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画几个有关系的女子当中,李红与沐孜李当数第一。
没有李红的理财,没有沐孜李经营的教派,就没有八州的今天。但还有一个女子很重要。
八州什么人都能缺,缺了孔黑子没有关系,缺了哥舒翰也没有关系,就是缺了朱仝也不是致命的。但王画不能缺,有王画在,血营就能继续发展壮大,就能继续所向披靡。可没有王画这根顶天立柱,八州就会立即崩溃。
因此,有了李雪君在王画身边,可以使王画的安全得到最大的保障。
李裹儿,不能说对王画不好,可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公主,好象这个身份却没有为王画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再想想她的父母,几乎所有血营战士都刻意将她遗忘。如果不考虚到她为王画生下长子,都能产生反感。
王涵与李持盈就是两只小花瓶。
然而想选正妻,却必须在她们中间选出。
与其他无关,身世!王画无所谓,可就是朱仝都免不了这个俗。
三人中间李雪君好一点,是一个流亡的波斯小郡主。可波斯亡国了,她父亲本来就是一个嫡出的王子,然后李雪君的母亲又是一个嫡出的媵妾,这个身份还配不上现在的王画。就是李雪君的父亲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希望王画对李雪君好一点,并没有提出地位的要求。
王涵很好。七姓十家中,太原王家势力单薄,然而他们的家教最为严格,因此他们家的子女也是最受欢迎的。不然唐高宗都不会从他们家中找一个女子来做皇后。
但这种家教现在反而成了王涵的弊端。与太原王家没有关系,以前与王画敌对,现在成了朋友,那就不能计较过去的事。正因为家教,王涵几乎都不与陌生男子说话。血营士兵知道她很喜欢王画,也知道她的家世好,可对她很陌生。
李持盈身世不用说,很好了,但这个家世还没有王涵好。不是尊贵,太原王家家风严谨,而李氏宗室丑闻时有发生,现在又与李显夫妇敌对,反而没有太原王家那样又尊贵又简单。
但李持盈有一个长处。
她在繁畤就与血营雏形的那批战士生死与共,甚至主动替他们包扎伤口,长安城中血营训练,她经常在一边观看,后来到了西域,从西域一直陪到丰州。因此,血营的士兵已经在心中将她视为不二的主母。
但这是王画的家事,他们不敢干涉。
朱仝这一次性质不同。
这几千百姓战士身入虎穴,前去鼓赐壮行,要么王画亲自前去,要么王画正妻前去,就是王画的妾媵前去,都有可能认为是侮辱人。
这是强行将李持盈推到正妻的高度,让名份成为定论。就是王画有什么想法,他以后也不得不顾忌手下战士与八州百姓的想法。虽然李持盈的血统也存在疑虑,但李世民还纳了杨广的女儿,如果不是长孙无忌害怕李恪,都让李世民立为皇后。
其实这样做,是洛阳那个公主到现在没有死心,朱仝韦氏又要打李裹儿这张牌,让王画失去判断,最后下出一着致命的棋,导致满盘皆输。因此朱仝替王画作主,将这个纠葛的关系变得简单起来。
李持盈答应下来,与朱仝骑着马立即赶到盐州,她替王画安慰着这两千多百姓与战士,并且还按照祆教的礼仪送上了祝福与祈祷。
朱仝微微一愣,昭武九姓是粟特人的后代,信仰祆教,但没有想到李持盈为了这一行,居然悄悄学会了。
看着她在人群中仪态万方地送去祝福,几千百姓全都感谢零涕。这是大唐最尊贵的郡主,而且还是王画的妻子,今天用他们的宗教送来赐福,虽然这一行有危险,也算值得了。朱仝更是十分满意。
然后李持盈站在哪里,看着这几千族民用大车拉着行李,赶着牛羊,一直消失到地平线,才返回灵州。
这一行人进入六胡州,也为王画增加了一份胜算。
实际没有朱仝想的那样乐观。
首先是百姓,朝廷用了掳获这个词,王画也用了掳获,实际上有一半人不是。
唐朝对游牧民族的政策就是迁民,将战败国的百姓抓来,散落在高昌一直到幽州的边境地区。不但如此,温彦博还提出来投一人,赐绢五匹,招引突厥人前来投奔。单在李世民手上,就有十几万突厥百姓主动来降,不过主要安置在代州云顺等州,丰州与胜州也有不少。
六胡州则以昭武九姓为主,王画的八州以吐谷浑与党项人为主,不过这些胡蕃到了后再次迁移,相互开始混杂。但主要分布就是这样的。朝廷对这些人也十分优厚,交缴少量的赋税,甚至为了给他们自主权,都不入户部的户籍。象八州,在朝廷户籍上只有十几万人,但后来一清查,却有近三十万人。也就是这个原因。但也是不好管理,人口随牧草而走,想统计也没有一个办法统计。
这些部族居在九曲之地,水草丰美,安成乐业,对唐朝政府也十分忠心。其实这个代价是很大的,后来的毛乌素与库布齐大沙漠,有一半原因正是唐朝安置这些胡人蕃人,改耕为牧造成严重恶化的。
但这个情况随着默啜的一次入侵,发生了改变。他们在河曲安居乐业,可雄心勃勃的默啜视他们为臣民,就是粟特人也曾臣服过突厥,这让他无法忍受。因此数次攻打六胡州,以及盐灵等州府,这让六胡州属境内的胡人认为唐朝政府软弱,不能很好的庇护他们的安全。再加上默啜这几年整顿内部,所以有许多六胡州的百姓主动重新降伏突厥人。
因此,六胡州一带,几乎成了王画前往大非川情形的翻版,反抗的人有,不多,却有更多的百姓主动原意配合默啜,迁往阴山北边,反正是放牧,到哪儿都是一样。虽然河曲之地丰美,可连生命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丰美?
在这些降户配合下,默啜的进展很顺利。
而且有一个致命令的消息,王画还不知道。默啜将他们先后集中起来,为了腾出更多的兵力出来,让某些投降的部部代他管理着其他部落。实际上这些部落生活在一起,生活习惯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再加上因为侵占牧场,时常发生冲突。
然后请朝廷处理,又不是每一次能处理得当,所以相互本身就存在着矛盾。
得到了默啜给予的这个机会,正好借默啜的势力,狐假虎威。
这个王画知道,但有一条不知道,默啜潜在的直觉以及他的狡猾,答应了这些部落,允许他们自己配置军队,还私下里发散了一些从唐朝仓库里缴获的武器。如果默啜愿意,他随时会变出近万大军出来。
但他的睿智,使他吩咐这些部落不要张扬,而是将它作为一枚暗棋。
王画将百姓重新迁回银州,默啜不是不知道,但是考虑到夏州与银州血营派了驻军,怕麻烦,或者其他想法,默啜的脚步到达夏州境域时,自动停了下来。
然后调头返向东北,顺利夺下麟州,正在考虑是不是出兵再次横渡黄河,带着大军进军朔云岚三州扩大战果时,他接到了前方的消息。
这个消息正是唐朝某些与默啜有来往,对王画不是有好感的家族,主动为他收买送过来的。
这是一着妙棋,连朱仝接到某些眼线的通报后,也不由地感到头痛,于是有了公孙云之行。积石山战事结束后,只是悄悄地转移一些主力部队向北方,而不敢公开转移。
不过想得到第一手资料情报,默啜的时间要晚上好几天。现在默啜手上拿着的正是几天前的消息。
送来的情报从血
营街亭一战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悉诺逻南下扶州未果,被迫向西撤离,在叠州城下将唐朝的俘虏交还了公孙云后,撤向了西倾山的南侧。到这里就没有了,因为连送消息的人知道西倾山南边一定会有道路,但有没有适合大军通过的道路,他就不知道了。
默啜看着这份情报,想了一会儿,将他的儿子俄特勤火拨颉利发石阿失毕,还有他身边最重要的谋士阿波达干、裴罗莫贺达干暾欲谷一道喊来。特别是后两人,语兼中夏,明习汉法。不但是默啜身边的最重要的智囊,对唐朝更是十分了解。
当王画听到这两个人时,曾经问过莫贺干。
莫贺干奇怪问道:“他们怎么一道来到河套?”
“为什么不能来到?”
“这两个人是默啜政治上最重的左膀右臂,假如有一人随着默啜亲征还能成立,如果两个人一起来到,难道是默啜将国内的所有矛盾全部化解了?”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突厥这几年十分强势,可是境内各部时叛时降,比吐蕃还要乱,怎么可能全部化解?
不过王画听出来了,默啜这两个人就象现在血营里面的朱仝与莫贺干本人一样,或者象刘邦手下萧何一样,就是自己行军作战,用的也只是各个将领,必须将莫贺干与朱仝留下来统筹策划,安顿后方。
王画又问了一句:“这二人比起你的才能如何?”
莫贺干答了一句:“只强不弱。”
几乎想都没有想一下。这也使得王画这一次针对默啜更加慎重。阿波达干与暾欲谷他不了解,可是莫贺干他是很了解的,虽然他武不上马,文不能作诗。可是他是吃脑子饭的,文韬武略与朱仝并不遑让多少。至少在军事上还隐隐胜过朱仝一头。
然后莫贺干又指了其中一个名单,阙特勤的兄弟默矩,再次说道:“这个年青人同样也要注意,他行军作战,或者马上的武艺,并不弱于哥舒翰。”
默矩在攻打单于都护府,因此与默啜不在一起。实际上攻打单于都护府也是假的,这是防止薛讷从幽州调来军队支援六胡州的。另外有了这一支军队在黄河以北,也是对胜州的侧应。
默啜并不知道王画正在准备抄他的后路,但潜意识也做了这一手安排,防止万一。
看着这份情报,俄特勤说道:“父汗,这样不是更好吗?血营要对付吐蕃八九万大军,必须集中所有军队,也许现在八州之境兵力十分空虚。父汗,我们是不是要向灵州动手?”
六胡州与丰胜等州是好,这一次得到了无数百姓牲畜战马财物,可论富裕,皆不及灵州。
默啜没有吭声,他用眼睛看着阿波达干与暾欲谷,阿波达干与暾欲谷拿来一张地图,看着地图深思。看完后,俩个人又看了看了情报,以及前几天的情报,阿波达干第一开口:“大汗,有可能只要几天功夫,悉诺逻与血营之争就会水落石出了。”
“说说看原因。”
“大汗,你看,吐蕃先是在秦州遭到狙击,然后再次到武州两县再次遭到狙击。现在秦州自宗楚客战败后,试问能有多少兵力?不要说这时候,就是正常情况下,吐蕃八九万大军来犯,这两州官员也多半不会这样勇敢地守城。然后血营夺下洮州,这一来,悉诺逻撤向积石山的道路不多了。”
默啜点头,向北是血营守卫下的洮州,向南是一片大沼泽。
阿波达干又说道:“为什么悉诺逻主动交出俘虏,说明西倾山南端有一条隐蔽的小路,不过道路似乎不大好走,再加上血营威胁过,所以不得不将百姓释放出来。但过了西倾山,就到了积石山。这明显是血营一步步将吐蕃人往这条道路上送的,真正的决战有可能早开始了。刚才俄特勤王子的提议臣绝不赞成。如果进攻灵州,也许几天前进攻灵州还能可取,现在这个时候绝不可取。等到我们将军队再开拨到盐州城下,有可能血营军队早就转移回来,反而耽搁了我们的正事。”
暾欲谷还没有开口,他却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些不大妙啊。”
“为什么?”
“大汗,你想一想,不管血营与唐朝如何龌龊,血营上一次会战牺牲的战士并不多,在吐蕃人入侵的情况下,许多唐朝官员会与王画同仇敌铠,你也看到了,秦州与武州展开了激烈的反击,这中间就有一些血营与唐朝官员联手的意味。如果血营想歼灭悉诺逻,虽然抽调的兵力未必有悉诺逻手下大军多。可是血营新胜,士气高昂,对吐蕃人也从无败迹。这些都将数量的薄弱弥补过来。又是在唐境之中,悉诺逻孤军深入。地形也没有王画熟悉。更何况这一带地形多有山陵,地形复杂,更适合血营的种种埋伏战。为什么要剑走偏锋,假攻积石山,冒着计划失败的危险,将悉诺逻逼走西倾山撤回去?”
发石阿失毕回过神来,他说道:“暾欲谷叶护,你是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他们在这一次决战中动用的兵力不多。所以在西倾山有可能设下一个惊天的阴谋,足以让他们用很少的军队,灭掉悉诺逻这支大军?”
“正是。所以另一个问题出来了,那么剩下的军队到什么地方去了?”
暾欲谷这一句问完,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
明显突厥人现在只想收割战果,有了六胡州,有了丰州、胜州麟州,特别是六胡州占地面积极广,人口众多,将会为他们得到无数百姓,已经足够这一次他们出军的代价,而且回去后,同样也要消化一段时间。也没有必要招惑血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常理来说,血营如果与吐蕃人决战,只要留下少量士兵守护一些重要的城池关卡,至于唐朝,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血营与吐蕃人的决战早已结束。
那么剩下来的大军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听到这里默啜恍然大悟,难怪,他看着这份情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但俄特勤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继续问道:“那么统叶护,你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要对付我们。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虽然我们攻打怀远城,但那只是详攻,相信王画也会明白我们意思的。他没有必要两面作战,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是孙子在世,吴起重生?还有,他们想调动军队,为什么我们斥候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王子,你看看地图,血营本来就拥有银州之地,现在再将夏州拢入手中,与盐州一接壤,是不是将北方四州整个与唐朝切断?实际上这样一来,王画已经产生将这四州同样收入八州之境的打算。那么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将所有百姓带走,得到一片空地?再说踪迹,”暾欲谷在地图上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默啜与阿波达干问道:“臣都有一个想法,是不是他会利用大沙漠的掩护,转到阴山背后?虽然会很吃苦,但这样一来,就是我们派出再多斥候,也不会发现他们的行动。”
默啜看着地图,想了想说道:“不是会不会,而是很会。”
当年都从极地冰原逃了出来,沙漠这点困难难道不能克服?
想到这里,他立即说道:“阿失毕,你立即带五千人增援丰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务必将丰州守住,为我们北上打开通道。俄特勤,你立即通知默矩,让他立即回防胜州,同时回去调三万大军过来侧应。”
说到这里,他看着阿波达干与暾欲谷,说道:“我们也到了回去的时候。不过王画不来便罢,如果来了,我不介意替他浇浇冷水。”
如果王画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已经足足给王画浇了一头冷水,从头凉到手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