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拒绝

晌午过后,元涉喝完了药,方涯那里差人送来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汤婆子。元涉抱着它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后便觉得胃好了一些。

躺了一天,身子骨都有些酥软,元涉决定起来去找辰夜他们侃侃大山。

刚出了远门,便看到墙角处站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独自背着墙不知在干些什么。元涉看见那个窈窕的身影不自觉颤了颤,下意识想溜,那人却偏巧转过了头。

四目相接,敖珑珑先躲闪了视线低下了头。

元涉看见敖珑珑手上的一个包裹,脑中一个闪光,他想着:完了,这个祖宗该不会又做了些千奇百怪的东西送来吧?

既如此,元涉也管不了得不得罪这个一百年前的冤家了,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挤出一句:“珑珑你……先待着……我有事需得出去一下……”转身拔腿就走……

刚迈出一步,身后那人发声了:“站住!”

元涉表情皱成了深秋的橘子,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天杀的!这下完了!”慢悠悠转过了脸,换了一副儒雅的笑脸:“有……什么事吗?”

敖珑珑低着头,咬了咬唇,身子有些发颤,僵持半天,终于抬起了头,两步并作三步走到元涉面前,将怀里的包裹往元涉怀里一扔,然后飞快的跑了……

元涉彻底懵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看着敖珑珑消失的地方愣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拆开那个包的歪歪扭扭的包裹——居然是一束紫色的花!还散发着一种奇艺的清香!

元涉第一次见这种样子的花,而且又是初冬时节,花本就不多,难得敖珑珑如此费心去采。元涉第一次对敖珑珑有了尴尬、害怕之外的好感。

元涉看着花有些失笑,又转回屋中寻了个花瓶小心翼翼的插了起来,轻轻摆在了床边的案台上……

第二日,辰夜和沐青刚起了床,就有人传来消息,元涉那里又出了状况了!

这几日元涉占着辰夜的屋子,辰夜便一直睡在沐青那里。

辰夜笑着对沐青道:“那小子八成是又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了!”

二人匆匆过去了,元涉却拉下了窗幔,扭扭捏捏死活不愿意见人,非要隔着帘子说话。

辰夜道:“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先把东海九公主那套见人就害羞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你这是哪一出?”

元涉道:“说来话长,我怕你们见了吓着你们。”

辰夜皱眉:“究竟是怎么了?”

元涉道:“今早一起来就出了一身一脸的疹子,寻了几个大夫,都找不出原因……”

沐青道:“说起来,我一进你屋子便觉得有一股奇特的味道,你最近可是种了些什么花草没有?”

元涉想了想道:“昨天敖珑珑送了一束花。”

辰夜挑了眉:“哦?有意思!”

沐青道:“那花现在在哪里?”

元涉道:“早上看它有点蔫,我便让小厮拿出去晒晒太阳?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沐青听及此便起身出去了,回来对元涉道:“我大概明白问题所在了。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疹子?”

元涉沉默着撩开窗幔……

辰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元涉翻着白眼:“又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个样子了!”

辰夜看着元涉身上脸上青紫色的斑点,和有些发肿的脸,道:“你现在简直就像一条大型的石斑鱼。”

沐青翻看了元涉身上的疹子,道:“应该没错了!你是中了狼樱草之毒!”

“狼樱草?”

沐青道:“狼樱草是生长在西域的一种毒草,并不常见,皆是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它的气味会给人体带来极大损伤,好在它摘下后八个时辰之内便会逐渐枯萎,但一个人若连续五日吸入这种气味便会中毒身亡。你的状况,应是中了这种草的毒。”

元涉惊了:“可有解法?”

沐青道:“你中毒较浅,这种毒若不持续施毒,三到五日内便可自行恢复。所以无须担心。”

元涉道:“还要这样五日?那我这五日岂不是都没法见人了?”

辰夜道:“知足吧!还有人愿意跑出个几千里路去西域采个花回来送你!可见人家对你用情之深,不用说,我都知道是谁干的?”

元涉道:“还用情深呢!她这是要毒死我!”

沐青道:“狼樱草一般人并不知晓,我也是从一本珍本上搜集来的,狼樱草长于峭壁,又是在冬季盛开,采回来之后还极容易枯萎,用它下毒的话,下毒之人因为采它可能就要先死上几回了,所以一般没人用它来当□□。”

辰夜道:“听见了吗?人家九公主对你可是煞费苦心啊!”

沐青道:“看得出,九公主似乎是真的喜欢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听得如此,元涉彻底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

辰夜难得正色了一次:“要我说,感情这事,确实难以言说,两情相悦还好,但若是一方有情,另一方还不知道,无意之中伤了对方,那就很有可能化为恨意,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要我说,这事总是拖着也不是办法,有些该讲清楚的必须说一说,爱与不爱,你心里都应该有一杆秤。不然人家的情谊,就这样被你撂着装作不知道,真到不得不做出了断的时候,一腔好意付了东流,人家不恨你才怪……”

元涉道:“我一百年前就说过了,可是结果呢?”

辰夜眨巴着眼被问住了,好不容易装了一回情感方面的学究,还被自己的学生彻底问懵了,他想了想:“也对……九公主的确非同凡人,还真得找个非同凡响的办法来解决。”

一连五日,元涉都躲在自己房里,借着养病来思考和敖珑珑的事,敖珑珑虽不大爱说话,冷傲着一张脸,行为有些奇怪,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总是旧伤添新伤。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这段日子也看得出对自己不错,可惜有些笨拙,对她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就像是邻家妹妹一样的感觉,凡事都尽力照顾着。

若真要正大光明的说出拒绝,元涉首先想到的就是怕伤了敖珑珑。毕竟现在的自己不像是一百年前对感情无知无觉的大咧咧模样,而且毕竟现在和敖珑珑算是熟了,不能不考虑人家的感受。但若不说,也许真像沉夜说的那样,越拖下去越困难。

思来想去,元涉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旁入手,想个办法,让敖珑珑自己断了念想。

就这样想了五日,元涉终于想出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后来,坊间有了这样的传言,方城主手下一位姓元的幕僚,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帮城主摆平了不少事,是城主面前的红人,前些天生了场病,性情大变,整日睡在司音坊,眠花宿柳不思进取,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辰夜逛街时听到这个风声的时候乐了,对沐青说:“元涉这厮鬼点子越来越多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奏效。”

不久之后,坊间又有了新的传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红衣侠客夜访司音坊,打了里面的歌女舞女,砸了外面的金字招牌,然后身形一闪消失了,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各种传言炸了锅:有人说这是个为情所困的侠客,如此做只为报复伤了自己的风尘女子,也有人说那人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如此做就是为了替□□道消除这些有伤风化的社会场所。更有人说,那天看到那人的身形分明是个女子,八成是近来那位变了性情的元大人的相好,砸了店铺想让他回心转意……

最苦的还是元涉,苦心想出来的办法没行得通,还赔了司音坊的老鸨一大笔钱。

浓妆艳抹的老鸨边数着银子边数落起元涉:“元公子,不是我们不帮你,你也看到了,您这位性子太烈!我们也没有办法!”

元涉苦笑着赔罪:“给您添麻烦了!”

老鸨道:“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如此一闹,我们这里也是损兵折将的,那天那个给您弹过琴的花枝姑娘,现在半边脸的还有着四道抓痕没办法消呢!”

元涉尴尬道:“辛苦你们了……”

好容易事情算了了,元涉失魂落魄的出了门,迎面刚好碰见一个身着青衣施着粉黛的小倌搂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络腮胡进了门,元涉望了望,心头蓦然生了一计,他微微一笑,转身又进了司音坊……

元涉安排了一大桌子菜,还专门派人去请了方涯、敖珑珑、徐琮吟、辰夜、沐青前来吃饭,说要公布一件事情。

元涉满怀心事又一脸释然的看着忙忙碌碌布置筵席的小厮,有些感慨的觉得,有些事,今天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临到时间了,司音坊那里却传来消息,说无忧公子吃坏了肚子,今日恐怕来不了了!

当头一棒让元涉愣在了当场。

恰巧方涯先到了,看着灵魂出窍的元涉问道:“老远就看见你站在这里发呆,你在想什么?”

元涉尴尬一笑:“没什么!”余光却瞥见了刚进院门的敖珑珑,还看见她手中拿着的更大的食盒!

元涉吞了吞口水,心想着:既如此,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豁出去了,以后再解释吧!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一闭眼,一伸脑袋,吻住了方涯的唇……

门前“咣当”一声,敖珑珑手中的食盒掉了,糕点撒了一地。

刚进来的辰夜和沐青也看呆了,僵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