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进入梅花门的时候,才感受到了什么是温暖。当我在梅花门内的那段时间,我才感受到家的感觉。我才觉得我也是一个人。”她的唇上隐约有一抹微笑掠过,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
“这条路并不轻松。”李璟叹了口气,“你给我的情报究竟是失误还是故意?”
李璟现在知道公孙大娘对于朝廷的怨恨,难保这次情报的错误不是她故意的。也话她愿意看到海贼攻灭朝廷的边戍城堡,只为报复。
公孙没有回避,坦然道:“我不知道当初是谁要杀死我,可我现在知道动手的人是丽竞门的人。你和昭王的关系不错,而且昭王的女儿西河郡主最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现在也在这个岛上对吧?”
李璟以前听说过六扇门,刚才又听过梅花门,此时再听说这个丽竞门,不由的一时脑中混乱。六扇门,梅花门一个是朝廷刑部的密谍组织,一个却是反叛朝廷的情报、刺杀组织。现在又来一个丽竞门,李璟感觉,这个从未听说过的丽竞门也许又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组织。
“我从没有听说过丽竞门。”
“西河郡主一直跟着你身边,她是否喜欢你?”公孙大娘突然问道。“我看见你们在一起,她跟你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密。”
妻子王桂娘和婉儿都曾经问过李璟同样的问题,他给了公孙相同的答案,“她是郡主,我虽未正式拜昭王为师,也只是因为昭王的身份原因。郡主于我,只是妹妹。我喜欢她,但只限于兄妹之情。”
“你这么想,也许她并不一定那样想。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女人的感情有时就是那么的奇怪,日久生情并非不可能。”
李璟心想,这样的事情放在后世也许确实有可能,毕竟那时没有太多的观念束缚。但是现在,这事情不太可能,李惠儿是郡主,他只是一个农夫出身的戍兵将领,更何况他是有妻之人。而且他们都姓李,同姓不婚。就算李惠儿哪天真有了这样的想法,不但李汭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他也做不出休妻另攀金枝玉叶的举动的。
“西河郡主与于师妹一样,我只当把她们当成妹妹。”
“也许!”公孙淡淡的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之间并不存在感情问题的话,你不觉得西河郡主一直跟着你这事有些奇怪吗?”
“你此话何意?”
公孙微微一笑:“我还是和你说说丽竞门的事情吧,血红的大红花你见过吗?就是那种如血一般艳丽的大红花,专门盛开于墓地的花。血红色的大红花,传说认为是生长在阴间奈何桥忘川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这种花真的很美,无与伦比的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它好象活的一样。但却很凄凉。大红花太美,有残阳如血似的妖艳,也有洁白如雪般的纯美,但看后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大红花,也叫彼岸花。”
梅花是梅花门的标志,难道彼岸花是丽竞门的标志?李璟问道。
“丽竞门的标志就是一朵血红的彼岸花,通常绣在丽竞门成员的左肩衣服上,事实上,丽竞门所有人的左肩都有一朵烙上的彼岸花,终生保留。传说当丽竞门成员与旁人厮杀时,如果血溅到彼岸花上,那么这朵花将会变得无比妖艳,吸引敌人大部分的注意力,从而轻松斩杀对方。”
李璟感到一阵惊讶,为何这个组织听起来如此的像是明朝的厂卫,而六扇门听起来却像是锦衣卫。难道丽竞门是唐朝版的东厂?
“丽竞门也是李世民所创,是与六扇门同时创立的两个秘密组织。不过六扇门创立的目标是对付江湖上的草莽,隶属于刑部。而丽竞门却更加的神秘,他们都直属于皇帝,终身效忠于皇帝,保卫皇室,并为皇帝除去明面上不方便除去的人物,其标志物就是血红的彼岸花。”
“丽竞门的人多是孤儿,从各军的佼佼者中挑选出来再进行严密培训,个个都是绝对的精英,杀人于无形之中,尤其擅使暗器,随便一个动作,信手沾来的东西都可化作杀人的利器。他们尽数效忠于皇上,对于皇上指定的人也是尽心保护,如果皇帝有欲除去却又不方便出手的大臣,丽竞门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这些,丽竞门和昭王、西河郡主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绕了一圈,李璟有些糊涂了。
公孙眼睛突然微微眯起,冰冷的道:“因为当今天子年幼,朝中之事皆由大太监田令畋主掌。一向效忠于天子和皇室的丽竞门却隐匿不见。我们怀疑,如今的丽竞们依然在暗中运转,只不过他们没有直接效忠小皇帝,而是掌握在一位皇室成员手中。经过我们的预测,老昏君死去才半年时间,他的儿子都普遍年幼,所以丽竞们最有可能是在老昏君的兄弟手下。而昭王,老昏君的八弟,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如今掌握着丽竞门的人。”
“并且,我们还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西河郡主也是丽竞门的高层,哪怕昭王不是掌握丽竞门的人,李惠儿也一定是丽竞门的高层之一。”
李惠儿个性飞扬,并没有金枝玉叶的娇气,蛮横,反而处处抛头露面,说话处事总有一股男儿家的豪爽大气。登州时,她能主动挑动封亮和李璟赌斗,甚至开盘做庄聚赌。在王李村,他能不顾身份,亲自安抚流民,组织被服工坊。在昨日的战斗中,她更是不顾安然,飒爽英姿的出现在城楼之上,擂鼓助威。李璟想起李惠儿的种种表现,这确实是一个不凡的郡主,公孙说她是丽竞门的一个高层,他并不觉得有些太过惊讶的。
“你恨丽竞坊谋害你,因此还让你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这些都属正常。可你不能恨乌及乌,在没有弄清李惠儿的真正身份前,因为怀疑她是丽竞门的人就因此要出售给我假情报吧?”李璟奇怪的道:“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个情报?”
公孙倔强的抬起头:“我们确实怀疑李惠儿和李汭父女。”她的口气有些复杂,“可事实上要对付他们父女,有一个精明的刺客就行了。我出现在沙门岛上,其实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怀疑李汭有谋反夺位之心,我们得到许多情报,他正四处联系拉拢关系,织就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他自贬到登州之后,就开始主动的与崔芸卿接近,并且靠近了于琄。现在,他又在和宋威靠近,并且积极拉拢登州各部统兵将领。不过,我们始终觉得,这些只是他拉拢的手段,他真正的杀招应当是会在下一步准备建立一支完全听从于他,忠诚于他的军队。”
“我们觉得,你的情况最符合李汭的选择。你们关系很好,而且你出身农家,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势力。现在你的两个老师于琄和崔芸卿都远不在登州,你一人处于沙门镇正是最势力最脆弱之时,如果他拉拢你,你很有可能投身于他。”
她对于李汭的分析让李璟一阵心寒,他一直猜测李汭不甘于寂寞,原来这一切都被证实了。可听说自己有可能被李汭看上,准备拉拢他打造出一个用来造反的势力时,他才是真正的震惊。这一切完全都有可能,难怪李汭一直对他那么好,特别是还要组建那个商队的事情,还有李惠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肯走,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汭虽然也是李唐皇室成员,但是如果他真的想要谋反,我们梅花门是十分乐得其见,甚至愿意出手相助的。”公孙冷笑,“能看着李氏子孙自相残杀,我们梅花门的人都十分高兴。”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给一个假情报?”
“这只是一个考验。”公孙轻笑,“我们得看看李汭的目光,如果他选中的谋反兵马大将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小白脸,那我们又岂会跟着蹈这趟浑水?我主动给你们情报,但却只给了一半准确的情况,就是为了想看看你的能力。事实证明,李汭的眼光不错,你居然以二千还是农夫的新兵战胜了独眼蛟和王家的一千八百人的联合进犯,虽然胜的有些惨,可实际上却是表现相当不错。我们已经决定,暗中全力支持李汭的谋反活动。不过,我们不打算和李汭接触联系,而是直接与你合作。”
“和我合作?”李璟突然想起那带刺的蔷薇,他觉得公孙手臂上纹的不是梅花而是蔷薇,这是一个让人惊讶的女人。
“我们合作。”她把手从李璟的掌中脱出,却并没有收回,而是抚在他的膝上。“我们乐于看到李氏子孙自相残杀,可却不表示我们愿意看到最后其中一个取得胜利。”她如葱白玉指轻轻拂过李璟的大腿,带着最温柔的暗示,“那个小皇帝只是太监们的一个傀儡,不过李汭却是个心机深重的狡诈狐狸。李汭如果起事,我们觉得成功的机会不小。一旦如果李汭真的有成功的那一天,我们希望到时侯由你来取代李汭。虽然你也姓李,可你和李氏皇族没有丝毫关系。”
她的手拂过他的脸庞和头发,“倘若李汭现在可以利用你,你为何就不可以利用他,将来取代他呢?倘若朋友可以反目成仇,我们又为何不能化敌为友?我知道你早已经娶妻纳妾,可你的妻子不过只是乡下的农家女子,妾更只是家中曾经的奴婢。李璟,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对我好一点,我发誓绝不会让你后悔。”
“你这算是用身体在勾引我吗?难道你们梅花门的人除了出卖情报和刺杀之外,还使美人计,拿肉体来换取你们想要的东西?那你们和妓女又有什么两样?”
公孙脸色剧变,抬手就向李璟甩去。
李璟伸手将他的手掌握住,“既然做了,就不要容不得别人说。如果你们连这都做不到,那还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既然要做婊子就不要立牌坊。”
“去你的婊子,”她啐道,“少给我装道貌岸然,我虽然曾经做过乐坊舞姬,可也洁身自好,虽然曾经被昏君强暴,但那是情非得已。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本觉得你是一个不拘小节,心有大志之人。可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不也为了官职权利而向权势低头?你一个小小的农夫子弟,短短的时间内爬到今天的这一步,你觉得你靠的是什么,真正是你的才能本事吗?你如果不抱着崔芸卿的大腿,不攀附于家,不巴结李汭,甚至向宋温屈膝,你有今天吗?据我所知,崔芸卿、李汭等人原来的对头封彰,就是死在你的手中吧。要不是你那么卖力的帮崔芸卿、李汭除掉了封彰,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农夫的儿子,能摇身一变成为一方镇将?告诉我,李璟,你和我,或者说和宋威、和李汭、和崔芸卿等等人,所做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别的不说,”李璟道,“我只是希望事情弄简单一些。公孙娘子,请你听好,这话我只说一遍。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合作,那么并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合作我希望是相互平等的,而不是你们控制我。如果你能收起你那美人计色诱的那一套,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谈一谈,我很欢迎。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们合作之后,还出现如这次这样的所谓试探、考验之内的事情,那么我们的合作自动终止,且你们不要怪我回敬给你们的报复。我李璟就是李璟,不想掺和你们那些什么梅花门、丽竞门,六扇门等破事之中去。”
“你这是看不上我?”公孙道,“难道我公孙兰就这么的让你不喜欢,是我长的太难看,还是身材不够好?”
“你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虽然年纪比我大一些,可其实我并不在意那些。”李璟淡淡道,“不过,合作归合作,感情归感情,我不希望把这两样混淆起来。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带着隐藏的目的而来,那么我会很高兴,现在嘛,大家还是抛开那些吧。”
公孙兰收起了那副充满诱惑的样子,正色道:“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们合作了,李璟将军?”她轻声问,目光直盯着李璟的眼睛。“我听手下说,昨晚独眼蛟投降于你,愿意效力于你,可你最后却还是把他杀了。如果你留下他,不但可以立即获得一支上千人的海贼势力,而且每年还有数十万贯的收入,另外有独眼蛟在手,你还能直接握着对付王进最犀利的武器。这么好的机会,你最后却把独眼蛟和他的一众手下头目全都杀了,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是很可惜。”李璟说,“不过如果我真留着独眼蛟,你觉得王进能安心吗?这样的把柄被我拿在手中,王进会不会和我拼命?杀了独眼蛟,其实正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喘息空间。宋威不希望现在和王家打起来,宋温也不愿意,李汭也不想,没有人支持现在和王家干起来。如果我一意孤行,最后他们只会坐看着我被王家抹杀。与眼前的那些小利比起来,保住自己,才是最根本的,因此,那些没有什么可惜的。”
“噢,将军看来把这一切早就看的很透了。”公孙兰笑了笑,“原本我们还担心你过于年青,有时会看不到太远的前方,只顾眼前一时得失。你很聪明,超乎了我们的预计。在这残酷的斗争之中,壮大自己虽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稳妥的保存自己的实力。你现在在沙门岛上,完全处于王进和封彰的包围之中。你要想不被吞掉,只能靠你自己。不要妄想着宋威或者崔芸卿会帮你对付王进,他们现在自己都处于王敬武牙军控制的青州之中。说句不好听的,宋威他们是自身都还难保。宋温你也别想指望,他的一举一动都得听从宋威的。至于李汭,这个人心机很深,不能深信。”
“总之,从现在开始,情报这一方面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们,以后我们梅花门就是你的耳目。不过,其它的地方就还得靠你自己,虽然我们不会再给你假情报考验你,但你如今的处境就是一种考验,如果你不能靠自己走出这一步,那谁也帮不了你。”
“你们能先资助我一点钱吗?”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和梅花门合作,李璟立即不客气的提出要求。
公孙兰笑了笑:“我们可以把你上次给我们的三千贯钱退还给你,额外的就不要想了,梅花门可不是丽竞门。要是你刚才能从了我,说不定,我倒是可以把我这些年攒下私房钱给你。不过你既然看不上我这残花败柳,那我的那点钱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李璟有些不甘心,继续道:“那你们给我做两件事情,第一,帮我探查独眼蛟在辽东都里镇的老巢,把详细的情报交给我。第二,从现在开始,随时关注王进和封彰的举动,并且关注登州水师和大谢砦各岛兵马的一举一动,随时将消息告诉于我。”
“这两个要求没有问题,交给我吧。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也赶快去参加午宴吧,不然他们得找你了。”说完,她当着李璟的面穿上那套来时脱下的士兵军袍,又戴上笠帽,把披风裹住身体,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和身体,快步离开。只留下了李璟独自坐在仓库的粮袋上,思考整理着脑中繁复的思绪,沉浸在那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