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微寒居,辰夜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肉香味。
循着香味进了厨房,辰夜看见小宝一手拎着扇子,一手放在厨案上,脑袋靠着胳膊睡着了。锅里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
不用想!一看就是给房里的那个没皮没脸的狐狸炖的。
辰夜着小宝,顿时有些心酸,平时买个包子都不敢吭声、躲在自己身后拽着自己衣袖的傻徒儿,现在竟独自扛起了生活的重任,兢兢业业的照顾起别人来了。关键照顾的那人还不知安的什么心。辰夜顿时有一种自己好不容易养肥的猪被狐狸拐了感觉。
辰夜没有叫醒小宝,直接拐去了乐染房中。
房门没有关严,辰夜直接推门而入。
乐染正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捧着一碗粥喝,看见了满面怒容的辰夜,扯着嘴笑:“辰夜公子来了?”
辰夜瞅瞅乐染手中的碗:“小宝熬得?”
乐染道:“是啊!君未公子心灵手巧,要不要尝尝。”
辰夜接过乐染递来的碗,顿了顿,手一挥掷在地上,粥碗“啪”一声碎开。
乐染愣了愣,又挂上那副假面似的笑容:“不喝也不用摔嘛!多浪费粮食!”
辰夜道:“你要不要脸!?”
乐染看着辰夜,假惺惺的微笑着。
辰夜道:“付嫣没用了,可以扔掉了,现在又缠上小宝了是不是!”
乐染一脸无辜:“我听不懂辰夜公子的意思。”
辰夜道:“汴州这四人是你扮作付嫣引诱然后杀掉的对不对?付嫣也是你的同伙!我之所以入狱,是你设的套!你之所以装病缠着小宝,是为了要拖住他去狱中找我是不是?”
乐染道:“辰夜公子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吧。”
辰夜一手被在身后,悠悠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你说你是汴州本地人,但是我却听说你是三个月前才过来的!你和付嫣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那日把我困在牢中阵法我见过,必得两个人合力才能布下!不可能是付嫣一人所为。最后付嫣之所以会那样,也一定是有人过河拆桥,对她做了些什么!而且,我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尤其是第四个人死后,该不会……”
乐染道:“说到底,这都是你的猜想,你还是没有证据。”乐染用手支着自己,向后靠了靠:“辰夜公子,你为什么一直怀疑我呢?”
辰夜冷冷道:“以前是没有证据,但是现在有了。”猛然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两指见夹着一页符咒,符文刹那间显出金色的光辉,直直射向乐染。
乐染面色一凛,一手挡着金光,一手从腰间掏出一只匕首,滑向辰夜腰际。
辰夜闪身躲过。
乐染趁机从床上一跃而起。
辰夜笑起来:“好功夫!怎么?不再装病西施了?我这符咒只对妖类有用,你还有什么话说?”
乐染道:“所以呢?你要将我怎样?”
辰夜道:“不知乐公子有没有听说过‘覆恶’?传说此妖专靠吸食人精气、啃食人肉为生,而且狡猾至极,善于藏匿在人群中……”辰夜说到这里顿了。
乐染眼眯起:“然后呢?”
辰夜道:“我的目标就是他。”
乐染笑起来:“所以,你认为我就是覆恶?”
辰夜道:“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乐染微笑着:“是吗?谁知道?”说着他一步步向辰夜走去。
辰夜下意识后退。
乐染摸向腰间。
辰夜眼见不好,捏出一个诀子,挥掌打在乐染身上。
乐染不躲不避,中了招,向后划出一丈,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辰夜愣了愣,追上去。
乐染笑起来,对辰夜轻声说:“你说对了,狐狸不仅狡猾,耳朵还很灵呢!”
“师傅。”
小宝的声音在辰夜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一脸讶异的小宝。
小宝惨白着脸,看看地上的乐染,又看看辰夜掌上的火光,问道:“到底怎么了?”
辰夜没有说话,但心内已经怒极,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乐染这厮灭了,从付嫣到小宝,可见其玩弄人心的程度,绝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能!
辰夜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并在掌心,默念起口诀,符咒自他的掌心浮现出一层金光,然后金光退去,辰夜指尖有火焰燃起来。
小宝声音有些发颤:“师傅,你要干什么?”
面前的乐染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的,辰夜恨透了他的那张笑脸,他指间的火焰蓦然变大,辰夜举起右手……
挥手的刹那,小宝却一个飞奔,挡在了乐染的面前,辰夜手已经挥出,火焰已经收不回来,电光火石之间,辰夜拼尽全力这才控制住了火焰的飞行方向。
“轰”的一声,墙壁被凿出一个大洞,更可怕的是,微寒居中的装饰大多是竹制,一遇火焰,瞬间引燃。
辰夜慌了神,愣了一秒才想起拖住小宝往外跑,小宝顺势一勾,捉住乐染的胳膊。三人急慌慌跳下了二楼,奔出了酒馆。
酒馆中的客人和小二早已站在了外面,看着大火笼罩着的酒馆。
一个醉汉拉着他身边的伙伴口齿不清的兴奋不已:“看吧!我就说我有神力吧!以后别惹我听见没。”
楼下的人都直直站在原地看着大火有点懵,之后才想起救火的事,开始奔走找水源,周围的住户怕殃及池鱼,也纷纷加入救火行列。
足足两个时辰,大火才彻底被浇灭,好在辰夜在酒馆周围施了结界,才没有将火势蔓延至周围。
辰夜抹着乌黑的脸,瞅见了小宝,又注意到了他旁边的乐染,将眉头挤成了“川”字,还没等发作,就看见洛函拎着一条鱼回来了。
洛函看见街边的辰夜,上前打招呼:“辰夜兄?你们怎么在外面?”他挥挥手里的鱼:“我看那边的鱼不错,带了一条回来,就当下酒菜,我们好久没有喝酒了,今晚就痛饮一夜,如何?”
辰夜擦了擦汗,指指烧得只剩下黑柱子的微寒居:“今晚可能……没地方给我们喝酒了……”
洛函有些纳闷的顺着辰夜所指的方向看去,手里的鱼“啪嗒”一声落地,在泥地里滚了两圈……
所谓恩将仇报,这词用来辰夜一行人再合适不过:投之以吃住,报之以大火。
洛函的脾气倒也忒好,并没有责骂辰夜。但辰夜也不是没皮没脸,着实有些对不住洛函,掏出自己仅剩的银两,安排洛函和他的伙计们住下了。
第二日,辰夜摆席赔罪,一张老脸红了又红,感觉着实有些对不起洛函,一杯一杯的酒下肚,抱着洛函哭了又哭,就差下跪了。
洛函却风轻云淡安慰辰夜:“无妨,我正好想出去走走的,以前看店走不开,现在好了,后顾之忧烧掉了,也挺好。”说完又皱眉添了一句:“就是可怜了我那一库房的衣服。”
辰夜有点醉,又犯了酒后吹牛的毛病:“下次有机会,我给你买下全城的衣服。”
洛函道:“辰夜兄这话我记下了,到时候可千万别赖账。”
小宝盯着桌上交谈的二人,偷偷往怀里踹鸡腿,被辰夜逮了个正着:“放下,说你呢?干嘛?又给房里那狐狸带!不许!”
小宝怏怏放下:“他……病刚好。我……”
洛函道:“说起来,房子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
气氛顿时有些僵。
小宝趁辰夜不注意,偷偷揣了个包子,说了句:“我吃饱了。”下了桌子,留下辰夜一人抓耳挠腮。
辰夜扯谎道:“我就是想试试酒楼的耐烧程度,哈哈哈哈!”
洛函吃了一口鱼,道:“我在钱庄里还有些钱,我打算分一部分给先前跟我的那几个伙计,毕竟也跟了我这么久,现在酒馆没了,他们也需自作打算吧。剩下的我自己留一些,就去各处转转。”
辰夜撂下筷子,郑重其事道:“实在抱歉,这段时间明明受了你这么多的照顾,结果我却……”
洛函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看着辰夜:“辰夜兄相信天命吗?”
辰夜道:“我这个人一向得过且过的,这些,还真没想太多。”
洛函笑笑:“我打算明日便出发了。”
辰夜一惊:“这么快,你真的考虑好了?你要不再等我几日,我有事须回天……老家一趟,回来便来找你,毕竟微寒居被烧是我的问题,等我回来……我会好好补偿你……”
洛函道:“你真的不用太过自责。其实,我留在汴州是为了等一个人。”洛函看着辰夜,目光炯炯:“现在这个人有消息了,我也就不必一直留在此地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的那个朋友吗?他的祭日快到了,我想去看看他。”
辰夜涩涩:“这样的话,也好。”他摸摸身上,摸出一块葫芦形碧玉,坠着金色的流苏,这是之前沐青送给他的,说是能缓解酒后头痛的。这是辰夜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洛函:“这个你留着,你此次离去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但此事错在我,心里终究还是有个疙瘩。我不知你会出去多久,我们约半年?啊不,要不一年?一年以后还是此地,我们在此地见。我会带些东西给你做补偿,这个权当抵押,一年后见面我会换回来的……”
洛函没有去接,他正视着辰夜,眸中光华仿佛穿越了千年,辰夜也说不清那眸中的情愫。洛函道:“你记住,你永远都不欠我什么。欠的人,是我……”
辰夜一头雾水:“什……什么意思?”
洛函敛目:“……没什么,有缘自会相逢。”
辰夜还是将手中的碧玉葫芦往前推了推:“这个你还是留下吧,不然我这心里……”
洛函看了看辰夜,微笑着接过:“好吧。那我就先收下了。”
辰夜道:“那我们就定了,一年之后,我们在此地见面,等不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洛函转着手中的葫芦,低声道:“或许用不了一年……”
辰夜起身:“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搅了。你明日还要走,便好好歇下吧。”
洛函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