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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存突然停下脚步,疑惑的问:“啥意思?”
“二哥,咱阿耶以前给咱们讲过一个光武帝娶妻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朱存摇了摇头,小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识字,“光武帝娶妻?不记得了。老三,你提这事干吗?”
“汉光武帝是东汉的开国皇帝,叫做刘秀。他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个早已经没入的皇室之后,一次他路过新野,偶然看到了当地的一个美丽女子阴丽华,为之倾倒,从此不能忘怀。后来他到京城长安游学,看到执金吾出巡时豪华漂亮的排场,便发下誓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为达成心中的志愿,光武后来奋斗不已,后十年来他一直未娶,到他二十八岁时,果然如愿,终于娶到了阴丽华,更成就了一番千秋伟业!二哥,你看这张刺使之女,只怕当年之阴丽华也不过如此,二哥,你看我能娶到张小娘子吗?”
朱阿三越说越兴奋起来,不免喜形于色。朱存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这个兄弟的话,他居然想要娶宋州刺史的千金。不由的大声摇头苦笑了起来,“三哥,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啊。”
朱阿三却已经陷入自己的幻想之中,他大声道:“二哥,你岂不闻时势造英雄这句话。想那刘秀,当年虽然说是皇家贵胄。可实际上因那什么推恩令,到了他这一代时,早已经家道中落,无尺寸官爵,全靠自己耕种糊口了。要不是后来王莽篡位夺国,天下大乱,刘秀怎么可能平地升天,最终娶了阴丽华。做了皇帝?”
不过这番话在朱存的耳中,不过是兄弟一时失心疯中了癔病了,当下也不与他争论。二人回了客栈,是夜朱阿三左翻右覆,辗转难眠,彻底相思。一直到天亮入勉强入睡,可又马上梦到了张小娘子入梦中来。那小娘子冲着他回眸一笑。他刚要上前去拥住她,却一下子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看,却是二哥朱存。
“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趁早赶路,可不能错过了阿耶的祭日。”
兄弟俩沿路返回。数天之后到得砀山午沟里老家,一番祭扫,摆上了丰富的祭品,远近的乡亲看见朱五经的两个儿子已经成人,此番回来也穿得堂堂正正。不由的感叹。
又过了几天,兄弟俩终于回到刘家庄。自宋州之后,朱阿三便一直沉默起来,经常一人独自不语。他们不在的时候,王氏已经托媒人给朱昱和朱存兄弟俩各订好了一门亲,都是平头百姓的良家女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人都急着把事办了,朱存两人一回来,婚事就先后给办了。
朱阿三最近的变化,王氏也看在眼里。还以为这老三看到老大老二结婚了心中着急。便暗中托了媒了打听合适的姑娘,不出几日。马媒婆来回,说是隔着三十里王家庄有个庄户家,他家有五个女儿,现在日子不好过,他们家有个大女儿已经十四,便想嫁出去。听说了刘家庄的朱阿三,知道这小伙子远近闻名,勇猛,还是个好猎手。因此也不要什么彩礼之内的,愿意直接把女儿嫁过去。
这事王氏一听自然高兴,偷偷的去见过王家女儿看着不错,身材苗条。特意打听过,说是已经来过红了。王氏很满意,来过红了,那就是能生养了。三个儿子,他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早点生儿育女的。当下就把老二上次宋州卖皮子剩下的五贯钱作了聘礼,下了定。
没出几日,婚事就已经张罗了起来。朱阿三到此时才知道此事,满口子不肯答应,王氏问他原因也不说。最后朱存突然明白,定然是因为宋使君的千金之事。原本他还以为过段时间,兄弟就会把这个妄想癔念给过去了,现在看他还执意于此,不由十分生气,拉着朱阿三就揍了一顿,最后摞下一句话,不想让娘气死,你就老实的娶了王家小娘。
新婚之日,朱阿三最后还是穿上了一身大红袍,和一身碧绿的王家姑娘一起拜了堂,还入了洞房。但是当他拥着那有些瘦弱的王家姑娘时,满脑子里想的却是张家小娘子。
新婚之后,朱阿三常常叹惜,总是后悔娶了王家女。这些天他在外打猎之时,听到不少的风声,先是曹州造反的草军喊着天补平均的名号四处攻城掠地,然后竟然与青州的王敬武合兵一处,把朝廷的天平节度使薛崇击败,随后又大败了泰宁节度使李系。在闹够了天平军后,又进入了泰宁军境内,现在更是已经到了宣武军境内,甚至兵马一度到了宋州一带。
朱阿三现在的日子过的很没有滋味,每天面对着那个对他唯唯诺诺的新婚妻子,他却没有半点的激情。自宋州回来后,他的眼界更宽了,心也更野了,他已经不甘心一辈子只呆在小小的刘家庄。
“身逢乱世,要想出人头地,不是从军就是为盗。久闻王仙芝、黄巢造反,横行天下,眼见朝廷不保。恁我们的武艺,如去投奔,不愁没有个出头之日。真要夺了天下,到时你我就是一个开国功臣、拜将封侯呢。即便不能,弄些钱帛金银,抢他三五个美娇娘,也不是什么难事,岂不要强于我们在山野打猎厮混,埋没了这一身本事?”
那天在萧县出售猎物之时,和几个相熟的猎人们一起在简陋的小酒馆之中喝酒时,其中一位老哥的话一直回荡在朱温的心中。本来就已经心野的他,听了这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话后,更加的无法平静下来了。
想起自己已经二十一岁了。但天下间无片瓦属于他,无立稚之地属于他。现在有了妻子,等将来再生了孩子,难道他要一辈子做刘家的佃户,他的子子孙孙也要这样过?
他不甘心,若是真如那个猎户说的那样,也不算枉来世上一遭了。
天黑时,朱阿三把二哥拉到自己的小屋,这里本是兄弟三人居住的屋子。如今三兄弟都成了亲,刘崇各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一进屋,朱阿三给二哥倒了碗浊酒。
兄弟们边喝边聊一些闲话,慢慢的,朱阿三把话带到了心中所计划的事情上。
朱存已经半醉,再听兄弟的一番描绘,也是有些心动。
“二哥。现在草军已经攻到了宋州,不过二百里地而已。”
“你想去投奔草军?”朱存问。
朱阿三摇了摇头:“不,那些只是贼寇,我觉得,还是官军更可靠一些,我想去宋州投军。投宋州的官军。”
一听这话,朱存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个兄弟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张家小娘子啊。他仔细的想了想,上次他们去过宋州,宋州那城池高大。城中十余万人,这么大的城池。估计一伙贼兵怕是难以攻下的。
兄弟俩一番商议,都不由的有些兴奋,当下借着酒意把主意拿定,直接找了母亲和大哥。
“我们兄弟二人不愿意不愿意老死家中,想要出去谋一点家业,家中一切就劳烦大哥照应,等我们赚到了钱,就立即回来。请阿娘和大哥放心。”
母亲王氏有些不放心,王氏不由落下泪来,老大朱昱是个安分守已的人,娶了媳妇已经是相当的满足了。当下道:“阿娘和小妹还有弟妹就由我照顾,二哥三哥既然有意外出谋家业,那就尽管放心去吧。家里由我照顾,只是眼下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要是不行,就马上回来。”
两人又去向刘崇辞别,刘崇一番劝说无效后,只得由着他们去了。临了,又让妻子拿了两贯钱给二人。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人就背着包袱上了路,一路向宋州奔去。
数日之后,兄弟俩到了宋州城下,这里已经是连绵的营地,到处都是帐篷。兄弟俩有些傻眼,左转右转,一路转到了一杆招兵旗下。朱阿三倒也认识的一些字,看到上面的招兵二字,立即知道这就是大家平日里说的招兵之处了。当下兴奋的拉着朱存上前报名。
“这位军爷,我们兄弟来报名投军。”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年龄?”
“我叫朱存,徐州萧县人,老家宋州砀山,今年二十五。”
“我叫朱温,徐州萧县人,老家也是宋州砀山,今年二十一,朱存是我二哥。我们是猎户,射的一手好箭,天下飞的老鹰,地上跑的豹子,水里游的草鱼,都能一箭射中,百发百中。”朱阿三见那个招兵登记的一身锵锵铁甲,面露威严,便极力的介绍自己。
那登记的军官闻言一听,来了点兴趣,“那里就有一副弓,你们就在六十步外射那箭垛,若是十中其六,便算合格。”
朱存拿起弓,中规中矩的六十步外射了十箭,十箭都中了箭垛中心。
军官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盛。
轮到朱阿三,他先试了试弓,发觉这张弓并不强,便主动的换了一张一石的长弓。然后往后又退了大约四十步,站到了一百步外,张弓连射十箭,箭箭正中红心。
“不错,非常不错。朱存朱温,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镇国军辅军前厢弓营步弓手,鉴于你们的出色箭术,本官特破例授予你们预备二等兵军级。小子,一入军营就直接跳了三级,成上二等兵,哪怕就算这是预备衔,那是很难得的。现在,拿着这两块军牌往左走,那里会有人带你们去辅军前厢弓营报道。”
朱阿三兄弟俩接过军牌,直到此时才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们竟然入了镇国军,而不是宋州州兵。兄弟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又不敢再回头去那个一脸威严的军官,盯着军牌愣了好一会,最后才脚步沉重的向左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