的。这辈子既已无望,也至少给我死在他怀中的勇气。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也许我该找个没
有人的地方静静的死去,这样鸣琅就会跟羽珠成亲然后平静的生活下去,对,也许我该这样做的,那
么我的消失也就成了必然,没有人会怀疑白欣然早已不存在这个世界,他们只会以为我是为情远走。
也许我该连陌桑跟守容一起隐瞒的,我只要再偷偷的看鸣琅一眼便好,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四周都
是桃林,在落英残红中逝去,也许这便是我身为云家后人最后的归宿。
我支开陌桑,趁鸣琅去应付羽珠的工夫悄悄离开乔府,留下一纸悲言:问紫钗,山盟海誓算不算?
问紫钗,薄情负义愧不愧?问紫钗,物是人非为哪般?问紫钗,聚合离散谁安排?……
然后我来到南柯崖,借重山上的寒气运功强撑着,等待天明!
从东方泛起鱼肚白到太阳跳出地平线,我欣赏着这处美景,回忆着当初鸣琅带我来看日出的情景,
微笑浮现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我要将这一切的美好通通带走了!终于听到山下的爆竹声,鼎沸的人
声,是时候了,该下山了!
鸣琅:
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着欣然被乔守容抱走时的样子,灰白的脸,仿佛看不到生命的迹象,我开始感到
恐惧,没有了欣然,那我还有什么可失去呢?可是已经到了这节骨眼我又如何能让羽珠成为天下英雄
的笑柄,何况,今日这等局面也是我一手造成,对于羽珠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而且是一辈子的责
任,就算她现在愿意对我放手,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的。
天又亮了,我知道我逃离不了这混乱的一切,门人来报各大派的宾客都到齐只等着我们行礼了,要
我先出去招呼下客人,我苦涩一笑,整了整衣冠出门了。宫里高朋满座,很是热闹,连我娘也听到风
声赶回来了,对于我要娶羽珠她并未表示任何意见,只说羽珠是个苦命的孩子,要好好对她!而对于
欣然,她却没有多问,这让我很是奇怪,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作罢。
羽珠走了出来,大红的新娘礼服映衬下,越发显得娇颜如花,我盯着她,直到眼前的脸化为心中日
思夜想的佳人,是啊,如果今日我的新娘是欣然,那我花鸣琅这辈子,夫复何求!不能再想了,这样
想下去对羽珠也是不公平的,欣然,或许这辈子我就只能在回忆中偷偷拥有她了。
还不待行礼,又是乔守容跟陌桑冲了近来,只是这次不见欣然,我心下疑惑,乔守容一进门就质
问:“欣然呢?有没有看见她?”欣然?我心下一震:“她出什么事了?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情急之
下,我抓住他的手臂。
“她留书走了……”说着掏出欣然留下的字,我只觉一片天旋地转,欣然会去哪里呢?“我以为她会来参
加你的婚礼,就匆匆赶过来,既然欣然不在这里,那我带着陌桑去其他地方找找!”乔守容说完这些就
走了,他眼底的焦急与担忧我看在眼里,有他照顾欣然我该放心了!可是,欣然伤得不轻啊,会不会
遇到危险呢?我呆楞在原地胡思乱想,羽珠却走过来:“鸣琅,该行礼了!”
我愣愣地应了声,听任着羽珠的摆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欣然!”墙角的人影我清楚
的看见,哀怨苍白的脸,转身就朝门外奔去,我追了出去。她的气色看上去很糟:“你怎么一声不吭就
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陌桑他们有多担心?”她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最后一眼……”我的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傻瓜,你想见我随时可以来积羽城啊!”我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太冲动,“鸣琅,
我只想再见你一面,现在见到了,你也该回去行礼了,我得走了!……”她的话语顿了一下,身体开始缓
缓下坠,我反射性的接住,呆住了,“鸣琅,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不该发现我的,可是能够
死在你怀里,我觉得好幸福,这是上天对我最好的一次……”我小心地摇着她的身子:“你还欠我一个解
释,你不能这样对我!”她颤抖的手拿出紫钗,“今生缘尽空悲切,来生再续未了缘!”她朝我笑,娇
艳,妩媚,然后像一朵花开到极致突地一下就谢了,在我的掌心,紧闭的眼,灰白的脸,亲眼看着她
停止呼吸,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时,我感觉自己似乎也停止了呼吸,身体的某部分也跟着一起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欣然……”我只是紧紧抱住逐渐失去体温的躯体,喃喃自语,我所有的感
觉与感情在那刹那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