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谢莛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他面容肃穆,阴沉之极。
“爷爷?”谢嘉篪率先大叫一声,随后意识到什么,立刻改了口,“谢老爷子……”
“爸爸,您还活着?”谢文晖禁不住浑身一抖,站在高处忘记了下跳的动作。
“怎么?我没死你很意外?”谢莛不阴不阳。
谢文晖羞愧地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莛缓缓走入场中,接受众人各异的注目礼,他站在谢嘉篪身旁,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安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怪不得,初次见面我就那么喜欢她,原来是血脉相亲的原因。”
谢嘉篪一直盯着老爷子,“谢老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谢老先生?听起来怪怪的。”谢莛一笑,揉了揉眼前人的短发,“往后还是继续称呼爷爷,这个称谓都三十年多了,你这样一改我真不适应。你跟安安是夫妻,跟着她也应该这样叫。”
眼前雾气弥漫,谢嘉篪微微颔首,“是的,爷爷。”
谢莛敛笑,“过几日和安安搬回家住,你打理公司,她主持内务,咱们还像从前一般生活。”
“不了,爷爷,我和安安打算离开这里。谢氏还是由谢文晖掌管吧!”
“安安是我的孙女,谢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们是夫妻,你代替她接任谢天国际无可厚非。”
谢莛继而走到落地窗前,冷声道,“没出息的东西,快给我下来,还嫌在大家面前不够丢人现眼吗?”
“爸爸,让我去吧!我对不起小颜,对不起安安,没脸见她们。”
“没脸就要死吗?颜丫头的遗书上是怎样写的?她捐献肾脏是为了能有人照顾你们两个人的女儿。”谢莛气怒地骂道,“你呢?一点大风大浪都经受不起?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呢?”他永远也忘不了,余颜找到谢家提出捐肾时说的话,她要他不对任何人提及这事,还说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请谢家收留安安。
“舅舅,不要想不开,安安知道您做这样的傻事也会伤心的。”谢嘉森也帮忙劝说,“她已经没有妈妈了,倘若再没有父亲,就真成孤儿了。”
谢嘉篪对谢文晖恨之入骨,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娇妻,一连串地提问,“你死了就解决问题吗?岳母就能重新活过来吗?安安就能忘记所有事情吗?妈妈就能恢复从前的美貌吗?”
谢文晖没回话,听着三人的数落,不敢抬眼。
“儿子,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死解决不了问题。”谢莛伤心失望,“你应该顽强地活着,为小颜也为安安,用余下的人生救赎自己的罪行。”
仿佛醍醐灌顶,谢文晖一下子顿悟过来,他从窗台上下来,跪在父亲脚下,失声痛哭。
半晌之后,谢嘉篪不解问道,“爷爷,刚才您为什么打电话说……”自己死了?
“我不诈死,如何知道谁是幕后之人?”谢文晖嗤笑一声,顿顿手中的拐杖,“进来吧!”
大堂的木门欠开一道缝隙,一个男人弯着腰走了进来,“老爷子,我来了!”
谢嘉篪怒目而起,“权叔!怎么是你?”就是因为他的一枪,害自己差点没了性命。
“少爷,我这次是来投案自首的。”权叔弯腰成九十度,“我绑架安安还枪伤了您,是我的不对,罪该万死。但导致少夫人神经错乱的药的确不是我换的,我根本不懂药理,是被冤枉的。”
这几日,阿权东躲西藏,担惊受怕,想起从前老爷子对他不薄,想来想去,偷偷到医院承认了所有错误。谢莛其实早就发觉事有蹊跷,为了真相大白,他决定趁这次住院生病的机会,将计就计,引出真正的主使。
“药?”颜若彤好像想起什么般恍然大悟,转向谢嘉篪,“那药是魏爵给你的?我有一天看到他在药房鬼鬼祟祟地拿药,我问他那是什么东西,却遭到他的毒打!”
魏爵惊恐地望着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谁要你多嘴!”
这一刻,从前还装作善良的女人再也不想演戏了,她把自己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展露在众人眼前。
“不准你管!”谢嘉篪狠狠剜了她一眼,示意对方闭嘴。这件事外人并不得知,他不愿意老四受到这个圈子的诟病。
可是,颜若彤却从对方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丝毫没收敛的意思,朗声大喊,“我说的没错,对不对?前两天余安安被迫流产,便是由于孕期服药对胎儿产生生理影响,所以,老四就是间接害死老三孩子的真凶!”
如此劲爆的消息又
引来众人的哗然,本来魏爵在上流社会已经名声扫地,眼下更是再无立足之地。
魏爵无地自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怎奈对方说的全是事实。
李开放往前站了一步,眼中射出两道幽恨的眸光,“小龙女,你还想怎么样?非把我们哥四个搅得反目成仇才满意?老四再糊涂也不会做换药这种卑鄙的事!”
“我没说谎,不信,让他自己说!”颜若彤毫不示弱。她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永远也忘不掉在魏氏医院药房挨打的一幕。
大家又将目光锁定在魏爵身上,期望他说出一些硬气的话,可他一直咬着牙,与颜若彤仇恨地对视,最后什么也没说,亦步亦趋地转身离开。
如此一来,有些事情不攻自破。
苏晴捂住额头,叹着气,今时今日,外孙女当众挑拨离间的行为,真是让自己颜面尽失。她和谢莛、余博然打过招呼,先走一步了。
闹剧结束,众人散场。
颜若晟走到谢嘉篪的身前,即便不能接受现实,还是郑重说道,“以后好好守护安安,如果我知道你亏待我的堂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罢,拉着趾高气扬的姐姐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厅仅剩下谢、余两家人。
谢嘉篪捏了捏安安的脸颊,柔声细语,“老婆,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安安沉浸地闭上眼,轻微呼吸,像沉睡的美人,等待王子的深吻。
“老婆,老婆?”谢嘉篪又喊了两声。
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场中风云变幻的尼克走了过来,思想单纯的外国男孩,从始至终观看这场豪门反转剧,到现在还云里雾里,不知所踪。
“angle?”他摸了摸她的脉搏,又翻开眼皮,看了好一阵子,“angle的情况不太对劲儿,应该到医院细致检查一下。”
“怎么回事?”大家一拥而上,将安安围在正中。
尼克没见过如此阵势,说话都有些结巴,“angle的身体没有异样,这样昏睡,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但她毕竟是得过精神疾病的患者,我怕她刺激过度后入睡,醒来会……引发新的疾病!”
谢天国际正门处,颜若晟快步走在前面,颜若彤披着貂皮外套慢慢跟在后头。
“走慢一点。”颜若彤此行为了表现女神气场,特意穿了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男人步子大,她只能一路小跑。
颜若晟叹口气,没有停步的意思,继续向前迈步。
“至于这么丧气吗?那个小贱人是咱们颜家的后人,你肯定没希望了。”颜若彤接着嘲讽,“说实话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谢嘉篪名正言顺成为谢氏的掌权人,余安安反倒认祖归宗。真他.妈倒霉!”她平时自认端庄,从没爆过粗口,此刻的愤恨可想而知。
对方默默无语继续前行。
“若晟,你倒是说话啊!”颜若彤咬牙切齿,碎碎念,“不行,我还得想办法拆散他们,一定要那两个臭不要脸的名声扫地。”
“够了!”颜若晟怒吼,“姐姐,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你你你……”
“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颜若晟……”颜若彤狠狠跺脚,无奈颜若晟旋身,绝情地关上车门,迅速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走后将会发生一场惨剧。
颜若彤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有气有恨,她不断谩骂诅咒,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跟自己有仇。现在是深夜,这个地段有点偏,打车困难,正在郁闷之时,不远处驶来一辆凯迪拉克。
远光灯晃得人睁眼都困难,颜若彤依旧自信地扬起手,她知道凭自己的美貌,没有男人拒载。
此时,驾驶座上的魏爵,已经头昏眼花。今天喝了不少酒,又被颜若彤当众揭露罪行,伤心难过,绝望的想到了死。他看见前方招手的女人,酒劲上脑。
是她,颜若彤?
想起这一日所受的屈辱,浓烈的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自私和自利,卑鄙和无耻,无情和狠毒,他现在落到如此下场全是拜她所赐。
倘若没有她,他会和从前一样,同发小插科打诨,打打闹闹。
倘若没有她,他会和从前一样,是圈子里被人羡慕的豪门少爷。
倘若没有她,他会和从前一样,是位人人称赞的高明医者。
倘若没有她……
想到这儿,魏爵狞笑着,大力旋转方向盘,豪车在雪地上飞飙而过,溅起好些残雪,他毫不犹豫地挂上五档,狠狠踩下油门,风驰电掣般朝着女人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