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第一个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
“安安阿姨,您怎么亲自开门来了?”赵鹏吃惊地问道,每次来谢家聚会,一般情况迎接他的,多数都是家里的佣人,这也是他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望了望赵鹏身后,空无一人,安安笑问,“小鱼儿呢?你们两个没一起回来吗?”
“她啊!”赵鹏脸色僵了一下,“路上堵车,我没接到余小鱼,就直接回公司处理业务了,听说她已经到医院了。”
“什么?”安安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沉声的开口,“可是刚刚小鱼儿发信息说你已经接到她了。”
赵鹏长眉一凛,表情变了变,“安安阿姨,你会不会听错了?”
“可能是吧!”安安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快进来,马上要开饭了。”
“好的,我先去趟洗洗手。”赵鹏在玄关处换好鞋,直接奔向楼下的洗手间,进去后关上门,随即掏出手机,找出小鱼儿的号码直接拨打过去,电话响了很久,对方一直没有接听,最后,信号直接挂断了。
“该死!为什么不接电话!”赵鹏气急败坏地将电话摔在地上,“余小鱼,你究竟搞什么鬼?”他不明白,她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这是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吗?
说实话,他天生对余小鱼有一种敌意,他知道自己就算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她,他更清楚谢氏公司总裁的位置永远是留给她的。
这时,大门口又响起清脆的铃音。
开门关门之后,赵鹏明显听到一群人欢呼雀跃的声音,即便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到,一个肥肥胖胖,呆头呆脑的女孩在谢氏众星捧月的簇拥下,享受着公主一般的待遇。
一股嫉恨涌上心头,同样都是生活在谢家,成长在海滨别墅,她可以每天任性,大祸小祸一起闯,他就要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一件事情。一切都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是领养的孩子。有时候他会很恨父母,怨他们将自己丢弃在医院,不管不顾,他甚至更恨老天爷,将他投生在穷苦人家中。
门外的声音渐渐淡了,他又隐约听见众人转进大厅,寒暄些什么。
赵鹏不想见她,更不知道过会儿见面后在安安面前怎样对峙,无奈这种场合,又不好一直躲在厕所里,好像自己见不得人一般。他只有咬着牙豁出去了。
低着头,深敛着眸子,满腹心事,赵鹏悄悄推开门,如同受审般一步步朝前走,迎接难捱的聚会,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特别没有地位。
“鹏鹏,你刚才到哪里去了?”熟悉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起,下意识抬起头来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顺着那声音看去,却见逆光之中女人红润唇瓣微勾着迎面走来。
“你你你……你是余小鱼?”赵鹏所说的不是肯定句而是疑问句。
“你怎么了?鹏鹏?”余小鱼站在赵鹏的面前,嘴角的笑颜如同花朵般绽放。
同款的衣裳,同款的眼镜,相同的身材外貌,赵鹏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他完全懵了,她不是自己方才送去医院的tiddler吗?
“你这样的表情,旁人还以为咱们才见面呢!”余小鱼玩味地笑着,声音重重砸在赵鹏的心头。
男人嘴角在看到对面站立的俏生生女子时冷了下来,尽管阳光甚好,可他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是冷硬的,眼神丝毫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眸子微眯,敌对意味明显。
赵鹏的胸口犹如重击,面上却不显分毫。他是一个事业心极重的男人,在他的心中,江山胜过美人。因此,就算几个小时前初见时留下美好的印象,但此刻那份好感荡然无存。
余小鱼自然察觉到对方表情上的细微变化,以为他因为自己的玩笑有些气恼,当即摘下遮面的墨镜,赔笑道,“鹏鹏,听说你工作非常忙,谢谢你能亲自来机场接我。”
见此情形,她便很随意地走上前,嘴角的笑容没有褪下去分毫,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均匀的蜜色肌肤在窈窕身姿的衬托下更显美妙。
她幼稚地以为,他们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殊不知对方早已将心房筑起高高的堡垒,再也回不到从前。
凝着眼前精致到近乎完美的小人,赵鹏的眼神扫过来,意味深长,一改适才严酷寒冬的防备,转瞬便是和煦温柔的笑容,“瞧你说的,余小姐,能替谢叔叔办事是我的职责和荣幸。”
余小鱼略怔,心头微微酸涩。
“你这孩子!”安安责怪他,“小鱼儿是你的妹妹,这么称呼她是你太外道了。”
“安安阿姨教育的是,赵鹏谨记!”赵鹏话语里的距离感明显,眼神冷淡,平静的话语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惊涛骇浪。
谢嘉篪自然瞧出几个人之间的风流暗涌,“都愣着做什么,快点上桌,大家都等饿了。”
谢家的晚宴,一向奢华得可以媲美皇宫,肉类海鲜,新鲜蔬菜,时令水果,摆在长龙一样的巨型餐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聊,气氛和谐融洽。
自然,余小鱼就成了本次宴会的主要谈资,从外貌身材,工作学习,亦或是未来的另一半,每个话题都谈论一遍。
“小鱼儿,吃牛肉,”谢莛用颤颤巍巍的老手亲自给曾孙女布菜,“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我瞧你长得干巴巴的,太瘦了,浑身连点肉都没有。”
余小鱼遗传了母亲的绝大多数优点,曲线玲珑,除了上围其余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肉肉,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瘦。
她唯一与余安安不同的就是肤色,后者肤如凝脂,可前者明显更像父亲,全身皮肤介于是蜜色与米色之间。
“谢谢太爷爷。”余小鱼勉强吃下一口,她不太喜欢牛肉,太柴容易塞牙。
“小鱼儿,吃猪手,”余博然自然也不甘示弱,夹起一筷子放在对方碗里,“女孩子多吃肉片对皮肤好,瞧你皮肤暗暗的,和你妈妈根本没法比。”
“好的,太姥爷。”余小鱼也不爱吃猪肉,油大太腻了。
吃了牛肉就得吃猪蹄,在这个家里她绝对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吃这个……”
“吃那个……”
两个接近百岁的老人,斗气一般献殷勤,生怕小丫头偏向另一方。
“哦,是!”余小鱼拧着眉头,不甘不愿地吃饭。
赵鹏瞧着她略带气恼的模样,陡然生出一丝嫉恨,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些亲人间的关怀,他从小就不曾享受过。
他不否认谢嘉篪和余安安两夫妻待自己是极好的,但是谢、余两家的其他人则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尤其是老爷子谢莛,总像防贼一般提防他,生怕自己在公司的业务上做手脚。
谢嘉篪瞧出女儿的抗拒,心疼的不得了,出面解围,“爸爸,岳父,你们不要再宠着她了,回头吃成一个小胖妞,就更嫁不出去了。”
“谁说的?天底下哪还有比我们家余小鱼更漂亮的女孩?”谢莛眼中,曾孙女是完美无缺的。
“老家伙,这么多年就听你说这么一句对的话。”余博然言谈不吝惜赞美,“能娶到我们小鱼儿的男人,一定是上辈子修桥铺路,做了好事了。”
满屋子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王妙曼终于得空问了一句,“小鱼儿,你的工作忙吗?主修的专业累不累?”
余小鱼的动作蓦然一顿,嘴里含着饭粒,背影略显僵硬。
谢嘉森也和侄女交谈,“听说刚才你在手术台上,是一台大手术吧!”
“呵呵,还行吧!”刚才还夸夸其谈的女孩,声线略有颤抖,似是在掩饰着什么。
“那还用说!”王妙曼语气中难掩骄傲与自豪,“心血管外科是整个医院的重中之重,小鱼儿还是主刀大夫呢!”
余小鱼继续塞饭,蹙眉,终究还是没有接话。
“心脏手术很复杂吧!搭桥?支架?”王妙曼不死心,接着问。
“不是。”某女不敢抬头,说话越来越听不真切。
“那是什么?该不会是心脏移植吧!”
“也不是。”
“刚才到底是什么手术?”王妙曼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以一种探寻的目光凝着某条要死的鱼儿。
火辣辣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差点没烧出两个窟窿,余小鱼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屏住呼吸,小声说道,“是,是包.皮手术。”
大厅安静了三十秒,随后爆出响亮的笑声,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谢嘉篪也乐得前仰后合。
“余小鱼,玩笑不是这样开的,你听说心血管的大夫割包.皮吗?”
“我,我早就转专业了。”
“转专业?转成什么?”
余小鱼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太多的恐惧和慌乱,牙齿咬得铮铮直响,半晌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已经转成男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