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降临,火光闪烁中,吏明聪一脸泪迹,呜呜咽咽的道:“老大啊,你红颜薄命,英年早逝,没想到,这么早就去了,我早给你说过了,姓朱的皇帝不是好人了,你偏偏不信,你要是不跟他,而且跟我了吏明聪,怎么也不会这样了。”
吏明聪一面说话,一面抹着面上的泪迹,道:“今天我带着几十个兄弟去劫法场,哎,谁知道呢,一群没用的混蛋,法场没闯进去,到给官兵赶散了,逃的逃,抓的抓,我要是跑慢了点啊,此时可能在大牢中,连给老大烧点纸钱也不行了。”
他说到这里,竟然禁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老大,你英年早逝,不知道一缕芳魂飘到了何处,以前,我一直没敢说,现在你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老大,我……我喜欢你。”
他话音不落,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咯咯一笑,道:“哈哈,吏明聪,难怪你这么讲义气,原来偷偷喜欢我呢。”
吏明聪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隔着闪动的火光,只见林菲箬一袭白衣,在风中轻轻飘动,正微笑着瞧着自己,仿如梦中。
吏明聪一愣,道:“老大,你……”随即一声大叫,道,“妈啊,鬼啊。”转身拨脚便跑。
林菲箬一愣,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吏明聪,你这个白痴,我没死呢。”
“你没死。”吏明聪回过头来,吞了口水,战战兢兢的道,“你真的没死!”
林菲箬呵呵一笑,掠了掠耳边的长发,笑道:“你见过世上有我这么漂亮的女鬼么?”
吏明聪远远瞧着她,还是不敢过来。
林菲箬叹了一口气,道:“喂,看看,地上有影子呢,鬼有影子么,真是个胆小鬼。”
吏明聪这才记起,鬼没有影子,火光闪动中,但见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脚下,确定她不是鬼后,终于,吏明聪哈哈一笑,道:“老大,老大,你真没死啊。”
林菲箬道:“我当然没死了,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忽然,吏明聪身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呜咽道:“老大,我……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林菲箬咯咯一笑,道:“嗯,算你这小子讲义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你高兴才嘛。”
吏明聪一面哭,一面笑,道:“对,对,我不哭,我不哭,我高兴才是啊。”
他伸脚一下把地下的火堆踢散了,瞧着满天飞乱的星火,笑道:“哈哈,老大没死,真好,呵呵,本大爷今天高兴,这些纸钱,孤魂野鬼们都拿去用吧,不用客气。”
林菲箬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吏明聪,你这小子,还是这样子,一点没变。”
吏明聪哈哈一笑,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样子再好,老大,你又不会喜欢我啊,我又何必变了。”
他向林菲箬看了半响,忽然身手一把抱住林菲箬,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大喜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老大好好活着,什么都好了。”
林菲箬给他抱住,手足无措,张开又臂,无奈道:“哎,哎,吏明聪,你别这样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多难看啊,别人看见,不好了……别人看见,会说我欺负你,哎,别忘了,我可是有罪之身,要是给人瞧见了,我就完了。”
吏明聪一听这话,终于,不再哭了,放开林菲箬,向后退开一步,身手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光,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对,要哭,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哭不迟,对了,老大,在刑场,你不是……怎么没事了。”
林菲箬哈哈一笑,道:“你说那个斩首的人啊,不是我啊,是用一名死囚假扮的,呵呵,这可都是朱佑樘的计划。”
吏明聪瞪大了眼睛,道:“皇上,皇上他不是要杀你么,怎么放你出来了。”
林菲箬呵呵一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吏明聪听完,愣怔了半天,终于,啊的一声,大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既然他早有计划了,居然还打我,哎哟,我的屁股啊,现在都痛呢。”
林菲箬禁不出笑出声来,道:“对不起,吏明聪,为了我让你白白挨了五十板子,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了。”
她一面说,一面学着古代人一样,向吏明聪深深一揖。
吏明聪一愣,随即呵呵一笑,抓着脑袋,道:“哈哈,为老大,别说五十大板,要我一条命,我也不说半句话,哎,可恨那个皇帝啊,既然早有计划了,为何不和我说,让我白白伤了这半天心,以为老大真死了。”
林菲箬呵呵一笑,身手攀着他的胳膊道:“好了,好了,我代他向你道歉,还不行么,走,我肚子饿了,你陪我一起去吃点东西,不然,活人也要饿成死人了。”
吏明聪呵呵一笑,两人来到大街上,在古代的夜巿中穿梭,一面说笑,一面寻找有名的小吃。
填饱肚子,两人无意中来到一个小巷中,林菲箬忽然记起,这里离唐寅的幽兰别院不远了,林菲箬记起当日落难时,唐寅帮过自己,不自禁的想去瞧他一瞧。
岂知,来到幽兰别院,竟是门可罗雀,满地落花,无人打扫,林菲箬咦了一声,和吏明聪对望一眼,幽兰别院,怎么成这样了。
二人加快步子,来到门口,但见门窗破败,门口上一道封皮,竟是一片萧然。
林菲箬满腹疑云,禁不住拉住一个行人,道:“你可知道,这位唐公子怎么了。”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子说的,可是唐寅唐公子。”
林菲箬点了点头,道:“他怎么了。”
“哎,姑娘还不知道呢,这位唐公子,号称江南第一才子,岂知,竟是一个欺名盗世之辈,前几天,科考的时候,因为在考场中作弊,给官兵抓了,你说吧,他要是真有才华,科考的时候,又何需做弊了。”
这人一面说着,摇头远远去了。
林菲箬瞧着他走远,半天没回过神来,唐寅的才华,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别说是江南第一才子,便是大明第一才子,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在考场做弊。
林菲箬皱起眉头,记起当日,因为自己,朱佑樘和唐寅二人发生冲忽,朱佑樘一气之下,竟出言要撒了幽兰别院,莫不是朱佑樘因为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不可能啊,朱佑樘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这样做了。
终于,林菲箬越想越是不安,回头向吏明聪看了一眼,道:“吏明聪,我还有事,先回宫了。”
她满腹疑惑,准备回宫质问朱佑樘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因为当日的事情,可不能袖手不理了。
林菲箬回到皇宫,朱佑樘已早早候在冷宫中了。
朱佑樘见她回来,急道:“菲箬,你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我刚刚把你救出来,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要是让人发现了,便大大不好了。”
林菲箬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朱佑樘,唐寅是怎么回事?”
朱佑樘一愣,恍然道:“你说的是他在考场作弊一事。”
林菲箬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唐寅的才华,用得着做弊么,你骗得过别人,呆骗不过我。”
朱佑樘苦笑一声,道:“我没骗过你,是,他确实没有作弊,可是,他确实有罪。”
林菲箬看了他一眼,怒道:“这么说来,真是你耿耿于怀,故意陷害他了,朱佑樘,你真让我难过,怎么可以这样子。”
朱佑樘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我倒是没陷害他,以他的罪名,杀头都绰绰有余了,我对外宣布,说他在考场上作弊,已是法外开恩了。”
林菲箬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佑樘叹了一口气,向清铃吩咐,道:“去,找王大人,到今届主考李东阳那里去一躺,把唐寅和徐经二人的考卷拿来。”
林菲箬微微一惊,道:“什么,徐经,和他也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佑樘往旁边的竹榻上坐下,端起碧玉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苦笑一声,缓缓道:“你看看他二人的考卷,自然明白了,菲箬,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陷害他二人么,唐寅虽然狂傲了些,不过,倒是个可用的人才,我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去陷害他。”
林菲箬越听越糊涂,唐寅和徐经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看朱佑樘面色,似乎事情严重,暗暗为二人担起心来。
半响,王守仁带了唐寅和徐经二人的考卷匆匆过来,道:“皇上,东西带来了。”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你问我为何把他二人关入大牢,你看看这两份考卷便知道了。”
林菲箬满面疑惑,向朱佑樘看了一眼,展开考卷,但见考卷上写满繁体的字迹,不禁头痛,她向朱佑樘看了一眼,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我看不懂这些古体字。”
朱佑樘向王守仁看了一眼,道:“王爱卿,你读给她听听,让她知道,唐寅和徐经二人,在考卷上都写什么。”
王守仁面上透出尴尬的神情来,嗫嚅道:“这个……皇上,臣不敢。”
朱佑樘叹了一口气,轻轻挥手,道:“算了,我亲自读给她听好了。”
他拿起考卷,向上面的字迹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终于,狠狠往案上一扔,道:“算了,我简单说给你听一下便行了,我看了便生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唐寅这人,胆大包大,居然在考卷上骂我,昏庸无能,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你说,这算什么,我一个大明皇帝,让他给骂得一文不值,唐寅此人高傲自大,在考卷上如此胡闹,也算了,徐经怎么也跟着胡闹,辱骂皇帝,而且还是在考卷上如此堂而皇之的辱骂,可是死罪,我要饶了他二人,朝中文武只怕也不会同意,我对外喧称,他二人考场做弊,暂时收入天牢中,已经算是外法开恩了,你反而怪我。”
林菲箬心中一软,嗫嚅道:“朱佑樘,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故意,你别生气了。”
朱佑樘苦笑一声,柔声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难过,你竟然为我唐寅和我争吵起来,心里不是味道,哎,也怪我,怕你担心,没给你说。”他身手在林菲箬面上轻轻一划,笑道,“你真以为我那样小心眼,为以前的事情,和唐寅为难。”
林菲箬抿嘴一笑,道:“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可要愿谅我啊,因为,我真的没想到,唐寅他竟然会这样做,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朱佑樘一笑,道:“说你聪明呢,有时你又是傻傻的样子,他两人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了。”
林菲箬不解,道:“因为我,为什么?”
朱佑樘苦笑一声,道:“因为我把你关入大牢,又下旨把你斩首,他二人只道我只要斩首你,因此,在考卷上骂得我一文不值,是激我放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人的心思。”
林菲箬低下头去,记起当日唐寅在画室中,唐寅和自己说的话,不禁面上一红,她知道唐寅对自己的意思,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了,只是没想到,徐经竟也跟着他这样了,不禁叹一口气,道:“朱佑樘,你……你能让我见见他们两人么。”
朱佑樘迟疑道:“这个……现在,你在别人眼中,已经死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存在,你怕会对你不利。”
林菲箬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我好,不过,他二人,弄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不能……连看他们都不去啊。”
朱佑樘低头瞧着她,半响,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林菲箬脾气,不让她去,只怕她又不能安心了,苦笑一声,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你假扮成侍卫,这样,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林菲箬大喜,道:“谢谢。”身手一把抱住朱佑樘脖子,狠狠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朱佑樘身子一颤,身手轻轻扶着给她亲过的面颊,微微一愣,面上透出微红的色泽,终于,呵呵一笑,道:“菲箬,我还只道我的眼力差,看上一个没心没肺的野蛮丫头,哈哈,原来,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没眼光呢,吏明聪一个小混混,为了你,竟然和我大打出手,王守仁沉稳持重,竟然沉不住气,和吏明聪找我胡闹,险些坏了我的计划,现在,竟连唐寅徐经二人,为了你,竟然在考卷上把我骂的一文不值,哈哈,你在他们心里,似乎比我这个做皇帝的重了,哎,菲箬,如果说我是不是皇帝,只怕还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了。”
他低下头来,瞧着林菲箬的目光,认真道:“菲箬,如果,我不是皇帝,你会选择我么。”
林菲箬低头呵呵一笑,道:“你又不是很帅,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她一说完,笑着向前奔去。
朱佑樘眼中透出一阵失望,忽见林菲箬回过头来,在一片落花中向自己轻轻一笑,道:“傻瓜,就算你是不是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人是朱佑樘,哪怕他不是皇帝,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了。”满天的落花,映得她清丽的面容更加动人了,如梦如幻,瞧得朱佑樘一呆。
终于,朱佑樘面上绽放出一片喜悦笑容,身手一把揽她在怀里,深情的道:“谢谢,菲箬,谢谢你。”
他低下头去,林菲箬正好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喜悦无限,心中一片温馨。
当日,林菲箬穿上一身侍的衣服,两人连夜来到天牢中。
徐经向朱佑樘轻轻点头,道:“朱兄,好久不见,不……现在应该称皇上才是了。”
唐寅斜斜躺在大牢地上,向朱佑樘冷冷看了一眼,却不理采。
朱佑樘心中有气,怒道:“唐寅,你好大的胆子。”
林菲箬轻轻一拉他衣角,摇了摇头。
朱佑樘忍住怒意,支开狱卒,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你看吧,到这时候了,还是这个样子。”
林菲箬叹了一口气,来到唐寅徐经二人的牢门前,道:“徐经,唐寅,你们还好吧。”
唐寅一眼瞧见身着侍卫衣服的林菲箬,翻身坐起,惊道:“张姑娘……你……”他惊喜的神情形于颜色,禁是情不自禁。
徐经早禁不住叫了起来,道:“张姑娘,原来你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早知道,皇上不会如此狠心了。”
林菲箬苦笑一声,向朱佑樘看了一眼,道:“这个……是他的计划,用一个死囚代替我,把我救了出来了。”
徐经向朱佑樘看了一眼,歉然道:“这个……这个皇上,原来我们是误会你了。”
朱佑樘向唐寅看了一眼,道:“唐寅,你现在可知道罪了,在考卷上公然辱骂朕,这可是死罪。”
唐寅苦笑一声,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