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滚了多少圈,只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根本分不出哪是地面,哪是天空。坡势渐缓,才慢慢停止了滚动。
本想睁开眼睛继续逃命,可刚扯开眼皮,禁不住直翻白眼,眼前昏黑一片,眩晕得要死。我只好重新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平衡身体。如此过了好一会,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我揉揉酸疼的肩膀坐起身,下意识抬头望去,心底一阵恶寒。我足足滚了4、5百米,地面垂直高度也超过百米。幸运的是,我居然没有撞上斜坡上的岩石、大树,没受致命重伤。身上只是不可避免的布满了划痕和淤青。站起身试着活动一小下,看来的确没有严重的扭伤挫伤。比起上次险些“交代”了,简直是小到不能再小case。
虽知那两个山贼没“勇气”、没“能力”再来追我,保险起见我得尽快找到官道,去往人多的地方才能真正安全。于是,我跟着感觉,沿着小路往山下跑去。
时至中午,我跑得大汗淋淋。看看四周没什么动静,便找了块大石坐上休息。我拿出水袋,又随意拿衣服擦了擦满是尘土的灰黑手掌,毫不讲究地啃起干粮补充体力。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况且我也没有多余水洗手,只能将就将就,一切从“简”。
刚想起身接着逃难,隐约听见远出林子里传来女子的呼救声。“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如今对我来说,去看看还是赶路,这成个问题了。我想了半天——连莎士比亚都没整明白的事,我瞎操个什么心啊!最终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寻声而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声音源,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被两个僧侣装扮的男人追赶。女子连呼“救命”,男人喊着什么“美人”、“让大爷好好疼你”之类的脏话。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真TM衰呀,刚遇完劫财的,又碰上劫色的了。你们大明王朝的社会治安未免忒差了吧,连和尚都是花花的。
抱怨之际,红衣女子已被其中一个男人扑倒在地,随后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男人淫贱的笑声。我深知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多管闲事,可偏偏最受不了这种卑劣龌龊的行为,看不上这种人渣。呸!下身思考的动物,哼!今儿这闲事本小姐管定了!
我略微思索,从里怀掏出了防狼喷雾,又捡了块大石头抱在手中。趁两个男人争相扑在那女子身上无暇身后时,偷偷溜了上去。那红衣女子的上衣已被扯开,露出半个**,拼命纠缠着于两只色狼的淫爪和猪嘴,做着最后的抵抗。我想不了许多,举起石头就朝其中一个的后脑狠狠砸去,那人连哼都没哼,就当即晕倒或者……挂掉?
另一个反应很快,起身欲挥拳打我,奈何我早有准备,朝他怒瞪的淫眼就是一喷雾。那人立刻撕喊着收回拳头捂住双眼,我趁机朝他□就是无情的一脚。你个大色魔活该,本小姐今儿个就让你断子决孙,再也祸害不了女人!
那人抽搐着抱着□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又朝他没有任何保护的脸上补了一脚,迅速拉起地上惊讶到忘记尖叫的红衣女子朝远处跑去。
途中,红衣女子几次欲挣开我的手,都被我紧紧摁住没能成功。就这么拽着她跑了10分钟,来到了一块开阔地,才松开手。
我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看惊魂未定的红衣女子。隔着面纱,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双极度恐惧美目却瞅得真切。她谨慎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这见了鬼的眼神就算了,居然还问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救你了!按理说第一句不是应该对我道谢吗?真是不懂事。我没好气的应道:“还能做什么?”
红衣女子颤抖的手指着我:“你,你淫贼!”
“我淫贼?”我指着自己反问,“有没有搞错!是我救你的好不好?”
“你当真不是坏人?”她小心的问我。
我白了她一眼,嗤,就算我想淫也淫不了你啊。
红衣女子收到我的白眼,不由自主为自己辩解起来,“那你刚才因何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也觉得这够不成指责我是淫贼的证据。
我无语,满脸黑线,真是白痴啊。就当时那样,不拽着你跑得动吗?本来我也没想过回报,见此情景更无意纠缠,“算我好心做坏事!”作势转身离开。
“你,请你等等!”红衣女子突然叫住我,“小女子多有冒犯,感谢恩人出手相救。”
这还是句人话,扭头看去,正见她朝我礼貌的福身,抬脚欲走,红衣女子又叫住了我,“恩人打算下山吗?可,可如此模样实在……”她没说下去,我倒糊涂了,我的模样怎么了?该是挺帅气的“小伙”啊。不过在她的暗示下,还是掏出镜子照了照。
“扑哧——”我喷笑,镜子中的“人”,当然,前提是还能称为人的话,真是狼狈透顶,甚至是可怕的。蓬头垢面、一脸污浊,夹杂着血丝和青紫,可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吗?收起镜子,见误会解除,就想上前一步解释,“姑娘,我……”话未及说,那红衣女子悄然后退一步,隐含担忧的看着我。看她那小心样,我忍俊不禁,“其实我也是个女人,姑娘不用担心!”
红衣女子眼中快速变换着各种神采,惊讶、诧异、疑虑……最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见她不信,索性抓住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胸部。虽然里面穿了御寒的小袄,但凭我C—cup的胸围应该能摸出曲线波动的。
她脸色一红,娇羞的移开了手,“适才妹妹失礼于姐姐,还望姐姐谅解。”说完又朝我福了福身。
“没事!是我的样子太丢人,不,太吓人了!”我自嘲的笑笑。
“姐姐以诚相待,妹妹也该如此。”说罢,红衣女子慢慢摘下面纱。
真是钟灵毓秀的造物奇迹!我惊艳着眼前天生丽质,妩媚妖娆的绝世美女。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说她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都一点不为过。尤其是那双美目杏眼,秋水含情勾魂摄魄,娇媚中不乏高贵,想来就是当年的一代妖后苏妲己,怕也不如她灵动多姿吧!饶我这个见过世面的,同是女人的也不由看痴了。恍惚想起一句话“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当初不以为意,觉得写得太浮夸,今日得见此般人物,方知是那时见识太过浅薄。
我移不开视线,任凭自己沉沦。心中感叹,枉我一直认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可在这个“仙女”面前,就不是自叹不如的问题,而是连做绿叶陪衬她这朵红花的资格都没。
“姐姐,姐姐,你还好吧?”红衣女子轻唤了我几声,我才惊觉失态已久,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她看我尴尬,翘着兰花指半掩樱唇娇笑两声,真是出奇的美、出奇的媚,看得我骨头都酥了。
我强迫收回被锁住的视线,调整呼吸。红衣女子拿出手帕,好心地为我擦拭脸颊,我赶紧接过,胡乱擦了几把,心想要是你帮我擦,我还不得流鼻血呀。红衣女子也不拒绝,微笑着问我,“姐姐怎么搞成这般模样?”
我随口把被山贼追杀的事情讲了讲。她听完后眉头微蹙,似有些不信。说此处是兴济镇,已属沧州府的管辖范围,加上近年来官吏刚正,颇有政绩,也算治安良好,没想到会闹上什么山贼。
我不以为然,我历史是不怎么样,但对素有“武建泱泱乎有表海雄风”之说的“武术之乡”沧州,还是有所了解的。沧州强悍之武风,历史久远。古之沧州,有“远恶郡州”之称,明朝时更有“小梁山”之号。因为沧州沿渤海方圆百余里,均系芦荡荒滩,人烟稀少,既是犯军发配之地,又是叛将蔽身良所。而沧州人民自古以淳朴、刚直、勇敢著称,及至明清,一些受朝廷缉拿的叛将,都会寻沧州民众强悍喜武之俗以蔽其身。所以说这沧州府是不可能太平盛世的。退一步讲,真要是太平,她也不能光天化日下差点被人□吧。
我没兴趣和她辩论沧州治安,索性问起她是怎么回事。红衣女子答道:“妹妹今日随家母上山进香,上香后家母与法师在禅房谈经论佛,我心下无事就在寺中的后院随意走走。不想竟遇到那两个假扮的僧侣,说家母见我不在,已到后山寻我。后山荒凉,我很是担心,就与他们同往去寻,岂料二人将我骗到人迹罕至之处,就,就欲非礼,我见情势不对,就拼命挣扎……后来,后来就被姐姐所救。”
我点点头,未置一词,却在心里撇嘴,古人太容易被骗了。
同是女子,自然结伴下山,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寻找正确的下山之路,显然她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彼此相处融洽,就互报了姓名。那红衣女子叫张韵婷——“张姑娘真具婷婷玉立之姿,浑然天成之韵啊!”这是我的评价。
张韵婷甜笑,“姐姐谬赞了,你我既然姐妹相称,姐姐就直接叫我韵婷好了。”
我笑而不语,韵婷随口问道:“不知姐姐家乡何处,为何男装打扮?”
我无奈之下又编了个身世故事,与之前对吴老板讲的版本差不多。总之是与家人失散,欲往江南寻亲,故此托身镖局,为了方便行动才换做男装打扮。韵婷对我的一番鬼话深信不疑,正讲自己家事时,忽听到一个女人惊喜的叫声:“韵婷!女儿!”
我抬眼望去,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正中是一个头戴金簪、衣着华丽、相貌美艳的妇人,样子不过30几岁,想来她就是韵婷刚刚提到的母亲金氏了。
韵婷跑了上去,扑到金氏怀里,梨花带雨的哭诉着自己的遭遇。金氏慌忙安慰,“小心肝,你走失的半日里,为娘的魂的快没了……”言罢,自己也抹了几把眼泪。
我看在眼里,想起远在现代的妈妈,心中酸楚分外不是滋味。人家母女分开半日就如此焦虑,我这“失踪”了快两个月的人,不知妈妈得担心成什么样,憔悴成什么样……
韵婷叫了我几声,我才缓过神来。她周到的把我介绍给金氏,金氏也十分好奇的打量我一番。我撇嘴,就算衣冠不整,可也简单收拾过了,不值得你们这般直白的观察吧!
金氏千恩万谢,邀请我一起回府。我赶忙推迟,说要赶到沧州府报信,再去寻失散的镖队。韵婷劝我,“此处乃兴济镇内,若是徒步与沧州府尚有大半日的路程,距离不近。况且家父乃督都同知,暂于佐理沧州。如若寻人,由他出面更容易些。”
我想想,虽然不知都督同知是啥,但官与官言,总比我这民与官言要容易许多,便感激的答应了。
由家丁带路,不远就上了官道,张府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我随金氏、韵婷登车回府,心中感叹,这可比镖队的马车舒服多了,官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路上聊了许多,金氏从韵婷那儿知道了我的“身世”,对我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我也知道了韵婷家中还有两个尚在书院读书的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而面前这位雍容的女人,原是乡中闻名的大家闺秀,出身不凡。她的父亲张峦更是厉害,曾以乡贡入太学,是国子监——大明帝国最高学府的学生。要论地位,太学院可远比柔姐读的北大厉害,北大至少有个清华和他PK呢!这太学院在明朝就是四个字——一支独秀。绝对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
为了方便在古代生存,我决定开始适应古人的计时方法,车行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兴济镇内的张府。这张府真是气派,估计是整个兴济镇最豪华的府邸了,迎面是两个看家护院的大石狮子,气势雄伟,往里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我被安排在韵婷住的东院,金氏细心的差人帮我预备了洗澡水。我也不客气,脱掉衣服泡进了大木桶里。这是我来古代后,第一次安逸的享受沐浴的乐趣。往日在福兴楼,总是怕被人发现,整得洗澡和打仗似的全身紧张还要掐算时间。
“呵——”我舒服的长嘘着,擦洗同时仔细检查了全身。果然如我所想料,没有严重的伤口,就是些不可避免的划痕和淤青。洗完澡,换上了金氏派人送来的女装。我心虚的看着韵婷,这是俺在古代头一遭穿女装,生怕穿错了什么地方被人看出来。
韵婷神色如常的夸了我几句,我一颗悬着的心才安了下来,看来自己挺聪明,至少没穿错。她又叫丫鬟帮我梳好发髻,我无比感激,这古代女人的复杂发髻我可整不明白,成天梳最简单的男人发髻都快累到手抽筋呢。如此收拾停当,已是傍晚十分,门外的小厮来报,说张峦回府了,请韵婷和我一起过去。我知必是金氏把今日之事汇报给了张峦。
我赶忙随韵婷去往客厅。远远看去,正中太师椅上稳稳端坐一身着锦袍的中年人,想来必是张峦了。韵婷福身向张峦行礼,我趁机打量,他容貌端正、气质儒雅与一般文人无异,只是目光温暖,极为和煦。有模有样的学着韵婷给张峦福了福身,张峦忙上前虚扶,转身问金氏:“这位便是张姑娘了吧?”
张峦也细细打量我一番,客气道:“看张姑娘的样子分明是个清秀的闺中小姐,竟没想到是个巾帼侠女。今日之事,老夫已经知晓,老夫感谢张姑娘仗义出手,救下小女。”言罢抱拳给我鞠了一躬。
我忙还礼,“张大人实在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张峦低声重复,随后颇有感慨,“好一个人之常情!倘若我大明子民皆像姑娘一样的见义勇为、侠义心肠,又怎会有流寇作乱危害地方?国泰民安指日可待!”
金氏笑着接过话来,“老爷想多了,而今四海归顺、天下太平,些须草寇是成不了气候!。”
张峦道:“夫人所言极是。”
我一旁听着,金氏的确不是一般只懂得相夫教子的闺中贵妇,是个颇为聪明的女人,不让自己的夫君在外人面前非议国事,也难怪她能乡里闻名了。张峦仿佛还要说话,却被韵婷先开了口:“爹爹可愿帮姐姐的忙?”
我笑笑,这也是个聪明的,倒是避免了我冒然开口的尴尬。
张峦道:“小事一桩。”说着招呼来管家,让他拿了自己的名贴连夜赶往沧州府打探消息,又嘱咐道:“只说张姑娘是老夫的本家远亲,来此投亲即可。”我忙道不妥,简单说了自己一路男装而来。张峦倒也善解人意,就让管家把“姑娘”改为了“公子”。
打发了管家,张峦体贴地让我在府里安心住下,调养身体。真挚和善的邀请不像假意客套,我也没多客气,福身谢过后就随韵婷下去吃饭了。
我的想法是既然在兴济镇没地方可去,与其住客栈多花冤枉银子,不如就厚点脸皮呆在这里好了。手里是有几两的银子,可无宅无地的,根本还没正式脱贫。
张府的饭菜可比我这许多日吃得都好,四菜一汤,有肉有蛋。我早就饿得心慌,顾不得形象直接开动。饭后,韵婷与我小叙片刻,才起身告辞,临了还要我好好休息。
送走韵婷,坐上雕花的漆木大床,不由多扭动了几下屁股,真软啊!可比吴老板家的西厢火炕强多了。又随意欣赏下房间,红漆的柜子、圆桌、凳子上罩着绣花的外罩,连梳妆台的做工都极为精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客房都这么体面。连日赶路逃命,我实在太累了,再不愿多想,脱掉鞋子,扯过被子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看眼手表,妈呀!9点了。我在古代这两个月,除了在王爸爸、王妈妈家养伤那几日外,就没有过6点后起床的记录。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勤快,实是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哎,如此下去,闻鸡起舞指日可待。
第一天来人家“蹭住”就赖床,这人可丢大了。我赶紧起身穿衣,穿袜——呃,如果眼前的东东也能叫袜子的话。呵,好吧,古人管这个它们叫做“足衣”或“足袋”。这古代女人脚上的装备堪称诡异,根本不是古装连续剧里演的长布套,而是没有袜底,呈圆桶状,到脚踝下脚跟处就结束了的奇怪布桶。我正研究着脚上的东西是不是该这么穿,门外传来金氏的低声试探,“张姑娘起了没有?”
“起了,起了!”我忙请金氏进来,讪笑着打了招呼。
金氏雍容一笑:“姑娘不必多心,本是我特意叮嘱下人不许来打扰你休息的,想来你这许多日吃了不少苦,难得睡个安稳觉。”
我感激的望向金氏,“多谢夫人关照!”
金氏客气了一下,吩咐下人伺候我洗漱,收拾妥当后让我随她回房吃早点。我这才明白原来大户人家的子女与父母都是分开料理的,单独在自己的小院里吃住。
饭后,韵婷来给金氏请安,见我也在,仨人热乎的聊了起来。其间,我知道了韵婷不但是个天生丽质的尤物,还熟读诗书、精通乐律、善针织女红。无语问苍天,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难道是为了让她出生刺激我们这些凡人的吗?谁说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根本是狗屁胡扯。话赶话,金氏也问起我的情况,我只说粗通文字无法与妹妹相比绕开了话题。心中,汗颜无比。
第二天上午,韵婷拉我在东院小亭里练字作画。嗯哼~不要太诧异,俺早说过自己是个“全面发展”的四有新人,哎,本想说“人才”来着,可与身边这位相比,我不仅学的杂而不精,简直可以评价为一无是处。国画是小时学毛笔字时顺便学的,因为喜欢其中的工笔画法,所以当年真用了心思,加上我多少有点美术“天赋”,如今重新捡起来倒也能画出个大概模样。言归正传,正乐在其中,小厮来报说是沧州府来人,张峦请我过去一趟。
我放下笔,想了下,回房换了男装才匆匆去了客厅。张峦依旧一派儒雅的端坐太师椅上,右手边多了两个衙差打扮的人。见我一身男装,也不惊讶,很快明了我的用意,又介绍两个差官给我认识。
坐在上手边的是个25、26岁,宽鼻阔唇、身体壮硕的,唤名王啸云的年轻人;旁边那个叫做孙彪,年纪似乎比王啸云稍小一点,身材敦实,颇为大大咧咧。两人先问了我几个当日的问题,待确定我的身份,取出一张40两的银票递给我,说是赏银。
我迷惑不解,追问原因。王啸云裂嘴一笑,“恭喜小张公子,小小年纪为朝廷立此奇功,那刘叔乃是犯案累累、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笑面虎’。怎奈他老奸巨滑,每次犯案都在不同地点,又不留活口,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样貌,故而被官府通缉多年未曾抓获。不想今次被小张公子识破了他的阴谋,还差人来沧州府报信,使得我们兄弟有机会将他及一干从犯一举成擒!”
我听得糊涂,脑中大致捋顺了原委。无非是我运气好碰上了江洋大盗不但没死,反倒让官府有机会把他给逮住了。可这根本不是关键问题,我忙问:“那其他人呢?月牙她们和那些镖师怎么样了?是否安好,现在何处?”
王啸云闻言,笑得更加豪爽,“小张兄弟真是个轻财重义的好儿郎!还请听我慢慢道来,那日我们赶到时,小张兄弟已不知所踪,正碰上众镖师与山贼恶战,便与他们一齐合力擒下了武功极高的‘笑面虎’。镖客们都安然无恙,只是……”遗憾的摇摇头,“只是牺牲了我三个兄弟和一位好镖师。随后我们一起上路回到沧州府,除了到沧州地界的客商们,其他人休养了一宿,今早便随镖队出发了。再说朝廷的赏银本来是50两,镖师与众人皆说此次能逃过一劫,全赖小张兄弟运筹谋划,要把赏银全留给你。可当时小张兄弟你偏不在,正巧张府管家来沧州府打探消息,还说你要在此暂住几日。萧弟便做了主,自取了其中10两银子留给我们伤亡的兄弟。叮嘱我们把余下的40两换成银票送来给你。”
“萧弟?”我反问,转念想到镖队中就一个姓萧的,那就是曾暗中嘱咐我不要再打听杀手之事的萧镖师了。想来定是张峦希望我多在府里休养些日子,才要管家如是说的,倒怨不得他们把我“抛弃”在兴济镇了。
王啸云看我神色微变,赶忙解释:“对,就是萧飞。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他怕再耽误行程,才勉强带着镖队离去。临行前,还说小张兄弟是个侠义为本之人,必定不会贪功图利,才自作主张分了10两银子。”
“哦。”我点点头,自嘲的浅笑出来。没想到萧飞那小子把我想得这么伟大,要知道我实际上只是个贪生怕死、贪财好色之徒啊!
孙彪上前,拱手道:“萧弟初说时我还不信,那可是10两纹银呢!如今亲见了小张兄弟果真是个重义轻财之士,确让孙彪佩服!”
我无语,误会了不是,但也不好解释,谁放着好人不当呢?随手掏出块碎银子想打赏两人,两人说什么不肯要。王啸云神色不悦,“小张兄弟未免把我等兄弟看低了!我等虽身在公门,却也讲江湖道义,况且能破此案,擒获大贼,我们兄弟已是借了小张兄弟的光,沧州府上下都将得到朝廷的赏赐,怎么能再拿小张兄弟的银子?”
我自知理亏,轻慢了两人,连忙道歉,“是小弟落俗,怠慢了两位大哥。两位大哥是真英雄真好汉,切莫与小弟一般见识!”
两人见我称他们为“大哥”而不是“大人”,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张峦也及时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张姑……啊,他年龄尚小,又是第一次出门碰上这许多状况,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两位莫要见怪,也算是给本官个薄面。”
孙彪忙道:“张大人客气了,是我等兄弟适才失礼了。张大人、小张兄弟,不要与我们粗人一般见识才是!”
我跟着客气了几句,两人便以公务在身为由,起身告辞。我礼貌地送出门,王啸云回身道:“小张兄弟不必远送。如若小张兄弟不嫌弃我等是粗人,他日来到我沧州府,一定要寻我们兄弟二人,让我们一尽地主之宜。”
我满口应承,还学着古人的样子向两人抱拳。张峦也起身相送,寒暄了一下,再看向我时,已是满眼的钦佩,“老夫只当姑娘是勇气可嘉,不想还才智过人,胸有谋略,真是让老夫敬佩!”我刚要谦虚,张峦又道:“张姑娘既然孤身一人,你我又甚是投缘,不如在我府上多住几日,把身子彻底养好。”
我见张峦满脸的真诚,推脱不掉,只得答应了。就这样,暂住改成了小住。
一路回到东院,心中庆幸不已,难得大难不死,还转运多了一笔高额收入,对我这个无产阶级穷人来说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我微笑着抚摩“凤启”,或许它真是块灵玉!心中默念:朱佑樘,你知道吗?如今我可立了大功了呢!
回到屋里,金氏和韵婷都在等我。我知瞒不过,就如实说了,这两人又把我夸奖了一番。我有些飘飘然,不得不承认,被人连续夸奖的滋味就是个爽,虚荣心极大满足。难怪人家总统都叫“戴高乐”呢。
当晚,张峦在府里为我摆席庆祝,两个儿子也出来同贺,长子张鹤龄年方15,长得有几分像张峦,虽然也彬彬有礼,难掩恃才傲物的本色,对人清清淡淡的,惜字如金,很少说话;次子张延龄才8岁,正值爱玩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惹人喜爱,上窜下跳的没什么礼数可言,倒是张峦和金氏不以为意,看来是被宠得不得了。
我只盯着满桌的大鱼大肉,这可是我来古代后想都不敢想的美食啊。哇噻!转动酒杯,张府真有钱哪,酒具都是纯银的,够奢侈。
席间,我被众人劝饮了几杯,味道如何早已记不得了,反正第一次拿银杯喝,那是相当激动。在现代我也喝过果酒、啤酒,但从没碰过白酒,接二连三几杯灌下肚,就有点重脚轻,借机提前告退,回房睡大觉去了。
九月二十九那天,秋高气爽,天气好到没话说。又赶上书院整修,张峦的两个儿子赋闲在家,金氏一看难得人全,就邀上我带着几个孩子同去游湖。
马车上,我们三个女人嘻嘻哈哈的一路闲聊。倒是张鹤龄、张延龄两个兄弟有点奇怪,不但不加入我们的话题,还各自为政。我想纵是亲族,也男女有别吧。车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兴济镇南的青湖。据说这青湖引的是京行大运河的水而形成的半人工湖,终年碧绿故而当地人就直接取名为青湖。
我蹦下马车,远眺湖面,果然是湖光碧影,婆娑多姿。阳光下泛起金色涟漪,波光粼粼,谈不上气势磅礴,但也别有韵致,如同小家碧玉袅娜多情。韵婷与我同行,漫步在湖边。侧眼看去,她一席粉色的百褶裙配上同色的面纱,虽有损于她的天姿国色,反添了一层朦胧,依旧宛如天仙。我不禁感慨,这“底版”好是怎么打扮都好。随口打趣,“难怪出门戴面纱,否则非造成交通事故不可!”
韵婷听出我在夸她,因而浅笑,“姐姐夸奖了,不过何为‘交通事故’呢?”
我喀吧喀吧嘴,半天没解释出来。正觉尴尬,忽听远出传来呼救声,原来是张家两兄弟发生争执,张延龄年少气胜,欲将张鹤龄推进湖中,奈何脚下一滑,两人一起跌进了湖里。
两个孩子失足落水引来了在不远处伺候的家丁们。他们闻声赶来,会游水的两个急忙跳进湖里救人。湖水不急,但浮游生物太多,水中能见度低,两人打捞了一会,也只将仍在挣扎的张鹤龄救上岸,始终没找到沉入湖底的张延龄。
金氏哭成一团,韵婷只顾着指挥家丁们再次下水寻找。我来不及多想,做了所有会游泳的穿越女都会做的一件事——下水救人。我的手表很先进,不但防水外还有太阳能手电的功能,借着它发出的微弱光亮,很快找到了陷入湖底淤泥中的张延龄,狠命朝他游去,又迅速带他浮上水面。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提,我自然是运气好,“摒除万难”救活了呛水过多已停止呼吸的张延龄。哎,谁叫咱是自以为是的无敌穿越女呢!不过,有一点不同,我没亲自操刀去做人工呼吸,把这个功劳送给了长子张鹤龄。而张鹤龄的表现也令我非常满意,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认认真真一口口为弟弟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