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醒啦,醒了就赶紧喝药吧,我在这儿都等了你一下午,武也练过,字也写好,课也背熟了,我肚子都饿极了,我自己熬的,赤豆红枣汤,补气补血,我放了好多糖,甜的很,你快起来喝点吧。”
月明星稀,凉风卷着夜露的清凉带进尚显燥热的内室,换来些许的清凉,洛卿语昏昏沉沉的发起了烧,直到亥时一刻才将将醒来。
萧衍被皇帝密诏进宫之后便是十分忙碌,前前后后来看了几眼洛卿语后,便不见踪影,倒是萧歆宸在做完课业之后,就一直守在洛卿语的身边,扶眉嬷嬷更是帮着他端来一张小躺椅,让他靠在上头要是累了困了便在上头歇着。
洛卿语一睁眼耳边听得母亲这一声叫唤,先是一愣,最后看着萧歆宸,哑然失笑“好好的,改口做什么,我又不在乎这些,你自己心里喊着别扭,我听着也不习惯,唤我姑姑就好了,你父亲不会怪你的,再说了,感情深浅又不在这一声称呼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官腔糊弄人了。”
兰草扶着洛卿语坐起,洛卿语一心以为是萧衍让萧歆宸改的口,一下子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倒是萧歆宸一脸无害的对着洛卿语笑了笑“母亲自己说的感情不在称呼上,我从姑姑换了喊母亲又有什么奇怪,我喊着你听着,倒是母亲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又在别扭,从前我喊你姑姑你也不别扭不是。”
瞬间,洛卿语被怼的无话可说,便是闭了嘴,倒是把一旁的兰草给逗乐的咧嘴笑着“难得王妃竟被治住了,往后啊,便是有两个人能够管住王妃了,真真是天大的好事。”
“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管住,说的好像我很有面一样,你们一个个的,好像很是喜欢看我出丑似得,这个月的月钱你们是不想要了,也好,省了一笔花销呢。”洛卿语有心呕着屋内的众人,只玩笑着与兰草等人,将众人逗乐,一众人脸上换去了适才的凝重之色,如今全得了舒展。
洛卿语有心想伸手摸一摸萧歆宸,可看着被厚重的纱布包起的双手,现下也只得无力的靠在伸手的软枕上,有气无力着“瞧瞧这手,都恨不能成一个猪脚了,你说说,可怎么办好。”
“我帮你啊,都说养儿防老,虽说母亲还没老,可总还是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萧歆宸将兰草端上的药送到洛卿语的嘴边,一脸稚气却又正经的向其说话着,只听的在场的人捧着肚子在那儿笑出了声。
洛卿语则是丢了一记白眼“是了是了,也不知道那会是哪位小少爷坐在桌子上头吃顿饭恨不得掉半桌子的米粒,我那张拔步床下头的褥子整整换了两条,那褥子现在还让兰草与香兰守夜时垫着,要不要翻开看看上头的印记,等着你养我,你也要先把你尿床的习惯改改啊,啊,不知道是不是我记性不好,老了,又没有记错……”
“母亲是没老,反而是小了,赢我这么一个孩子让你面上有光,那就让你赢一回,反正我现在是长大了,早就已经不尿床了。”
洛卿语故意玩笑萧歆宸的话让萧歆宸一下脸上臊得慌的很,最初,萧歆宸来洛卿语这儿的时候,为着柳氏一向仔细的紧,所以在吃穿住行上头,还是娇惯的,洛卿语自己也一向自力更生惯了,到了萧歆宸这儿自然也不娇惯,这么大半年的时间下来,萧歆宸养成了独立的性子,大凡能自己动手的,一向都是自己来,现如今,自己一个人用筷子吃饭吃的极好,在不似从前,那样小心翼翼的,性子也比来时更加开朗了好多。
洛卿语让萧歆宸逗的无法,笑了好一会这才把汤药尽数的喝下,由着萧歆宸这样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心底里藏着的那份凝结着的郁气倒是消散了好些,药里添了安神的药物,洛卿语没多会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这一次萧歆宸倒是不曾在留在屋内,反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去睡。
比起洛卿语这儿云淡风轻的就揭过了无子这一事,宣平侯府里头算是闹翻了天,苏挽月已死,尸身被扔在了外头任由野狗抢食死无全尸,邵氏则由萧衍手上的亲兵亲自扔在了宣平侯府内的一侧小院看管,止了血不曾死却奄奄一息着的邵氏像是一个活在地狱之中的恶鬼,在房内四处滚动爬行,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拔除了舌头的她现下口不能言,只能“啊啊啊……”的不停叫着,所滚过之处,流下血痕一片……
“康王妃请自重,邵夫人在里头自有专人照顾,若康王妃硬要往里头闯,那就别怪我们这些人不客气,邵夫人是死囚,现如今能够活着,那是我们王爷所给的特赦也恩典,若康王妃真的要邵夫人死,那小的们也不会客气,手下留情。”
跟着苏梓乔与苏朝康一道回宣平侯府的苏婉容听着屋子里头的动静,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内似热锅煎油一般,难熬的很。
哪怕现在的她满身伤痕,却还是告诫着自己一定要挺直着身子与面前的这些人对峙下去,咬紧着牙关想要往里闯一闯,可萧衍派来守门的这些兵卫,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对着苏婉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苏朝康昏过去后就没醒过来,躺在远黛的屋子里至今连气都没哼一声,远黛只派了人好生的照料他,远黛自己都在坐双月子,本就不让苏朝康近身,命人置了个小榻给苏朝康就这么躺着,她现在懒得理会苏朝康也懒得去管他,无论苏朝康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见着亲兵手里拔出了长刀,苏婉容再想往里冲的那股子劲眼下还是松了松,她做不到拿自己亲娘的命去赌亲兵手里的那一把刀,萧衍这样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母亲她那样痛苦,若是不然,便给母亲买一副药送她上路吧,死了比这样活着要强。”一路跟在苏婉容身边一起回来的苏梓乔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虽说见不到人,可也知道,自己的亲娘现在不好过,定然受着生不如死一样的委屈,未长成的少年像是瞬间长大一般,站在苏婉容的身后,向其建议道。
苏梓乔尚未让仇恨冲昏了头脑,理智占据着身体最大的那一边,他还能够分得清好与坏,自己的母亲断了人家一辈子的子息,得此结局,已经算是得了惩罚,她不希望母亲真的会一辈子不死不活的这么下去,他想让母亲体面的走,不用熬到最后,被人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惜……
他的一句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前的苏婉容却是急了,转过身来反手一个巴掌便是直接打在了苏梓乔的脸上,打的苏梓乔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不说,更是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懵然。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话吗?礼仪仁孝,你在学堂里到底学了些什么,身为男子,你怎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死了长姐,亲母成了这般模样,可你不想着为你长姐亲母报仇,竟然还想着让你亲母去死,你就是这样做儿子的?”
“那么我该如何报仇,我的亲娘害了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子息,从小就把她拿畜生一样对待,你们都乐此不彼,我都看在眼里,不止如此,你们竟然还请来采花贼辱她名节害她性命,到了现在,谁对谁错谁能分辨,我去报仇,我还如何报仇?
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再说,我向谁报仇,我们没害人家?
孝有仁孝与愚孝,向二姐你这般,无条件的答应着母亲的所有要求,到头来,你又如何?你看看你满身的伤,看看你现下的身子脸色,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日子,姐姐,你能不能醒悟,能不能回头,不为了别人,就为了自己,赶紧进宫,向皇上提要求,和离吧,不然,你会死在康王手里的。”
康王的人品如何,就看苏婉容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能够看出,能够把自己名正言顺娶回家的妻子打成这么一个模样,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跟他共度一生,若就为了他身后的那一点点权势,那宁可不要。
男儿家若想成就大业,他可以自己去争,自己去拼,却不会让自己的亲姐姐遭受着非人一般的磨难,那是在侮辱自己,质疑自己的能力。
“洛卿语这个贱人带着你去她马车里,她身边那些个油嘴滑舌的人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要这样帮着她说话,她是我们的仇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帮着她,都在帮着她出点子想主意的想要把我们弄死,你怎么就跟个傻子似得,非要信她……”
“那姐姐你又是吃了什么药非要和一个傻子过不去,她自有疯傻,对你我都无害,为什么你们都要去害她?”
苏婉容对于苏梓乔现在这般丧气的模样很是气愤,她是男儿,是自己与邵氏唯一的支柱,可到了这个时候,苏梓乔竟然是在帮着洛卿语那个贱人在说话,这让苏婉容无比的费解,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到了最后,苏梓乔竟然连一点体谅与理解都没有,这让她很不甘!
气急攻心的苏婉容扯着极大的嗓子大吼道“那是她活该,生来就是个傻子,活该让人欺负,怎么样,我们就是看不惯她,就是见不得她好,她就该日日与馊饭馊菜为伍,她就该睡在马圈里头,和屎粪为伴,傻子就是人下人,活该,都是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