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池武安军驻地,中军大帐。
白珙桐恭敬的拜匐在主帅桌前,主帅位上坐着一人,其人周身朦胧,看不清面庞,不过那身形和衣饰,极像白氏战旗下,背对众人的白起。
“父帅!”
白珙桐跪伏在桌前,泪水已然蔓延面庞。主帅位上,正是杀神白起。
他自幼极少见到父亲,但是只要父帅一有空就会宠溺的教他兵法武艺,带他玩所有爱玩的,等到能够习武进军营,陪在父亲身边时,那时却遇到了惊天巨变。
他自小的成长和嬴朕极为相似,嬴朕跟着长兄扶苏长大,而他则是陪着长姐白妶一点点学会精湛的武艺,领悟白氏兵法。
“苦了吾儿。”白起呢喃一声,依旧秉着脸:“起来,我白氏男儿流血不流泪。”
“是!父帅!”白珙桐一边笑着,一边抹掉脸上泪水。
白起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幼子,很是满意:“武艺和兵法可有时常温习?可有听姐姐的话?”尽管他依旧不苟言笑,一开口却依旧像一个普通父亲。
无论他在外头的名声是‘杀神’,还是兵法莫测的武安君,但此刻端坐在中军大帐,他在不知觉中做回了那个很久都没有尽责的身份,一个儿子的父亲!
“孩儿一直都听姐姐的话,父亲离开后,更没有顶撞过姐姐,孩儿长高了!”白珙桐有些絮叨,虽然眼前只是父亲的虚幻身影,但是也开心的不可名状:“武艺和兵法已刻进骨髓里,珙桐一日都不敢懈怠。”
“善,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勤能修身,堕常败性,来坐到为父身边。”白起手一挥,他的身边出现一把椅子,白珙桐开心的坐了过去。
白珙桐端坐白起身边,敬佩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近来对为父留下白氏兵法可有悟透?”白起虚幻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珙桐谦逊的说道:“孩儿愚钝,才领悟二三。”
“每日研习,不可懈怠,兵法不是读书就能得来的,需的在战场上映证,兵法和人的个性息息相关,同修行一样,唯有经过沙场血与火的洗礼,方能领悟最适合自己的兵法。”白起语重心长的说道。
“珙桐谨记!”他回应道。
白起接着又询问:“除了白氏兵法,为父书房的百家兵法,可有研读。”
白珙桐很是认真的回答,有些急切,像个亟待父亲表扬的孩子:“父亲书房的兵法,珙桐时常研读,不仅兵法,百家的学说,也是。一个合格的三军主帅,不仅要有惊世的修为,更要有浩如烟海的学识,唯有兼具文武,方是最优秀的帅才。”
“哈哈,不愧是吾儿!生子如此,此生无憾矣!”白起闻言开怀大笑。
“珙桐会继续努力修武修文,绝不落了我白氏门庭!”白珙桐向父亲郑重的保证,从此刻开始,他决定一肩扛起白氏门庭的荣辱。
“好,为父相信吾儿可以。”白起伸手自桌上拿起一卷绢帛递给他:“珙桐,你看此兵法如何?”
白珙桐接过绢帛,内心顿时波澜起伏,犹如遇到了知己,也如临大敌。
“此人的兵法见识不下于孩儿,甚至在练兵一道上,珙桐犹有不及!”白珙桐认真研读一番,万分敬佩,绢帛上写的三个兵法问题,于他犹如醍醐灌顶。
绢帛上第一问,乃是主帅之道。
那人铁画银钩的写着兼具文武、知赏罚、通气机、地机等军事观点,和白珙桐向白起所说的很相识,却更为全面,甚至提出诸多他所不知的兵法思想,
第二问,则是强兵之道。
那人的观点则让白珙桐眼前一亮,也是白珙桐自愧不如的地方,直接将回答奉为圭臬,其人视作偶像。
那人绢帛上写到,根据士兵的体质、天赋等因素,可分出不同的兵种,制定对应的训练科目,让士兵掌握各种杀敌本领,以提高军队的战斗能力。
相较于第一个问的近千字,第二个问就更恐怖了,约莫有三千多字,若是加上第三问的一千多字,绢帛上洋洋洒洒大约有五千多字。
五千言精练文言,顶的上一部道家圣经。
“父帅,这,这简直就是一部集兵法大成的军事圣经!”白珙桐有些激动。
“镇定,为帅者当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白起训斥。
白珙桐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是,这第二问的答案,涉及了秦锐士、赵边骑、魏武卒、齐技击四大雄兵的训练之法,太过宝贵,纵观其言论,此人必然精通《吴子》《孙子》《司马法》《六韬三略》《尉缭子》甚至有我白氏兵法的影子,更是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兵法思想,简直惊世骇俗。”
尤其是第三问,兵者,可轻动乎?
他道: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动,动则须雷霆万钧,犁庭扫穴。更是言明,兵者上谋,攻心为上,兵者为守,为国为民,将帅应具善心。等等言论观点,字字句句皆说到白珙桐的心尖上。
他虽提到主帅应具善心,但也说不能愚善,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铁血手腕。
就像武安君同赵括的长平之战,那个时候就需要铁血手腕,那时但凡白起有一丝善心,秦军必然溃败,那么多赵国降兵,无论是粮草还是监管都是问题,坑杀是最好的选择。
“父亲,这是您最新的著作吗?”这个时代各家的兵法,那是绝对不可能共享的,像《吴子》《尉缭子》《孙子》等兵法,白珙桐就只听说过,了解其兵法的特点,具体的内容却没有研读过,就是秦皇扫六合,混一了宇内,白、王、蒙、尉四大佐族也只珍藏了《六韬三略》《司马法》的残卷。
当今之世,能够集各大兵家的长处于一身,除了自己的父亲,白珙桐想不到另一个人。
“不是为父的著作。”白起道。
“不是父亲,难道是武成候,或是太尉,不对,也不是他们,难道是云梦山的那位?”武成候王翦、太尉尉缭子,他们的兵法都自成一脉,可以很好分辨,白珙桐很快排除,除了父亲,世间能写出此等兵法著作的也就只有号称‘鬼谷三卷隐匡天下,兵家七国才出一门’的王诩老祖。
“也不是。”白起道:“这是军法三问。”
“军法三问。”白珙桐闻言,惊讶的有些期期艾艾:“这,这是,这是姐夫写的?”
他目瞪口呆难以相信,望着白起,希望父亲能继续否认。
“正是少帝所书,以后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尽心辅助。记住:我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白起郑重的嘱托儿子,说完消散在中军大帐。
白珙桐不可思议的捧着军法三问。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道:“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