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困惑地挑起眉梢,将两种药片倒在掌心看了看,又闻了闻,忽然瞠大眸子,“这,这药是谁给你们的?”
谢嘉篪心头一惊,不妙的预想猛袭心尖,“一个朋友。”
“你服药后具体有什么感觉?”张大夫询问安安。
安安捂住发痛的额角,提起这事不免胆战心惊,“我总觉得耳边有人说话,似乎在怂恿我做什么事。还有,也能看见一些不太真实的东西,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那些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张大发解释,“就是我们常说的幻听和幻觉。人的潜意识里有许多东西,平日里都隐藏在大脑皮层中,一旦受到药物刺激就会被激活,甚至成倍爆发,而病人本身却并没有意识,换句话说,药效消失后,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
谢嘉篪心头发颤,“这些药会对胎儿有害吗?”
“当然,是药三分毒,所以孕中的妇女不建议使用任何药物。”张大夫敛眉,“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也是一个医生,他建议我太太服用这两种药物,并说定期用药对她的精神有好处。”因为顾忌魏爵的身份,他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简直胡闹,他有没有搞错?”张大夫越说越气,“身为医生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这两种药根本治标不治本。这个大片的是安定,就是咱们常说的安眠药,这种药倒是精神科的常规用药,药量适量能使病患有充足的睡眠,从而而且改善患者的病情;这个小片的含有普西比辛,大剂量服用能令人产生梦幻感觉,并出现与精神分裂症相似的症状。精神类疾病发病期间常常神经错乱,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也就是你太太被人怀疑是精神病人的原因。”
安安浑身不住发抖,“原来是这个原因……”她知道自己心里怀着恨,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丈夫,但终究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谋杀的地步。
“大夫,你能确定没有看错这两种药吗?”谢嘉篪的脸色深沉如同夜色。毕竟老四是他兄弟一样的朋友,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张大夫一听这话,立即撂下脸子,“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医生,连这么点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吗?你要是不相信尽管拿去检验,一切以化验报告为基准,倘若我说的话有一句不对,你来告我就是。”
两人几乎是被人轰了出来,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医院门口,阿龙早就等了许久。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谢总,您的头……”阿龙不敢说后话,他的印象中自己的上司是最注重形象的,从没衣衫染血,头缠纱布,像眼前这般落魄过,“现在去哪儿?”
“海滨别墅。”谢嘉篪想都没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妻子放在那么诡异的谢家了。
“是,”阿龙启动汽车,“总裁,刚刚谢先生来过电话,问过您的伤情。”
谢嘉篪没接后话,却是突兀地说了一句,“阿龙,明天找个权威一点的机构检验一下。”说着,便将兜里的药瓶递了过去。
阿龙接过,点头,“那我送到魏少的综合医院吧!”
“不必了,”谢嘉篪猛地收回手,“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办吧!”
“哦,好。”阿龙微怔,明眼人都看出谢嘉篪的这种表现分明是不信任,这是他跟着老板十几年来的头一次,身为下属又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谢嘉篪墨色的眸子五味杂陈,他怎么也不能怀疑老四,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思考半晌又补充一个句话,“从明天起监听权叔的全部电话,不论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要在第一时间转告给我,如果事关紧要,我会即刻赶到。”
猛地一些旧事袭脑,他想起曾经偷听过穆德与权叔约会时的对话,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药没有问题,而是被别人偷梁换柱,而动过药瓶的人除了自己,只有权叔,这样一来许多事就能解释清楚了。然而,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紧密监视谢家的管家的一举一动,期待能从中发现一些破绽。
此后,车内沉默无声,三人无语。
安安二人到达海边之后,阿龙先行离开,帮谢嘉篪取一些随身衣物和日用品。
海滨别墅与从前相比没有一点改变,卡通拖鞋双双放在鞋架上,情侣服饰挂在衣柜中,同款牙刷并排插.入筒,就连每一件饰品的摆放位置丝毫没有变动,除了清冷的气息之外,别的都一如从前。
“这些药是魏爵给你的吗?”两人独处,这是安安的第一句问话。
谢嘉篪眸色微微一震,“怎么这么说?”
“据我说知,你仅有这一位医生朋友,况且,你没有为什么拒绝老四帮你检验药物的原因,除非你不信任他。”
“有些事不能说得那么绝对。”谢嘉篪没料到他的小妻子如此伶俐,“药的确出自他之手,不过,中间的传递过程也许有偏差。”
“所以,你又开始怀疑权叔。因为这几天一直是他在打理我的药品。”安安冷冷勾唇,“这个家还有一个你能信得过的人吗?”
谢嘉篪不动声色,平心而论,从猜忌魏爵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有时我觉得人活着真累,为了财产勾心斗角,为了权势暗起纷争,为了利益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安安表情木讷,“可是,我想不通,魏爵或是权叔害我的理由,我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
“这也是我一直纠结的问题。咱们清楚身边有敌人,却既不知道他是谁,又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想来想去,我做人太失败了。”
“这一点我十分同意,失败的人做失败的事。”安安讥笑,“别以为你今天站在我这一边,我就会原谅你。或许你从前对我有恩,但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还上了。因此,我余安安不欠你任何东西,相反,你谢嘉篪还欠我一条人命。”
她八岁那年,他在火场救过她一命;她十六岁那年,她在水塘救过他一命。一命还一命,她不再有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任何亏欠了,她可以昂着头在他面前高傲地走过。
谢嘉篪木楞地听她说完这些,混沌地挑起眉峰。
第二日清晨,天才刚刚亮,安安就早早起床,或许是没有药物的原因,身体也没有早些时日的那种不适,不但幻听和幻觉没有发生,思路也较之平常清晰许多,不再嗜睡,精神状态也很好。
她本想亲自做些早餐,可是竟然在厨房中发现一个熟悉的深夜。
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她的男人便率先起床,在厨房中不停忙碌着,他的动作笨拙,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不觉让人发笑。
安安宛若冰雕一般站在门口,欣赏美男下厨没有丝毫感觉,“你在干嘛?”
谢嘉篪停下正在煎蛋的手,抬头用澄清的眼光望她,“老婆,起来这么早,没睡够就再去补一个回笼觉。”
“不要叫我老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
“可是我还没签。”谢嘉篪低下脑袋,将鸡蛋翻了过来,“早饭马上就好,洗漱之后再过来吧!”
安安没有应话,只是面无表情去洗脸刷牙。
几分钟之后,当她收拾完毕坐在餐桌前时,桌上已然摆好了煎蛋、面包和牛奶。
最值得一提的是那份形状是心形,蛋黄没有完全熟透的法式煎蛋,黄白相间,看起来分外诱人。
“嗯,蛋做的不错。”安安用刀子切下一块儿蛋清,送入口中,表示赞美,“味道也很好。”
谢嘉篪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宛如孩童一样。不枉他早起制作一个多小时,用了一斤鲜蛋做试验之后,才有了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终结版。但是,笑弧还没有保持太久,女人的下一句又一下子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这么好的手艺,从前是专门为哪个女人练习的?”
“呃,孕妇需要鸡蛋补充营养,”谢嘉篪还是勉强保持笑容,“这种煎法我才学了几天。”言下之意便是特意为你学习的。
“这么快新欢就又怀孕了?”安安故意装作听不出来,“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你的所有孩子都还在的话,现在说不定都能组成一支足球队了。”
谢嘉篪被他讽刺也不敢回嘴,谁让自己从前劣迹斑斑呢?
忽而,餐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悦耳的铃音。
“阿龙,什么事?”
“谢总,我刚刚监听权叔的电话,穆德又一次约他见面,而且地点还是幕山农场的老地方。”
“幕山农场?咱们一直怀疑这里是关押马珍妮父母的所在地吗?可是你上次不是将那里翻了一遍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
“是的,不错。”阿龙继续说,“那您还要不要亲自过来一趟了?”
“去,我马上去。”谢嘉篪放下手里的刀叉,匆匆起身,“你现在通知所有谢家人都即刻赶往那里,我想某些人是时候露出狐狸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