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行人走在小镇高底不平的青石路面上,但见街道两边的房屋门窗紧闭,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不由得让人心中生出一寒意来。
吏明聪向林菲箬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颤声道:“皇帝老大,这镇子不大对劲啊,怎么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呢,上回我到这里来,可不是这样的啊,镇子虽然小了点,不过倒是很繁华,今天,今天晚上怎么是这样子,我看……我们还是回船上过一晚好了,不知怎么的,在这里,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一面说着,便要转身回去。
朱佑樘哼了一声,嘲笑道:“呵呵,不是你小子带我们到这外镇上来的么,现在反而让我们回去了,而且,天这么晚了,你让我们回去到船上过夜,岂不更危险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我可不回去。”
林菲箬皱起眉头,迟疑道:“我也觉得不对劲呢,就算镇上的的人都睡了吧,可是怎么连狗叫也听不到一声,这场景……这场景,怎么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场景,让人无端的想起武侠中的谋个画面,她向吏明聪看了一眼,道,“吏明聪,上回你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吏明聪哦了一声,道:“大概在三个月前吧,因为有一位朋友,他是……他家离这个小镇不远,上回因为李小姐的事情,让官兵追的走投无路了,我便想去投靠这位朋友,所以来过,不过,上回来的时候是白天,人来人往的,跟现在一点也不相同呢。”
林菲箬沉吟道:“这事确实很奇怪,就算大家为了躲避暴风雨,早早关门,也不至于连狗叫声也听不到一声啊,有讳常理,我看大家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古怪,正要随着原路往回走,忽听一名船工指着前方道:“看,前面有火光呢。”
林菲箬回过头来,果见前面的街道上,一片迷离的雾气中,透出几点火光来。
其中一名船工道:“既然有灯光,就一定有人,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能住一晚,总比在冒着风雨在船上安全。”
林菲箬皱起眉头,虽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她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众人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朦胧的雾气,只见前方有一座阁楼,里面摆放着几张桌子,似乎是一家客栈,客栈火计懒洋洋的靠在门口,见没有客人,正准备打烊关门。
朱佑樘见到这家客栈,大喜道:“呵呵,还好过来了,原来是一家客栈呢,刚才,我还以为这镇上真没人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客栈,要了酒菜,向伙计问道:“这个镇上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怪吓人的。”
那伙计见有客上门,笑嘻嘻的道:“几位客官眼生得很,不是本地人氏吧,难怪不知道了。”
林菲箬听他说话,似乎这镇上出了什么事情,瞧着他道:“知道什么,难道你们镇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成。”
那伙计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可不,原本大家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镇上,可是,前不久前,离这小镇不远的青峰崖上,忽然来了一伙强盗,隔三差五的到附近的村寨来打劫抢东西,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大白天的,镇上的人都不敢出门了,更别说晚上了,几位客官看看我们这客栈里的生意,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菲箬暗暗点头,刚才进镇的时候,连个人影也没见到,还真吓了一大跳,原来是这样。
忽听身边的吏明聪一阵嘀咕,自言自语的道:“我怎么把柳青崖这小子给忘了,刚才见镇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吓了一跳,还以为闹鬼呢,呵呵,听这客栈伙计这么说来,柳青崖这小子的强盗生涯过得不错啊。”
林菲箬道吩咐客栈伙计,准备几间客房,先回房间睡觉去了。
吏明聪要了酒菜,让伙计送到房中,酒菜还没有送来,忽觉腹中一阵尿急,便一个人离开房中,来到后院想找个地方解决。
寻了半天,也没有见到茅侧,再也忍不住了,向四周一张,但见左面一大丛花木,忙奔了过去,分开花木,便撒起尿来,他无意臭到一阵怪异的腐臭味道,胃中一阵恶心欲吐,低头中向花丛中瞧了一眼,天光暗淡,隐隐约约的看清花丛中的事情,只吓得魂飞天外,撒了一半的尿也撒不出来了。
他哇的一声,坐倒在地,只道自己看花了眼睛,定眼再看,这一回瞧得清清楚,再不会有错,只见花丛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死尸,死相恐怖,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哎哟,我的妈啊。”吏明聪向后爬了几步,定了定神,惊道,“这他妈的原来是家黑店啊,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爬起身来,管他什么皇帝钦差,升官发财,顾不了这许多了,自己逃命要紧,奔了几步,忽然,他立定了脚步,向林菲箬的房间看了一眼,身手在脸上重重打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算了,别人我也不管了,怎么说,他都是我大哥啊,我吏明聪虽说不是个好东西,也不能做出不讲义气的事啊。”
一面骂自己笨蛋,管这许多闲事干嘛,一面蹑手蹑脚的向林菲箬房间走去。
他来到林菲箬房外,只见两名伙计在窗下鬼头鬼脑的低声议事,其中一人道:“已经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迷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他们性命,再把他交给那人,一万两银子便可到手了。”
另一人低低的笑了一声,道:“不知道这几个是什么人,居然有人出一万两银子买他们的性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开这么大价钱的呢。”
“管他什么人,拿人钱财,为人消灾,问那么多做什么,现在,等他们晕了便好下手,除了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其他人都可以不用留活口了。”
“好,你先到那边去看看,人倒了立时便可以动手。”
其中一人俯身窗前,向房中窥探,另外一人,向吏明聪藏身的方向走来。
吏明聪见他走近,向阴影中一缩,暗骂一声,道:“他妈的,好在吏老爷英明,否则,今天晚上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了。”他见那人走近,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向那人头上砸落。
那人低低的哼了一声,蓦然倒地。
吏明聪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脚,低声骂道:“妈的,死混蛋,害你吏老爷,呸,叫你先尝尝你吏老爷的厉害。”
他见另一人还俯着身子,向林菲箬的房中偷看,握着石头,轻手轻脚的向那人身后走近。
他走到那人身后,大声道:“喂。”
那人听到他说话,回过头来,还没看清身后之人的样子,吏明手中的石头,用力拍出,嘭的一声,砸在那人额头上。
那人双眼一翻,摇摇晃晃的向下便倒。
吏明聪担心林菲箬安危,推开房门,烛光闪动中,见林菲箬伏在案上,案上放着几碟小菜,他大惊失色,道:“老大,老大。”身手去扶,蓦然间候头一凉,林菲箬蓦的坐起,反手把一柄匕首放在他脖子上。
吏明聪吓了一跳,颤声道:“老大,是……是我啊,我吏明聪,我是回来救你的。”
林菲箬呼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吏明聪惊魂不定,道:“你刚才下我一跳呢,我还以为你吃了他们送来的饭菜,老大,你不知道啊,这家客栈,可是家黑店呢,我……我们还是快走吧。”
林菲箬点了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
吏明聪道:“原来老大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发现这家客栈是黑店的,怎么不告诉我。”
林菲箬叹了口气,道:“刚才进这家客栈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不对了,他们说,这附近强盗横行,时常到这个镇上来掠劫,镇上的人都吓怕了,因此白天也不敢出门了,我当时就在想,既然如此,他们这家客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营业,我们船上的人,船工,火夫,还有那十余名扮成渔人护送我们的官兵,都是些身高马大彪形大汉,这三更半夜到他们客栈来投宿,难道他们就不觉得可疑么,我想,一般人如果常常遭到强盗的掠劫,忽然见到一群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难免心中害怕,远远避开,偏偏这家客栈,这么热情的让我们留下住宿,全然没有害怕的样子,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吏明聪惊讶道:“既然如此,老大为什么不早告诉大家。”
林菲箬皱了皱眉头,道:“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怕这家客栈中另有埋伏,动起手来,我只怕也占不了便宜,因此,我假装糊涂,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再去通知众人悄悄离开,更不敢吃他们送来的饭菜了,正想抽身离开,便见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门外偷窥,便假装晕倒,等他二人进来,便向他二人偷袭,谁知进来的竟然是你。”
吏明聪呵呵一笑,抓着脑袋道:“门外的两个混蛋,已经给我打晕过去了。”
林菲箬一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胆小怕事,油嘴滑舌的样子,不似什么好人,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是条汉子,没独自一人逃跑了,看来,我以前倒是错看你了。”
吏明聪给她一夸,便有些飘飘然起来,抓着脑袋,呵呵笑道:“我吏明聪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江湖行走,讲的就是义气,怎么说,你也是我老大啊。”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你怎么说都是皇帝啊,我还靠你升官发财呢。”
林菲箬不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我们别说了,还是赶快去通知大家离开这里。”
吏明聪一愣,面上的神情变了一变,道:“皇帝老大,你是皇帝,我才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救你,其他人,不过是些船工火夫,还有几个官兵,不足轻重,我看,我们还是自己先逃命吧,管他们是死是活了,迟了,只怕就走不了。”
林菲箬瞪了他一眼,眼中现出鄙夷的神色,怒道:“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走的,就算他们只是船工火夫,官兵,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怎么说都是一条性命,我不像有些人,只顾自己活命,见死不救。”她一面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吏明聪见她向门外走去,一跺脚,急道:“老大,现在可不是冒充英雄好汉的时候,逃命要紧。”
林菲箬理也不理,身手推门,向门外走去,得通知大家赶快离开。
房门开处,噗的一声,一抹流光,陡然间自然门外的黑暗中迸射而出,一掠而过。
林菲箬大惊失色,身子后仰,向后纵开,噗的一声,冰冷的刀锋自她耳边掠过,割断她束发的丝绦,一头青丝,瀑布般倾斜下来。
林菲箬见几缕发丝自头上缓缓飘落,皱起眉头,忽见几条人影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刚刀,缓缓自门外的阴影中缓缓走出,虽然衣服已经换成黑色,但是看几人长相,正是这家客栈中的伙计。
林菲箬向后退开,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名男子阴阴的笑了一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说我们是什么人,当然是杀手了。”
他向身后两名壮汉招了招手,笑道:“抓住这丫头。”说着,身手向吏明聪一指,道,“其它人,对付这小子去。”
话音没落,一个粗大的声音愤愤的道:“这小子交给我了,他妈的,居然敢拿石头砸我。”一面说着,身手捂着额头上的一个伤口,正是刚才给吏明聪打晕的其中一人,他给吏明聪手中的石头砸中,一时晕去,很快醒来,去通知其他同伴过来。
吏明聪傻笑两声,道:“喂,喂,你别过来啊,我……我很厉害的。”
他一面说着,做出一个预防动作,挥动拳头,在那人面前一晃。
忽听啪的一声,那人已经身手在他脸上狠狠一个耳光。
吏明聪一愣,啊的一声,结巴道:“我真的,真的很厉害的。”话音不落,已然转身撒腿便跑。
忽然间背上一紧,他给身后那人捉住后襟,举中空中,狠狠住地上一掷。吏明聪摔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鼻子撞在墙壁上,登时血如泉涌。
吏明聪身手握着鼻子,几道鲜血自指间流下来,他抬起头来,只见那人向自己走来,呵呵笑道:“我说大哥,这是误会,这都是误会,你别,你别过来啊。”
那人理也不理他,抓住他胸口,又掷了出去。
林菲箬给两名提刀的男子,一步步逼入墙角,身后已无路可退,身前是两名持刀的大汉,进退维谷,无路可逃。
林菲箬握紧拳头,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伺机而发。
终于,其中一名男子沉不住气,挥刀向她肩上砍来。
林菲箬闪身避开,晃动拳头,径往对方面上砸去。那人见她拳头砸到,忙闪身躲避。林菲箬左手挥出,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面上,紧接着一记狠狠的膝撞,对手轰然倒地。
这时,另一名男子手中的刚刀已然挥到,林菲箬回手反探,夺过他手中砍到的刚刀,起身纵跃间,一个回旋直踢,嘭的一声,狠狠击在他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直撞出去,砸在墙壁上,重重跌下来,大声呻吟,爬不起来,以刚才林菲箬发力的程度来诂计,他胸上自少断了三根肋骨。
林菲箬肩上一阵剧痛,刚才还是让对方的刀锋伤到,皱了皱眉头,忽听吏明聪一阵低声救饶,遁声望望去,只见吏明聪双手抱头,给几名男子围在墙角一阵拳打脚踢。
林菲箬骂道:“真是没用,平时就会吹牛。”说着,她大步走过去,身手抓住一人的后襟,向后掷了出去。
吏明聪双手抱头,但觉拳头雨点似的落在身上,连痛都不知道了。
忽然,所有的拳头停止打击,心中奇怪,难道他们打够了不打了么,忽听哎哟,哎呀的几声,他鼻青面肿的抬起头来,只见林菲箬踩在一名大汉的胸口上,他身手抹着面上的鲜血,大喜笑道:“这个打架,还是……还是老大厉害啊,这么一会功夫就把他们解决了,真不愧是我吏明聪的老大啊。”
他不知为什么,瞧着林菲箬,忽然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终于,啊的一声跳了起来,烛光摇晃中,只见林菲箬长发垂肩,大惊道:“你……你是女的。”
林菲箬身手拨了拨肩上的长发,道:“我是女的,那又怎么样,要不是我这个女的,你刚才早没命了。”
吏明聪哇哇大叫,道:“你是女的,我让一个女的做了自己的老大,啊,这事传出去了,我吏明聪还怎么混啊,我完了,我完了,我一世英明,全毁在你手上了。”
吏明聪骂骂咧咧,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情,惊道:“你是女的,这么说……这么说你不是皇帝了,啊,不是吧,我又给你骗了。”
正要发怒,忽见林菲箬解开衣带着,冷冷的道:“吏明聪,你给我过来。”
吏明聪吓了一跳,抱住胸口,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你要干什么?”
林菲箬皱起眉头,道:“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问这么多干什么?”
吏明聪转过身去,扭捏道:“老大,虽然我吏明聪长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不过这个时候……不太好吧。”忽听身后林菲箬轻轻哼了一声,吏明聪抬起头来,大义凛然,道,“算了,算了,老大,虽然你长得不是国色天香,不过……不过,嘻嘻,我会对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