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横了他一眼,抹着面上的伤,道:“就你话多,你殴打皇帝朕还没找你算帐呢。”
一名侍卫道:“皇上,这小子如何处置。”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呵呵一笑,道:“哎,这小子殴打皇帝,原本打算灭他九族,斩他满门,不过……”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吏明聪已经大呼小叫起来,道:“老大,我可是为了你打殴打皇帝的,你要救我啊。”
朱佑樘身手在他头上用力一敲,道:“叫什么叫,我还没说完呢,你叫什么,给闭上臭嘴了。”他向侍卫吩咐,道,“他要是再敢出声,就给我掌嘴。”
吏明聪立时手捂着嘴巴,可怜巴巴的向林菲箬望去。
林菲箬一笑,向朱佑樘道:“你就别吓他了。”
朱佑樘身手搂住林菲箬的肩膀,笑道:“我没吓唬他。”向吏明聪看了一眼,笑道,“本来打算灭你九族,不过,朕现在心情高兴,就饶了你一条小命吧,不过……殴打皇帝可不是小事,死罪可勉,活罪难饶,我就罚你到皇宫打扫一个月的茅厕。”
吏明聪啊的一声,苦着脸道:“皇上,不是吧,打扫一个月的茅厕。”
朱佑樘大眼一瞪,道:“怎么,不原意,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依法论处,满门斩首,另一个便是到皇宫打扫一个月的茅厕,随你选择。”
吏明聪苦着脸,向林菲箬瞧了一眼,道:“这……这我有得选么,老大,我可全是为了你啊。”
林菲箬禁不住低低一笑,朱佑樘向她望了一眼,道:“嫣儿,我们走吧。”
他握着林菲箬的手掌,坐上小轿,起驾回宫,两人终于重归旧好,一路上心情极佳,似乎世上所有的不顺心都烟消动散了。
两人回到皇宫,时候已经不早,如水月色,氤染在皇宫的上空,一片朦胧。
朱佑樘和林菲箬在锦华宫中闲聊一阵,分手的时候,夜已经夜了。
朱佑樘还有一些凑折没看,一个人来到御书房,打算连夜把没看完的凑折看完,明日早朝便吩咐下去,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
他推开房门,只见一名紫衣女子,背门而立,依在案前,低头着手中一卷卷宗,听到推门的声,蓦然抬头皮烛光闪烁中,一袭紫衣,长发如云,映着她清秀的面容,竟是一身书卷气息。
朱佑樘一愣道:“李如月,你怎么在这里?”
李如月见朱佑樘进来,盈盈一拜,道:“皇上。”
朱佑樘微微皱眉,一眼见到她手中的卷宗,大怒道,“大胆,书房重地,岂可随意乱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卷宗,道,“擅自翻阅朝廷凑折,如果把朝中机密泄漏出去了,可是死罪。”李如月一惊,道:“皇上恕罪,我只是想因为白天的事情向皇上道歉,见皇上还没回来,随意拿了一本诗经瞧着解闷,没想到皇上如此生气。”
“诗经。”李佑樘向手中一看,他在李如月手中夺过的书卷,正是一本诗经,他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下,向她看了一眼,冷冷道,“你要向朕道歉,你要道什么歉。”
李如月一笑,道:“因为我的事情,让张姑娘误会皇上,如月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来向皇上道歉。”
朱估樘在案前坐下,拿起一把卷宗,一面看一面道:“其实,白天的事情错不在你,你不用向朕道歉了。”
李如月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我,张姑娘生气了,得不到皇上的愿谅,如月心里便不能安心。”
朱佑樘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道:“好了,朕跟本就没有怪你,现在,你已经道过歉了,朕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可以走了。”
李如月眼中现出一阵失望的神情,她哦了一声,缓缓向外走去。
忽然,她回头向朱佑樘看了一眼,见他正低头批阅凑折,低低的道:“皇上。”
朱佑樘微微皱眉,不悦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如月犹豫一下,道:“其实,如月一直都觉得皇上和张姑娘很般配呢,虽然,朝中不少大臣反对皇上和张姑娘的婚事,不过,如月一直真心希望皇上能和张姑娘在一起呢。”
朱佑樘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这几日,他正为这事烦恼,忽然听李如月提心,不由得思朝起伏,一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让朝中大臣赞同此事。
李如月见他沉吟不语,苦笑一声,继续道:“我进宫来,完全是我爹的意思,虽然如月一直仰慕皇上英明神武,不过从来没有过什么非份之想,张姑娘那样出色,那样与众不同,皇后的位置,除了张姑娘,没有人更合适了,如月……如月又如何能和张姑娘相提并论。”
朱佑樘轻轻叹了口气,朝中上下,无处不是反对之声,李如月能真心赞美自己的心上人,不由的心中一阵感触,对李如月的看法改观起来,想起林菲箬,她不由弯起嘴角,轻轻一笑,道:“有时候她是娇蛮了些,不过,朕真没见过比她特别的女子了,她真的很好,很好啊,朝中文武,之所以反对她,只是因为不了解她罢了,如果他们真正了解她了,一定会像我一样,觉得她是世上最特别,最好的女子。”
李如月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是啊,我想,朝中文武,反对皇上和张姑娘的婚事,只是因为不了解张姑娘,如果他们了解了张姑娘的真性情,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让张姑娘做皇后。”忽然,她向朱佑樘展颜一笑,道,“皇上,你放心好了,如月不才,不过,如月定然会想办法说服我爹站在皇上和张姑娘这一边,支持皇上和张姑娘的婚事。”
朱佑樘点了点头,第一回向李如月露出赞同的笑容来,道:“李姑娘,谢谢你,你真的和你父亲不一样。”
李如月见他对自己的看法改观起来,微微一笑,道:“皇上,如月真心希望皇上和张姑娘能幸福,如月打搅皇上这么久,时候不早了,如月先告退了。”她微微一福,转身向门外款步走去。
朱佑樘瞧着李如月的背影,微微一笑,暗道,如果李孜省和李如月一样,那该多好,自己和林菲箬的婚事,也没这么多阻挠了。
李如月微步来到院中,忽然回头向朱佑樘看了一眼,清丽的容颜,在一片朦胧的月影下,竟显得有些阴森,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忽然一咬牙,加快脚步,走向花木深处。
第二日,早朝回来,朱佑樘来到锦华宫,远远瞧见李如月和林菲箬坐在一片花下窃窃私语。
李如月见朱佑樘过来,忙起身敛衣行了一礼,道:“皇上。”她回头向林菲箬一笑,拉住她手,道,“张姑娘在这里陪陪皇上,月如有事,先告退了。”她一面说着,迈上一条花径,一袭紫衣,一路穿花指柳,远远去了。
朱佑樘见她走远,心中不解,昨日,林菲箬还因为李如月和自己闹翻,今日怎么竟然聊在一起,似乎还很开心,他心中好奇,道:“嫣儿,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她……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林菲箬一笑,瞧着李如月远去的身影,笑道:“李孜省那老头十分难缠,没想到这位李小姐竟是十分平易近人,刚才,她跟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她总会想法子说服李孜省支持我们两的事情。”
朱佑樘哦了一声,笑道:“嫣儿,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知道么,今日早朝,李孜省那老头果然一反常态,不再反对我们的婚事了,还和王守仁几位大臣一起,为你力争呢。”他向李如月一路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道,“想来,定是这位李姑娘说服姓李的老头子,让他站在我们这边了,哎,以前,我们倒是错怪她了。”
林菲箬点了点头,向朱佑樘看了一眼,道:“这位李姑娘,果然深明大义,与众不同呢,当日,我还提意让这位李小姐代替我的位置,做你皇后呢,让吏明聪臭小子假扮歹人,让你去英雄救美,讨李小姐喜欢,岂知后来,呵呵,阴差阳错的让秦俊义出了头,否则,当日我的计划成功了,只怕这位李小姐已经是你的皇后了。”
朱佑樘抱住林菲箬,哈哈一笑道:“当日,秦俊义做得很好啊,否则,真让这位李小姐代替了你的位置,我岂不是要失去我的野蛮皇后了。”
他一翻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都道:“改日,若是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位李姑娘了。”
一片花木后,李如月远远瞧着二人言笑,握起拳头,她细长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大,泛起一片苍白之色:“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她冷笑一声,一咬牙,一袭紫衣在风中划出一道弧形,转身远远去了。一连数天,皇后废立的声音渐渐平息,然而,朝中却有另外一股势力暗潮汹涌起来。
明月当空,三更的梆子已然响起,夜已经夜了。
御书房中,朱佑樘和王守仁二人,皱眉深锁,全无睡意,禀烛夜谈。
朱佑樘微心微皱,把手中的卷宗往案上狠狠一摔,大怒道:“混蛋,张秀这老匹夫,竟然在这个时候发难了。”
王守仁叹了口气,道:“皇上,我们已经完全掌握张秀逆谋造反的证据,为何皇上不先下手为强,反而让张秀这老匹夫占了先机。”
朱佑樘微微皱眉,叹气摇头。
王守仁点了点头,恍知大悟道:“是因为张姑娘么?”
朱佑樘轻轻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嫣儿的爹,如果我对张秀下手,以后,我如何去面对她。”他并不知道,林菲箬其实并非真正的张嫣,因此,正为这事头痛。
王守仁一躬身,肃然道:“皇上,此事事关大,皇上不可心慈手软,让反贼有机可乘,以臣下看来,张姑娘深明大义,日后向她慢慢解释,她迟早会解理皇上的一片苦心。”
朱佑樘微微点头,道:“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但是,只要张秀这老匹夫没有行动,我们就不用和他发生正面冲忽,暗中牵制,一步步剪除他在朝中的赏羽,如此最好。”
王守仁一躬身,道:“尊旨。”他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宅心仁厚,始终想放张太师一条生路,道,“不过,这事最好还是先不要让张姑娘知道,不如先派人把锦华宫封锁起来,不让张姑娘知道此事,如果和张太师扯上什么关系,日后只怕就麻烦了。”
朱佑樘轻轻点头,他倒不担心林菲箬和张秀同流合污,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这些日子,她已经深信林菲箬的为人了,他只是害怕,张秀会以林菲箬为质,威胁自己,到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迟疑了一下,道:“好吧,这事便由你去办吧。”
王守仁一跪落地,道:“尊旨。”
王守仁躬身退出,连夜带兵封锁锦华宫。
第二日清晨,林菲箬在宫里闷了许久,早就耐不住了,她穿了一身男装,正要出宫,刚到门口,便给几名皇宫侍卫手持兵器拦在门口。锦华宫里里外外,戒备森严,不时有侍卫来回走动。
林菲箬冷冷看了几人一眼,不悦道:“你们什么意思。”
一名侍卫横刀拦在她身前,道:“皇上有旨,让小的在此保护姑娘,姑娘如要出宫,还请小的禀告皇上,皇上同意了方可。”
林菲箬冷笑一声,心中微微有气,大声道:“朱佑樘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保护我,我需要人保护么。”
话音不落,横肘反撞,嘭的一声,狠狠击在那名侍卫胸口上,那名侍卫轻哼一声,向后跌出。
林菲箬拍了拍手,大步向外走去。
另外两名侍卫见状,同时抢上,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不敢动手,迫于圣旨,又不敢让开,咬住牙齿,拦住她去路。
林菲箬微微皱眉,她捏了捏拳头,目光冷冷的扫过二人,道:“让开,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正要动手,忽听朱佑樘呵呵一笑,他和李如月自一片花木后走缓步走出,向她一笑,道:“嫣儿,又生气了。”
林菲箬看了一眼院中的侍卫,不悦道:“朱佑樘,你什么意思。”
朱佑樘呵呵一笑,道:“嫣儿,你马上就是我的皇后了,我派些侍卫过来保护你,难道不好么。”
林菲箬冷笑一声,往身后的一张藤椅上坐下,不满道:“不让我出宫,又不让我四处走动,让我天天呆在皇宫中,闷都闷死了,你这叫做保护,这叫软禁吧。”
朱佑樘干笑两声,说不出话来,有时候,真拿她没法。
林菲箬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心中愤愤不平起来,忽然想起一首诗来,道:“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己故,二者皆可抛。如果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当皇后,如果做皇后,便要失去自由,我倒宁愿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朱佑樘无可奈何,皱起眉头,道:“嫣儿,你就不能为了我,忍耐几天么,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林菲箬冷冷看了他一眼,怒道:“为了我好,把我软禁起来,竟然还说是为了我好,朱佑樘,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朱佑樘叹了口气,赌气道:“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这几天,你都不能出宫。”一面吩咐侍卫,道,“听好了,好好保护张姑娘,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决不轻饶。”
林菲箬一听,忍不住气往上冲,立起身来,大怒道:“朱佑樘,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皇帝就了不起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朱佑樘满面通红,心中有气,又不能直说不让她出宫,是因为张秀的事情,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李如月见状,脑子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笑意,轻声道:“张姑娘,你别这样,皇上不让张姑娘出宫,也是一片好意,毕竟张姑娘是未来的皇后,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皇上知道姑娘出宫闷呢,不是让我来陪姑娘了,姑娘如何能和皇上动气。”她回头向朱佑樘看了一眼,笑道,“皇上,这里就交给我好了,张姑娘一定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林菲箬向朱佑樘看了一眼,背过身去。
朱佑樘一时气结,哼了一声,赌气转身走了。
李如月见朱佑樘走过远,拉着林菲箬的手坐在蔷薇花下,抿嘴笑道:“张姑娘,这几天,皇上为了朝中的事情,天天批阅凑折忙到三更,还时时掂记着姑娘的安危,我瞧着都不忍呢,姑娘也该体量体量皇上啊,如何反而和皇上吵起来了。”
林菲箬看了李如月一眼,道:“这几天,你……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见到朱佑樘的影子,就算见到了,朱佑樘也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问他出了什么事,朱佑樘总是闪烁其词,倒像是在躲避她似的,全然不知他在做什么,反而李如月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不由得她不怀疑。
李如月低头一笑,道:“我也不是天天和皇上在一起,只是……有几天晚上,皇上忽然让我过去陪他说话,姑娘不要误会了。”
林菲箬皱起眉头,满腹狐疑,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忽然,李如月回头向身后的侍婢出来由的问了一句,道:“清儿,我那支丢了的簪子可找到了。”
侍婢清儿哦了一声,道:“找到了,皇上早派人送过来了,说昨夜姑娘不小心掉在皇上的行宫了。”
李如月向那小婢横了一眼,道:“清儿,不要胡说。”
清儿一本正经的道:“我没胡说啊,今早皇上派周公公送过来的,他便是这么说来着。”
林菲箬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时,脑中竟然是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朱佑樘天天避着自己,竟是和李如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