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新闻插播紧急新闻,说是瑞恩去世了,就是那个金色海洋的瑞恩,他多次过来烛台球场看球,不是吗?我不会认错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谁都没有预料到……”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季前赛的时候,我还在训练基地看到他了呢。他和他的哥哥一起过来观看训练,他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他还和斑比交谈了呢,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新闻播报说,ALS(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就是如此,恶化速度无法控制,一般来说,就是三年到七年的时间,但具体情况还是无法控制。瑞恩患病至今已经就快要四年了,医生也没有办法。现在具体情况还是不确定,但现在传闻说是,好像只是一口痰卡住,然后就没有办法自主呼吸,紧接着就蓝色警报了。”
“一口痰?”
“嗯。昨晚出事的,但医生抢救回来了。没有想到,接下来不到二十个小时时间里,呼吸道功能衰竭速度超出预期,再次出现了蓝色警报,这一次就没有救回来。然后就这样没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猛地一下,陆恪就坐直了身体,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满眼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大脑思绪却转不过弯来。
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的是谁?
走廊之外的声响有些空洞,陆恪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总是不太确定,然后就朝着站在旁边的托马斯投去了一个视线,“抱歉,可以麻烦你出去询问看看……”陆恪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询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克斯新闻怎么了?”停顿了一下,“瑞恩”的名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对,福克斯新闻怎么了?”
托马斯隐隐察觉到了不妙,但反应速度却跟不上,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快速打开医疗室的房间门,冲了出去,那踏踏踏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悠悠回荡着,却让人心慌不已。
刚刚得知自己受伤的时候,陆恪没有恐惧,但现在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瑞恩-鲍德温,仅仅两周之前依旧生机勃勃的瑞恩,仅仅两周之前依旧英姿焕发的瑞恩,沐浴在夏天尾巴的金色阳光之下,欢快而积极,热情地呼喊着,“斑比,我们一起卫冕吧,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那灿烂的笑容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就连太阳都变得逊色起来。
那个瑞恩,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离开呢?甚至就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发展了,没有留下任何准备时间和缓冲余地。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瑞恩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名字,不是吗?另外一个罹患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瑞恩也是可能的,不是吗?他们还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他们还没有一起实现卫冕,瑞恩怎么可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告别呢?
不可能!
陆恪暗暗地握了握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也为瑞恩加油鼓劲,似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说好了的,今年再一起努力一起拼搏一起战斗;他们说好了的,再次让金色海洋重现烛台球场,并且一路朝着超级碗发起进攻……他们都已经约定好了,瑞恩怎么可能食言呢?瑞恩才不是主动放弃、半途而废的懦夫!
他不是!
陆恪直接站立了起来,快速离开了医疗室,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的左膝,立刻就出现在了走廊之中,看见了停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他一边上前一边询问到,“抱歉,十分抱歉打扰你们,我刚刚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交谈,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以详细说说吗?我是说,到底是……呃,到底是谁出事了,到底是哪一个瑞恩?”
不是鲍德温,对吗?
那两名工作人员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深处流露出了一抹于心不忍,然后重新回过头,就可以看到陆恪眼底深处的那抹痛苦和挣扎,甚至还带着些许哀求,话语就这样在舌尖打转,却不忍心直接说出来。
可是……他们还能够隐瞒多久呢?
“是瑞恩-鲍德温。那个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患者,那个在我们球场掀起了金色海洋的瑞恩。他就在刚刚去世了,福克斯新闻已经播报了确认新闻……”
话语无比艰难地在走廊里回荡着,但陆恪却已经全部都听不见了,脑海刹那陷入空白,不确定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正在想着什么,似乎出现了片刻地断层,时间刻度之上什么都找寻不到,就这样站在原地,耳边传来了“嗡……”的声响,如同一团棉花塞了进去般。
“斑比?斑比!”
突然,耳边的声音就如同惊雷般炸响开来,将陆恪从九霄云外重新拉回了地面,他再次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聚焦,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特伦特,还有沃尔特等人,熙熙攘攘的一大群,此时特伦特满脸担忧,“斑比,你还好吗?你需要……”
只是,后面的话语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陆恪粗暴而直接地截断了。
“我需要回到赛场上。”陆恪说道。
特伦特微微张开了嘴巴,他们刚刚已经做出决定,陆恪必须前往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他们不能冒任何风险——尽管他们非常非常希望陆恪能够立刻登场,“斑比,可是……”
陆恪却轻轻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需要回到赛场上。”那股坚定不移的语气,没有留下任何回旋和妥协的余地。
他需要再次站在赛场上,他需要为自己赢下这场比赛,他需要为瑞恩赢下这场比赛,他需要背负着瑞恩的承诺和梦想开启这段卫冕旅程,他需要重新在烛台球场召唤金色海洋!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知道自己正在面临的局面,他也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的风险,他还知道自己的冲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他的任性和冲动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但,生命中有时候就是需要放手一搏,不是吗?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是错误的,但终究还是必须尝试看看;而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正确的,却还是终究做不到。如果人生之中所有事情都应该依靠理性和规则来组织整理,那么当初他就不应该继续坚持打橄榄球,那么他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那么现在所有的争议也就根本不会存在了。
这场比赛,还有一个承诺等待他实现!那是他站立在这片球场之上的理由,那是他能够实现梦想的理由,那是他们能够登顶超级碗的理由,那也是他们能够成为一支独一无二球队的理由!他需要坚持下去!他需要继续战斗下去!为了瑞恩,也为了自己!
他们是战士,不是吗?
陆恪抬起头,目光坚定不移地注视着特伦特,不容反驳地再次重复着同样的话语,那斩钉截铁的话语迸发出了铿锵之声,在走廊之中激荡着,“我需要回到赛场上!”
特伦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话语都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站在眼前的陆恪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他也不由开始热血沸腾起来,但他还是强强地压制住了那种冲动,转过头看向了沃尔特,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不管陆恪如何支持,特伦特都需要沃尔特的批准。
沃尔特在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坚毅而决绝的光芒,所有的辩解和劝阻都停留在了嘴边。就在陆恪的注视之下,沃尔特缓缓地点点头。
理智与情感,又有谁真正能够理清呢?按照理智,去年的旧金山49人就不可能登顶超级碗,但他们却做到了;按照理智,本赛季他们应该保险起见,为了冲击卫冕而让陆恪继续休息,但……但沃尔特却没有办法拒绝——更何况,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陆恪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可是,才点头,沃尔特就后悔了,“但是,你需要好好包扎膝盖,绝对绝对不能再受伤了。”虽然这句话就是一纸空谈,站在球场之上,谁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呢?
陆恪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媚之中带着些许苦涩和落寞,“是的,我知道。重新登场,是为了胜利,也是为了荣耀,我怎么会让自己受伤呢?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卫冕的终极目标在等待我们呢。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这段旅程抵达巅峰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战斗不息,这才是成就了他们的核心精神!同时也是他一路走到现在的坚定信念!
特伦特以为自己会开心,陆恪即将再次登场,胜利似乎就再次具备了可能,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开心不起来,浓浓的担忧汹涌起来,整个人就再次变得焦躁,甚至比得知陆恪受伤的时候还要更加焦躁,“斑比,你确定?”
“是的。”陆恪干脆利落地回答到,掷地有声。
特伦特注视着陆恪,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这是他的工作——当四分卫任性的时候,他应该是那个站出来制止的人;但此时,拒绝的话语在舌尖不断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第一次地,特伦特意识到,现在这支旧金山49人的队伍身上,已经深深烙印着陆恪的印记了,那股执拗和疯狂,正在熠熠生辉。
……
沃尔特单膝跪地,正在为陆恪的膝盖包扎着,现在却已经开始后悔了,忍不住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嘟囔着,“你必须小心,知道吗?斑比,球队缺少了你,还有卡佩尼克,他们也依旧可以运转,你不是超人也不是太阳;更何况,球队整个赛季缺少了这场胜利,还有其他十五场比赛正在等待着我们,你怎么可以如此冲动呢?这是不理智的,这不像你!”
“沃尔特,瑞恩去世了。”陆恪平静地说道。
沃尔特猛地抬起头来,愣愣地注视着陆恪,不由自主就张开了嘴巴,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不敢置信地注视着陆恪,然后就在那双眼睛里寻找到了坚毅的光芒,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缓缓地闭上了嘴巴,花费了所有力量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却依旧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千言万语,就这样停留在了舌尖。
“上场之后,你必须注意,不要勉强自己持球跑动,宁愿倒地护球,也不要逞能。还有,左膝如果不太舒服,随时告诉我,我随时都在场边观察,好吗?我们是一支球队,你站在场上战斗,我站在场边和你一起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