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都是生意

洹水一战,登州镇斩杀流寇三千余,他们没有抓太多俘虏,上万的流寇从丘陵间逃掉,投降的人依然有三千之多,最多的是跑不动的老人和少年,其他都是被掳掠不久的普通流民。

林县城下的家眷妇孺也大多逃脱,没有跑的大多是些被掳掠的女子,有上千人之多,她们在流寇群众处于随时被蹂躏的状态,被各哨流寇享用,稍有不妥便会被煮来吃了。所以他们虽然也怕官军,却不愿再跑,因为再没有比以前更坏的生活,她们大多没有跑的欲望。

陈新翘着脚在大帐中养神,这一仗登州镇损失很小,伤亡总数不到一百,阵亡三十多人,虽然他不愿抓俘虏,可还是有一堆人凑上来当俘虏,尤其那些女子最是难办,她们显然是受害者,也没有祸害过别人。

“缴获金银合计值银十一万两,其中九万两来自其营地,粮一千二百石,马匹六百四十,骡七百一十,骡马车和推车七百余,刀枪两千五百件,各类甲衣三百,多破烂不堪用。”

王码夫正在汇报汇总后的战果,以往打建奴都是直来直去,很少有这么赚钱的时候,倒是两次对付乱兵和流寇赚得不少。

陈新笑道:“挺不少的,先让哨骑选马,尽量一人双马,然后让钟老四去选一个连队的马,其他马都转给军需官,能拖马车的一律套车。还有何事?”

“外务司宋司长到了临漳县,他派情报站的人过来请示大人行止,想赶来随军行走。”

“宋司长到临漳了?”陈新奇怪道。

“他从兵部知道登州出兵时间,本来去临清等着,在京师耽搁了,到临清时咱们已出发,他跟着到了临漳,不敢再往前走。”

“这真是及时雨,那派二十名哨骑去接他。多带几匹马。”

陈新说完坐起来,“埋在耿仲明那边的暗线有没有什么回报?”

“耿仲明的家丁追了一阵,后来流寇撒银子,家丁都跑去抢了,耿仲明还骂过一次,后来路上银子很多,耿仲明也忍不住。生怕继续追的话,被咱们的人捡光了,他们全都停下,估计捞了有七千两,耿仲明后来报给属下的是五千两,应该会交给咱们部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动。”王码夫停顿了一下,“倒是左良玉,我们的哨骑和耿仲明都密报说他杀良冒功,且似有故意放走张贼之嫌,他们后来还曾拦截到蝎子块,最后也没有抓到大头目。”

王码夫观察着陈新的反应,陈新对左良玉这人其实很清楚。自从在辽镇被坑了一次之后,他打仗就完全是按自己的打,跟流寇一样的抢掠拉壮丁,到后来实际上就是官方流寇,多次干出令人震惊的暴行,被朝廷明令训斥的都有十多次,不过却丝毫奈何他不得,军队都成了他的私家军。跟祖大寿一样绝不进京,也不离开自己的军队,崇祯也不敢派缇骑抓他。

他后来越打越强,当曹文诏、邓玘、猛如虎这一批同期的剿匪将领都死了的时候,他还是活得好好的,皇帝只能求着他打仗,他是跟祖大寿一样典型的明末军阀。一个靠建奴要挟朝廷,一个就靠流寇。左良玉此时干出这种事情毫不奇怪,其他各部明军也只是程度上的差别。

陈新沉默了一会道:“左良玉来过没有?”

“还没有,但派了塘马过来。说安抚好营中将士便赶来。”

陈新知道左良玉来干什么,战前左良玉就曾经给陈新暗示过,他摇摇头岔开话题道:“码夫,你觉得屯堡建在林县是否合适?”

“回大人,属下觉得此地甚佳,从林县本地来说,其四面环山,中间的平野却利于屯田,隆虑山等太行群峰能提供比较充沛的水源,若非流寇前来,这里的百姓是能过活的。从位置上来看,此地处于三省交界,又非交通要道,不惹人关注,同时有道路可通山西。。。”王码夫停顿了一下,“和北直隶,用大人的话讲,能向各处投放兵力,施加我登州镇的影响力。”

陈新笑着点点头,他虽决定在登莱之外建立飞地,但没有详细的方案,也是来了林县才有这个打算,以前一直没有想好,也不好跟军中将领商量,所以他才觉得宋闻贤来了是及时雨。现在林县周围被流寇祸害得不轻,很多田地抛荒,小些的乡间缙绅大多挂了,大的却基本都在,太行周围的缙绅喜欢招揽宗族结寨,这点与登莱有很大差别,不知河南其它地方如何。

“还有一点,这里有水路可通运河,从临清补给能减少损耗。”陈新一拍腿,“那就这里了,这里就是咱们的第一步,建几个就好,先低调点,不过现在还差一个由头,正好先去送礼,叫外务司的人一起。”

。。。

陈新走出大帐,往吕直的营盘过去,王码夫跟着问道:“大人,带不带卫队?”

陈新迟疑一下点点头,王码夫很快去吩咐执勤卫队官,五十多待命的卫队迅速就位,陈新走到吕直的营门,那些士兵没有拦他,只是派了人去禀报。陈新知趣的没有走很快,慢慢磨到吕直门口,然后停下等着召见,卫队官则细心的观察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陈新其实不信朝廷或文官现在会对付自己,各地情报站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不过明末杀将官的事情不少,万一情报有遗漏,也不可不防。

片刻后一名小宦官领着一个面若桃花的俊俏人儿出来,一边走还在一边整理衣服,胸口露出一片白皙的颜色。

陈新还以为是个女子,正感叹是个美女被死太监糟蹋了,扫视间却发现有喉结。方才他远远听到有海盐腔的昆曲调调,现在看来便是这个人,吕直一直喜欢小唱少年,他当年刚来登州的时候,陈新就曾送过他一个,看起来这兴趣爱好还没变,但他想象不出吕直一边听唱曲。一边猥亵这个俊俏少年会是种什么恶心场面,不由多看了那小唱几眼。

那少年面色粉红,见陈新在打量自己,眼珠秋水一般转动,笑盈盈的瞟了陈新一眼。陈新被这个秋波弄起一身鸡皮疙瘩,扁了扁嘴不去看他。那小唱见陈新没有任何兴趣,又转过水汪汪的眼神去看王码夫。王码夫立即把脑袋偏到一边。

那小唱轻轻哼了一声扭头走了,等到他走远了,王码夫才低声对陈新道:“这几个小唱是吕大人在蝎子块营地抓到的,还有。。。吕大人的亲兵队把总来过后营,要从咱们俘虏的女子里面选几十人走,被值哨的军官赶走了。临走和我们值哨的旗队长差点打起来,大人您看,要不要给他们算了。”

“不给,值哨官没做错。”陈新坚定的道,“你记住,这不是女子的事,是军中之气。随便来个把总就要带人走。当老子兵营是菜市场么,若再有人敢来营门闹事,不管是谁,先把人扣了,吕大人那里自有本官顶着。”

“明白了。”

“吕老公请陈大人进去说话。”一个小宦官尖着嗓子喊道。

陈新道过谢,对后面外务司的随军吏员点点头,那吏员与这些级别的人十分相熟,由他交接分赃的事情。赶上几步轻轻拉着那小宦官的衣袖,亲热的低声道:“张小公公最近可是劳累了,不过晚间还得辛苦一趟。。。”

那张小公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吏员低声谈笑起来。

陈新径自走进帐篷,看吕直已正襟危坐,口中大喊道:“监军大人,末将前来请示行止。扰了大人休息,罪过罪过。”他假意要跪下行礼,吕直连忙过来扶住,陈新就势起来。

吕直并不因为被撞见调教小唱而尴尬。对这些哪有什么决断,一向都是陈新的主意,他只得说道,“那陈将军有何方略,说来与咱家一同参详。”

“末将这里有上百的伤兵病号,一路带着十分不便,如今磁县附近还有不少的零散流寇,末将也不放心他们返回,若大人不反对,末将想在此地休整人马。”

吕直问道:“休整多久?”

“一个月。”

吕直大张着嘴,要是换个将官,他早一股脑骂过去了,但他对陈新还不敢,他现在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着陈新的军功,加上双方一向相处融洽,只得好言好语的问道:“为何要这许久?”

“吕大人您看,这些伤兵病员气血受损,路上若是再染了外邪,或许便有性命之忧,属下想着,他们家中人都在等他们归乡,末将领他们远征千里,总想着领着他们平安回去,若是打仗死了是死得其所,无端病死实在有些不忍。”

“这。。。”吕直现在都不知道陈新到底想干啥,他只得道,“陈将军带兵如子,难怪登州镇人人效命,然则流贼仍在为祸四方,一日之间便远遁百里,兵戎之急急如风火,万万等不得一月。咱家觉着,陈将军可遣一部护送他们,咱们大军稍作休整,便继续追剿流寇的好。”

“只是,这附近尚有流贼残余,没准啥时候又从太行山过来一队,此地的山林之间也有不少的溃兵,若是留在林县,末将担心他们被这些暴民报复。不过吕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军机不可耽搁。。。那末将留下一部兵马在此守卫,直到他们痊愈。”

吕直想想道:“如此也行,但兵可别留太多了,否则恐不足对付流寇。”

“末将遵令,只留下一个司在此。只是林县那个知县那里,或许他担心客兵久留,还请吕大人帮忙分说。”陈新说完就等着吕直答复,那知县曾来过一次,陈新找他要粮食他一点不给,吕直一出面他就马上给了,太监比武将管用得多。

吕直只要陈新愿出兵就好,听了干脆的尖声道:“此事由咱家去说,他一个知县守土有责,却龟缩不出,任百姓自生自灭。如今咱们帮他把流寇灭了,救了他身家性命,他敢推三阻四,咱家一本将他告到司礼监。”

。。。。。。

两日后,俘虏的甄别工作完成,在山西刚刚被胁裹的流民俘虏被留下。共有五百多人,他们都是在互相检举中没有什么恶行的人,陈新并不选择是否青壮,而看重他们才被胁裹不久,处于流贼中的最底层,没有享受到流寇的抢夺红利,同时也没有什么恶行。

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一千多女子。基本没有愿意自行离去的,陈新本来打算选一些培训成护士,不过后来发现她们体力很弱,全都无法长途行军,根本不能随军行动,只得留下一些医护兵在林县教导她们。作为一个河南的野战医院,其他的全部都只能参加耕作。

最让陈新头痛的是,还有不少女子怀孕,怀胎数月的都有,很明显是流寇的种子,这在中国任何时代都会被人歧视,很难融入寻常的社会。不过陈新也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只希望这些女子和流民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群体中互相慰藉。

陈新开拔之前,昆山将军左良玉终于赶到陈新营中,随行还有几辆大车。其中也有给吕直的,要是一般的外镇监军,左良玉也不会理会他,就左良玉自己军中也有一个,叫做谢文举。但吕直不同,吕直这两年靠着登州的军功深得皇帝看重。而且和陈新关系密切。

左良玉很清楚其中的关键,他先去了陈新的大营求见,陈新在营门亲自迎接他。

左良玉一见陈新就噗通跪在地上,声如洪钟的道:“赖少傅大人运筹,末将亦颇有斩获。末将感佩之余,听闻少傅大人行粮未见充裕,特押送缴获军粮五车。虽于大人难以入眼,却是末将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陈新稍稍推辞了一下,装了装样子就收了。左良玉这种分赃法也不错,分享点军粮是常事,里面肯定有银袋,叫过王码夫吩咐两句,王码夫亲自收了粮车,送去了辎重总队处理。他在那里不会说是别人送的,只会告诉那些军需官这是刚刚缴获的,让普通将士远离这些交易。

陈新领着左良玉往营内缓缓走去,如同散步一般,边走便闲聊道:“听说那八大王等贼首被左将军拦截时狗急跳墙,见到将军无恙,本官就放心了。如今想想,左将军的左右开弓乃是独步九边的绝技,这些贼首要伤将军绝无可能。”

左良玉不知陈新说这话的意思,只得小心的道:“末将惭愧,当不得大人谬赞,未能截杀任一贼首。”

陈新微笑着摆手,“流寇奔走如风,败之易灭之难,这事也急不来。”

左良玉听完一颗心落定,却听陈新又道:“不知左将军斩首几何,可有上报?”

“首级尚未清点完毕,末将估摸着不到大人的一半。”左良玉十分机灵的说道,左良玉这种军头也最服强者,陈新的一些事迹他有所耳闻,以他如今的形势,绝不能得罪这人。

这几日他斩杀很多,许多溃散的流民被他的人马截杀,加上杀良的人头达到三千多,他也犯不着去杀良了。不过这次主力是陈新,左良玉总不能超过陈新的斩首数,所以陈新如此暗示他,左良玉便说了是陈新的一半,估计陈新可能接受。

果然陈新点头道,“原来左将军斩首一千五百之多。”

左良玉立即接上,“正是,大人说得甚准。”

陈新在大帐门前停下,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左良玉,想起第一次在蓟州见到左良玉的情景,那时候左良玉还颇有些傲气,在军中的名气多来自他左右开弓的连发绝技,如今也是滑不留手,看来真是练出来了。

陈新带着职业的微笑,对左良玉淡淡道:“本官营中有两千多俘获的流寇,本待一一询问,不过与我登州镇将士语言不通,一时也问不明白。本官便麻烦一下左将军代为甄别。左大人近日与流寇连番血战,损失必定不小,这里还有些兵仗之类,本官便送与将军,也请左将军不要推辞。”

左良玉连忙道谢,他最缺的就是兵器,那些流民则作为炮灰去消耗,陈新怕人多,他却不怕。

陈新指指东面道,“左兄弟日后有何短缺,千万不要客气,本官在登莱认识不少的商家,运河沿线也都有路子,左兄弟要买任何东西只管说一声便是,是任何东西。”

左良玉听陈新最后强调那句,立即明白陈新说包括兵器硝磺等,他以前知道文登香是陈新办的,现在听了陈新的话,对陈新的实力开始重新评价。

接着他听到陈新悠悠道,“左兄弟若是有什么要卖的,也只管说一声,过两日本官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以后直接联络他便可。”

左良玉现在只有听着的份,老老实实的点头。这时王码夫从后面追来,他立正行礼道,“大人,有军令。”

陈新转身问道:“哪里来的?”

“河南巡抚玄大人。”王码夫瞟了左良玉一眼。

陈新道:“没关系,左将军不是外人,玄大人有什么急事。”

“玄大人命我镇、昌平、川军清剿余寇之后前往辉县,他将亲自到卫辉府主持剿寇大计。”

第213章 阴险第10章 金州第10章 金州第30章 皇帝也得忍第36章 指导第109章 武夫第35章 最关键的人第55章 团属炮第49章 希望第24章 热爱第134章 驱赶第10章 金州第26章 议和第7章 窝棚二第一百九十章第78章 正途第91章 暗器第30章 狠人第76章 右勾拳第10章 军务第45章 尘土第27章 接舷血战(一)第107章 友军第37章 新气象第52章 祈祷第104章 杀戮第2章 技术人才第16章 击溃第14章 白领第152章 狡兔三窟第96章 发动第140章 揣度第27章 接舷血战(一)第191章 抓奸细第25章 对射第31章 白发第一百九十章第41章 夺食第5章 门市第66章 筹码第21章 细作第47章 争取第56章 话唠第14章 岸上第145章 水阻第21章 细作第169章 西厢记第102章 黎明第29章 憋闷的行军第109章 大行业第24章 战旗第171章 天份第36章 有钱真好第56章 乱战第48章 放血第7章 人心惟危第35章 兵城第70章 变化第13章 最小的长官第68章 军工厂与福利第64章 雪停第127章 巢穴第49章 需求第8章 骑兵第23章 天命?第97章 北门第8章 面试与房价第158章 当局不迷第73章 堑壕战第60章 旧都第156章 纺织厂第39章 你妹第一把九十六章 暴疾第34章 争地第50章 舞台第48章 福建来客第167章 百万长枪第25章 对射第63章 尚未麻木第29章 特务第22章 前后受敌第113章 全局第10章 军务第60章 旧都第27章 观察员第200章 编剧第40章 四城之战(六)第106章 也是那一招第1章 伐明第17章 狼烟第43章 蓝队第4章 蔽海而来第49章 需求第107章 友军第39章 你妹第13章 组织结构第71章 水刑第107章 友军第25章 对射第68章 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