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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号。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虽然这几天都很焦躁,可今天尤为焦躁。
说实话,肚子的孩子一直都很听话,他偶尔会踢我一下,可就像隔靴搔痒,挠得我心里痒痒的,甜甜的。我时常和他说话,有时候还会高难度地弯下头努力去亲自已的肚子。特别是坐在浴盆里洗澡时,胡小让每次轻轻抚摸我的肚子,我都会呵呵大笑,“他在翻跟头!他在打哈欠!”就好像透自已的肚子我能看见一样。
怀着他,我特能吃。有时候才吃过不入,嘴里又想嚼东西,胡小让总无可奈何,“乖,吃太多了你等下撑着不舒服,”我就大声耍赖,“又不是我一个人要吃,他也要吃,他还没吃饱!”当个太年轻的小妈妈就是有这样的特权,把所有的无知都幻化成理所当然。其实,每次胡小让看我吃东西都特着迷的模样,好像要记住我咀嚼的每一个细节。我以为他生怕我吃多了,这时都会摸摸自已的肚子,“他也在吃,吃的可香了!”胡小让就会激动地过来抱住我,不住喃喃,“紫上,我的紫上——”
其实一直心情都不错,舒乙来过后,了解慕夜的情况也放下不少心,现在就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快出来,端着他将近十个月,多想看看是个啥样儿啊!
我也没去看是男是女,和卢秋田一样,就期待他出来的那一瞬间迷底揭晓——
再回到今天。我也知道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胡小让已经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恩,说实话,他比我紧张。是的,他现在睡眠比我浅得多,夜间,我翻个身,他就一激灵坐起来!前几天,我还有心情逗他,感觉他一安定下来,就故意动一下,他像军训的“啪”地坐了起来,又怕惊到我,很小心。我见了,就在黑暗里隐着呵呵直笑,他可能知道吧,就窝过来摸着我的脸挤在我的颈项边,“紫上,紫上”的轻叫。他现在特喜欢这样叫唤我,好像带着无的限眷恋——我却不理解,会翻过身,调皮地用我明显变大的屁股去拱他,“我要睡觉了,别碰我,”会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地叹息。
那是前几天,我心情还舒展,可这几天——好像突然害怕了。怕什么,我怕疼。我总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已那大个肚子,可又明显不够大的骨骼,——我怕,他出来了,我就崩裂了。
这个想法,我也知道很荒唐,所以没对胡小让提起,可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而且,他这几天在对子活动的尤为厉害,我总想方设法安抚他,我跟他唱歌,跟他说话,天天努力弯头去亲他一下,我知道,小东西要出来了!
9月8日。以为还像每个诚惶诚恐的日子,却太不平常,一早起来,我就心情不好,却也没任性,我自己调节地还在翻劳伦斯的书。
我喜欢劳伦斯,他是能于无声处听见惊雷的人。人最大的悲剧不在外部世界,不是地震,不是海啸,而在他的内心。劳伦斯临死前将自己的一生概括为:Asavageenoughpilgrimage(残酷的朝圣之旅)。或者就是这种苦难,这种对自已的心灵绝不放过的苛求,造就了文字的力量。我企图用体会他的心苦来掩盖自已这无以言述的焦躁,
阵痛是在下午二时开始的,我疼地虚汗直冒,
“紫上,紫上,”就听见胡小让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不是个有多大毅力能忍痛的人,已经哭出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好想说话,我想大喊胡小让告诉他我很疼!还想要他去把慕夜叫来,他说过我生孩子他要在我身边的一一
可这个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疼!
胡小让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可去到医院时,我还是破了羊水,而且听医生说羊水浑浊,非要我剖腹,
我当时紧紧握着胡小让的手泪直流,可就是咬着唇不说话,我看见他也眼通红的模样,也听过他不住在我耳旁说话,可,剧痛已经侵略了整个脑神经,我甚至觉得命已经不属于我了,真的已经交给主了!
“紫上,要勇敢,紫上,瞧,我们的孩子马上要出来了,——”胡小让一直陪在我身边,即使是在手术中,我给打了麻醉,也依然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最强烈感觉的还是自已的身体!打了麻醉,我完全还能感觉到,医生们在我肚子底下横割了一大刀;然后,用手从我的心脏附近开始慢慢地把孩子顺着挤压出来;不一会儿,孩子“哇哇”地出来;我的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是不是很痛?”这是护士在问 ,
“紫上,好了,出来了,出来了,”这是胡小让即心疼又激动的声音,
“哇哇,哇哇,”这是孩子的哭声,
我迷蒙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护士把孩子的屁股抱到我的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看 楚啊!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好想说她白痴,我不会连“小鸡鸡”都不会看吧?
“男的,”不过,还是“白痴”地回答了,也超幸福超幸福,
护士把孩子的额头对向我,说,“亲一口孩子吧!我们要先出去。”我狠狠地、大力地、响当当地亲了一大口,很满足、很安慰、很很很——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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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手术中大出血,当中呼吸超级困难,无法喘过气来,真有点感觉自已快不行了;医生马上决定给我打了一支止血针,一直呆在手术室内到下午六时多才出来。到病房时,全身只感觉很冷很冷,一直发抖发抖,脑子里有意识,但是说不出话,没气没力——
胡小让一直陪在我身边,整个过程,他在身边,——出来后,他抱着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