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乾坤移 第一百七十章

唐寅也不知感恩,依旧笑得风度翩翩,走到我面前说了声“交给你了”就头也不回的潇潇洒洒上书院去了。我白了他一眼,只能留下与唐广德、邱氏周旋。

我天南海北胡扯一通,还一口气讲了3个笑话,在白云、黑土两位老人的帮助下,唐广德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我见略有成效就“乘胜追击”,讲了两个侯宝林老师的经典段子,唐广德、邱氏的心情才算“多云转晴”。

我惦记着艳情口中的天香楼,惦记着玉凝其人,找个理由溜出了唐家。按照昨晚留下的尚算清晰的记忆,来到了“青楼一条街”的入口,抬眼看看石牌坊。喝!好家伙,叫“无柳街”,我心话,可不是吗,都“养花”了,谁“种树”啊!

毕竟是大白天的,整个无柳街人丁稀少,冷冷淡淡的完全没有了昨夜的繁华。日照中天,我看得清楚,其实碧影楼和天香楼都在无柳街上,只是中间被河隔开,才有了所谓的河东、河西之分。

过了小石桥,我很快找到了有名的天香楼。没有莺莺燕燕的包围,天香楼从外表看来与普通的大酒楼无异,只是更大气、更豪华些。我没心情欣赏古代建筑,反正愿不愿意的天天在看,早没新鲜感了——视觉疲劳。我调整呼吸,整理下衣服,大踏步朝天香楼走去。

上前迎我的是一个小二,专业说法是龟奴,堆着一脸讪笑,道:“公子来得太早了,我们天香楼还没营业呢!”

我极其鄙视这种靠女人吃饭,还时不时欺负女人的男人,斜眼睥睨道:“我不是来找乐子,是来寻人的。”

“哦?不知公子想找哪位?”

“玉凝。”

龟奴先是一愣,马上堆出更假的笑容,“咱们玉凝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见得到的。”

我甩手扔给他2钱银子,冷冷地说:“我是她的朋友。”

龟奴接了银子,也不拒绝,口中道:“这位公子,小的得先提醒您,要是玉凝姑娘不愿见您,小的也没法子。”

我微微颔首,“前面带路。”

龟奴看出我的淡漠,机灵的闭上嘴,在前面为我引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领我上楼,而是拐到了后院,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前,转身道:“玉凝姑娘住在里面,小的给您通报一声。”

我又抛给他2钱银子,“不必了,待会你把金莲带下去,我有话要与玉凝单独讲。”龟奴见我又赏了银子还知道玉凝的贴身丫鬟,立刻知趣的应下。我心中叹息,钱啊,钱啊!在妓院里就不值钱,不是钱了……

敲开房门,来开门的金莲难掩眼中的惊喜。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递个眼神儿让龟奴把她带了下去,自己进屋去找玉凝。玉凝正坐在床上绣花,一看是我,初始有些诧异,旋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我抱拳施礼,“不请自来,姑娘不会介意吧?”

玉凝请我坐下,亲自为我倒了盏茶,“怎么会呢?玉凝只是没料到公子来得如此之快。”

“昨日在下偶然得知了姑娘的下落,今日特地来寻,看来是仓促了。”

玉凝轻轻摇头,“该来的早晚会来,何必局限于时间。”

“姑娘说得是,倒是在下落俗了。”相视一笑,没了下文。我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终没想到更好的切入点,便单刀直入,“姑娘莫怪在下直言不讳,像姑娘这般人物实在不适合在此生活。不知可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玉凝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说:“多谢公子美意,奴家怕是终身离不开这里了。纵然离开了,也是染垢之身,再难做人。”

“真正的污染不在肉体而在心灵!姑娘清丽脱俗,即使误入烟花,只要心明志坚,便可天大地大。世人诽谤何须在意,谁人不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玉凝苦笑一下,“张公子所言有理,但真能做到如此洒脱程度之人,怕也不多。”

“不试试就永远没有希望,要先解放出你自己!”

“奴家与公子交浅言深,张公子确不是市井中人。实不相瞒,玉凝来到天香楼已1年有余,本打算积攒些银两,托身良人自救而出,可是……”玉凝叹了口气,“当日奴家得罪了权贵,他已下令,不许任何人为奴家赎身脱离贱籍。”

如此说来,“权贵”才是问题的关键。而玉凝为了不给自己的“良人”添麻烦才一直委身在此的。文征明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得如此女子倾心相护。难怪玉凝心心念念他能早日入朝为官,只有官才有可能、有能力与官“争”吧。可惜啊……玉凝指望他,没得盼了。

“张公子果然聪明,玉凝佩服。”

我浅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再不懂,就真是个棒槌了。喝了口茶,任清新苦涩的茶香在口腔内徘徊。脑中灵光一闪,认真问道:“姑娘可愿赌上一把?或许日后可以摆脱任人蹂躏侮辱的命运。”

玉凝眼睛一亮,“如何去赌?”

“当然是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找另一位‘权贵’出来替你赎身,脱离贱籍了!”

“谈何容易,公子可知奴家得罪的是……”玉凝硬生生憋回了后面的话,面色异常难看。

看来这位“权贵”是相当的“权”、相当的“贵”了。哼,权贵如何?就是皇帝老子也无所谓,他早晚有驾崩不是,命长命硬就熬得过他。

我道:“姑娘肯听在下一言,就有机会……”我向玉凝娓娓道来自己的打算——包装她成为苏州,乃至整个江南的第一名妓。这样的名声自然有王孙公子慕名而来,到时可从中挑选相对淳厚的,略施手段,让他帮忙打通关节,为其赎身。

“张公子果然看得长远,玉凝自愧不如。”

“非也,‘只缘身在此山中’,是姑娘一时迷了方向。只是,只是这么做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姑娘名声越大,日后脱离贱籍,想过平静的生活就越发困难。不知姑娘的‘良人’是否……我看姑娘可先与他商量下。”

玉凝摇摇头,说此身沦为娼妓,无论名声大否,再无机会明媒正娶嫁入人家,名声大些或者能传为一段佳话。

“这便是我最为担心的,以姑娘的品格,该是向往山水田园,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之乐,不屑于为人姬妾的‘一段佳话’才是。”

“来日之事来日再说吧,如今奴家只想早日离开这里。不知如何才能尽快名扬青楼?”

“听闻姑娘现在已经很有名了。人皆言之‘河东艳情,河西玉凝。碧影天香,绝色无双。’”我随口吟出艳情昨夜说的顺口溜,“我们要做的是进一步扩大姑娘的知名度。”

“如何去做?”

“比赛啰!而比赛本身的造势越大,姑娘的名声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知江南苏杭一带,可曾有过什么花魁大会?”我记得古代连续剧里,只要是事关青楼的,都会演上这么一出青楼选美的闹剧。

玉凝想了想,“好像有一个,是三年一度在应天府举办的花魁大赛,听说参加的多是秦淮河上的名妓,也有苏、杭、扬三州的名妓参加。奴家素来不关心这些,没细打听过。粗略算来,今年夏天该是又到了第三个年头。”

“哦?应天府,南京的,那其他地方呢,比如苏州府有没有?”

玉凝无知的摇摇头。我挠挠后脑勺,这可不行,便让玉凝去把老鸨找来。玉凝点点头,破天荒让我直呼她的名字。我会心一笑,“恩宠”啊,说道:“那玉凝叫我嫣儿好了。”

玉凝见我叫起她的名字时随性爽直,倒也不害羞,反而多了一分敬意,“多谢公,多谢嫣儿厚待。”

我笑下,明白玉凝“厚待”的含义,在这个年代里,不,是在整个中国古代社会的普遍观念里,“倡、优、隶、卒”四项为贱业。这四项指的就是妓女、戏子、皂隶、禁卒这四类人为贱民。甚至比穷苦百姓还没地位,所谓“倡优皂卒,世所不齿”就是从古语中衍生出来的。直到20世纪初的《官场现形记》里还说“最贱之人,倡优皂卒”呢。而我却摒弃世俗观点,不以她的身份说事,彼此直呼姓名等于宣布与她平等结交。这对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玉凝来说,实在是大大的“厚待”了。

半盏茶后,玉凝请来了老鸨。我抬眼一看,这个老鸨和昨晚的刘妈妈差不多,也是浓妆艳抹的满身富贵,大概这种扮相属于她们的职业需要。只是从眼角的鱼尾纹来看,年龄应该更长些。

玉凝为我们引荐了一番,我客气地请老鸨入座。那位被称为沈妈妈的老鸨笑意浓厚的打量着我,“不知张公子邀老身前来要谈些什么?”

“在下不才,想与沈妈妈谈一桩买卖。”

“哦,莫非公子是要为老身的玉凝女儿赎身?这等大事,老身可做不了主啊!”说罢,沈妈妈略显不满地扫了一眼玉凝。

“怎么会?”我接过玉凝递过来的新茶,淡淡一笑,“在下可没那许多闲钱,在下是想帮沈妈妈创造出江南第一名妓,不知沈妈妈可有兴趣做这买卖?”

沈妈妈一愣,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又仔细打量我一番后,满脸堆笑道:“张公子好大的口气!老身却是不懂,为何要与公子做这遭买卖。在商言商,老身能得到何种好处呢?”

我听得明白,这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否则何必多此一问,立马把我赶出去岂不省事。心中有了底,自信满满地说:“商场如战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更具杀伤力。沈妈妈该比在下更了解这苏州府到底有多少家青楼楚馆。且不说附近短巷里那些不入流的炕头儿,单说这无柳街东西两半加起来得有个50、60家吧。竞争压力如此巨大,以沈妈妈的精明怎么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天香楼若是出了江南第一名妓,慕名而来的客人足够沈妈妈忙得不亦乐乎,到时您的生意就会如日中天、无人可及!”

我并非信口河,虽然来苏州府不到1个月,无柳街仅来过两次,但看了街道的布局,就知这条街属于青楼楚馆的“主干道”所在,开得全是高档的大中型妓院。以中国人做买卖扎堆儿的习惯来说,附近几条小巷里恐怕也布满了拉皮条的。

“听来是有些道理,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公子可知,按窑行的规矩,历届的江南名妓都是出自‘十六楼’的!”

“十六楼?”我挑挑眉毛,这名字倒是独特。我以为妓院都会叫什么风啊,花啊,雪啊,月呢。不想竟有人以数字命名,够个性!

沈妈妈露出一丝嘲弄,假意起身要走,“张公子说得冠冕堂皇,原来竟是个不懂行的。老身看这买卖也不必谈了,恕老身告退!”

谈得挺有希望的啊,怎么“变天”了呢?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无知者无惧,我如实承认:“我是不懂,但并不影响我所能带来的成效。沈妈妈若是不做这买卖,我便去碧影楼寻刘妈妈,想来她们家艳情更有潜质做江南第一名妓。”经过昨夜一曲婉转优美笛乐,我对那个“欺负人”的艳情有了新的认识,能吹出《梅花三弄》的,定不是平凡之辈。

沈妈妈停下动作,又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不知这是她今日第几次看我了,见我底气十足,不似作假,遂认真道:“好吧,那老身就给张公子讲讲这‘十六楼’,若到时候张公子仍有办法,老身便愿意与公子合作。”

我抬手示意沈妈妈坐下,微笑着道:“沈妈妈请讲,嫣儿洗耳恭听!”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啰!众所周知明朝的都城最开始是在南京,当时时局尚未稳定,由于多年战乱,可以说政府资金相当紧张。而开国皇帝朱元璋非常有经济头脑,就想到从富商那里“卡油”,官办了一系列“国营妓院”,也就是沈妈妈所言的“十六楼”,即:南市、北市、鹤鸣、醉仙、轻烟、淡粉、翠柳、梅妍、讴歌、鼓腹、来宾、重译、集贤、乐民、清江、石城这十六家。明末清初著名的藏书家钱谦益曾云:“淡粉轻烟佳丽名,开天营建记都城”说的就是这事。

我心中愤恨管仲,对,就是春秋时齐国的一代名相管仲!官妓最早是他“发明”的。这哥们贵为一国宰相,居然忙里偷闲,在齐国设置了拥有700名妓女的国家妓院。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过人的精力。管仲的发明很快被其他各国效仿,一时官妓大兴。随着商业发展,都市繁荣,在官妓、家妓外,又出现了个体营业的私妓,这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真正意义上的青楼妓女。私妓早在先秦已经出现,到六朝时开始活跃至唐代走向兴盛,一直持续到宋元明清,成为了我国古代社会一大奇观。

可叹青楼妓女一开始是以艺术工作者的身份出现的,她们的主要服务对象,是作为统治阶级基本力量和人才来源的士族。只是发展至今,早就成为三教九流汇集的场所。就我现在所处的明朝来谈,行业“完善”到了一定的程度,竞争压力日渐加大,对妓女们的要求处于越来越高的时期。除了自身的女性魅力外,还要学歌舞弹奏,琴棋书画去丰富自身,讨好雅致点的客人。甚至有种说法说,如果中国的诗文书画是男性知识分子代代相传下来的,那么中国的音乐舞蹈则是由一代代青楼女子相传下来的。

言归正传,难度系数确实比我想象中大得多。不过,我虽是个喜欢凡事简单的人,也不介意偶尔挑战下复杂的事务,只当丰富业余生活好了。我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有办法啊!呵呵……但需要沈妈妈的大力支持。”

沈妈妈敛去笑容,正色道:“愿闻其详。”

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口讲道:“凡事稳扎稳打,不能一蹴而就。我们要先创造出一个家喻户晓的苏州花魁,再进军整个江南市场。这就靠沈妈妈做两件事,第一是联络这街上其他的青楼,让大伙都参与到苏州第一名妓的选拔之中;第二是‘造势’,我们要把这场比赛搞得轰轰烈烈,不仅苏州府,我要整个江南地区都人尽皆知。南京、杭州、扬州的达官贵人来得越多越好。如此,我们的苏州第一,便可名扬江南。他日应天府,与秦淮名妓比赛时,舆论压力会让我们占尽先机。这样我们的苏州第一,才有可能打破陈规成为江南第一。”

沈妈妈点点头,说值得一试。不忘问我为何有此打算,探查我的真意。

我诚实的告诉她自己与玉凝投缘,又闲得无事,便想做点事来调剂生活——既帮人,又帮己,何乐不为?

“相信到时沈妈妈不会阻止玉凝离开。与其守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女人,沈妈妈不如借此机会去挖掘些性格开朗的可塑之才。”

沈妈妈见我连失去玉凝这招牌美人的后路都替她想到了,不敢怠慢,扭头对玉凝道:“玉凝得多为老身赚些银子,也不枉老身这1年多来对你的照顾才是!”

玉凝乖巧懂事,离开跪下感激的向沈妈妈保证:“玉凝命苦,沦落风尘,幸得沈妈妈多方帮助,在您的庇佑下才能平安活到今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日若真能离开此处,也将终身感念沈妈妈的恩情!”

沈妈妈上前扶起玉凝,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好女儿啊,你明白就好。老身是个做生意的,只要买卖不赔有赚,也愿意你能有个好归宿。”转身对我道:“张公子,老身这就去联系其他的楼主老鸨,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

我笑下,没想到沈妈妈是个行动派,说到做到,我喜欢!

不觉到了中午,玉凝留饭,我也懒得回唐家吃,就不客气地答应了。

饭后,问了花魁大赛和苏州府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玉凝本身属于那种清清淡淡的人,更是不关心青楼一条街上的大事小情,便主动提议找几个楼里的姐妹为我解答。

原来,无柳街上一共有58家上档次的大妓院,东街30家,以碧影楼为首;西街28家,以天香楼为尊。除了“十六楼”在此的14家分号是官妓外,其余的44家全属于现代意义上的私企。平日虽各自为政,但都看不惯有官府撑腰的“十六楼”。至于往届的名妓比赛,从洪武年间起,全是在“十六楼”的大本营——应天府秦淮河畔进行的,参赛的多是南京赛区的妓女。历届选出的花魁,皆是傍了大官、大款的名妓。虽然明朝法令严禁现任官员嫖娼的,违者行杖六十,而“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此”。但时移世易,到了明宣宗年代就退步到“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奢靡相高”了。所以如今,官员进青楼逛窑子已是公开的秘密,若是有谁不去嫖娼,到被觉得是与世俗不符了。怎么说呢,就是那四个字——世风日下吧!而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社会背景。

我见时辰不早,想着要回家给唐寅煲汤,便向众位美女告辞。几位美女见我是个俊秀的“少年”,彬彬有礼不乏风趣,对我也颇有好感,皆起身相送。

这一晚过得很是平静,我煲好鸡汤送与唐寅,少不了借机留下和他聊上几句。只有一点让我郁闷在心,可能唐寅天生风流、不拘小节亦或是被这纵欲狎游的世风荼毒太深,他对去妓院之事毫无悔意,相反觉得偶尔去玩玩是件很惬意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我无语,明朝的官方意识形态方面,不是仍以程朱理学为正统,“仁义道德”为四代表吗?怎么竟让整个社会价值观念完全颠倒,均以昔日耻为今日荣来呢?看来,还是上层建筑腐朽不堪治国无方啊。

第二日我到天香楼时,沈妈妈早已支走了金莲等在玉凝的房里。瞧她一脸得意劲儿,便知进展顺利。寒暄后进入正题,沈妈妈的答案让我倍感她是个能干的女强人。昨儿一白天,她就联络了46家青楼。这46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是答应了下来。今儿个沈妈妈再去剩下的12家时,可以将谈判游说的身份,改为通知了。想来那剩下的12家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会答应下来。沈妈妈没说,但我想狡黠如她,必是先去寻的“私楼”,而后向“十六楼”分号下手的。

“往年应天府花魁大赛比的是什么啊?”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想好了。无外乎是歌舞、诗画、乐器类的,量他也不能比绣花不是?而这前三类,我全有把握让玉凝脱颖而出,至少会与艳情拼个平手。

沈妈妈道:“往年是歌舞类的竞技,偶尔也会加入吟诗作对、抚琴弄箫。”

我抿了口茶,满意的笑笑,“正和我意。”遂请沈妈妈做好造势宣传,将条幅、标语悬挂在苏州城内外的大街小巷。另外再送往南京、杭州、扬州这样的大城市里,广发请柬邀请江南各地的名流士绅来免费观摩。我特意强调了免费的字眼儿,虽然有钱人该是不会在意这些蝇头小利,但不可否认免费的东西对任何人都更具吸引力。反正世风日下,我也不怕闹腾大去招揽人气。

沈妈妈道:“此事好办,老身只怕歌舞表演太单调吸引不了太多人。”

我诡异一笑,“只要我们玉凝的舞蹈不单调即可,这样,更容易脱颖而出。”

沈妈妈会意,“出奇制胜!”又道:“时间呢?老身希望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十六楼’那儿恐生异端。”

“我也正有此意,让玉凝在比赛中胜出,我看1个月足矣。”

沈妈妈点点头,“如此甚好,下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依老身之见,就订在那天吧!”

“全凭沈妈妈安排。”

我又与沈妈妈商议了其他琐碎细节,沈妈妈一一应下后转身去忙碌了。玉凝见沈妈妈离开,从里间出来,好奇地问:“嫣儿如何让奴家‘出奇制胜’?”

我料定她有此一问,也不急于回答,吃了几颗蜜饯,反问道:“玉凝身体娇柔,体态轻盈,该是学过舞蹈吧?不知有没有其他才艺,比如器乐?”

玉凝腼腆地说:“实不相瞒,奴家平日只是读读诗书,靠绣花女红、茶艺打发时间,倒真没有上得了台面的技艺。舞蹈也是当年被卖进青楼时被迫学的。”

“这倒无妨,只要你肯学、敢跳,我教你的舞蹈便一定能够艳压群芳。晚些时候,你便与沈妈妈说,如若名次并列,则以诗文取胜,相信沈妈妈会答应的。”

玉凝点下头,“我会与沈妈妈说的,也会认真和嫣儿学舞。”

“好,今日你且休息,明日一早我来教你舞蹈。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必须保证做到——我教你的舞,日后学会了,也不可在人前舞弄,更不可外传!”

玉凝满口答应,末了还对天起誓以证忠诚。我无所谓的笑了,这种誓言骗鬼还行,难道真有天打五雷轰不成?那地球上早就没坏人了。

我一溜烟跑进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边回忆,边在脑中简单编排着舞蹈。如果说芭蕾是高贵优雅;民族舞是活力特色;现代舞是激情动感;那么拉丁则是性感、野性和□裸的诱惑。在吟唱“十八摸”的地方,拉丁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必然要胜过古代教坊里的各种传统舞蹈。那些舞跳起来多是轻柔多姿,可惜不够狂野,不够新意,不够有味道。

我还特别叮嘱了玉凝不可卖弄,怎么看她也不是个爱现的人,自可放心不会有史学家争论拉丁是发源于中国还是南美。

说起学拉丁,那真是个意外。3年前拜东方卫视的《舞林大会》所赐,我第一眼就被明星们摇曳的舞姿吸引,被拉丁放射出的炙热情感燃烧,便利用假期报班学了拉丁舞。这一学就是断断续续的两年半时间,算是入了门了,我本是个没长兴的人,见玩得了差不多了就没坚持学习下去。呵呵,偶还真是个涉猎面广的“才女”!我在心中偷偷赞美自己。

只是没有高跟鞋,想旋转出优美的弧度难度大了些。转念一想,没有就没有吧,玉凝是小脚儿,三寸金莲本来就站不稳,穿上高跟鞋不更完了。于是提起笔,在宣纸上画出了几套舞蹈服。当然,我充分考虑到玉凝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敢画袒胸露背、露大腿的真正拉丁舞服。只是稍微把明朝人的舞裙改了改,上身是露出锁骨的紧身水袖短衣,可以秀出平坦光滑的小腹;下身是裙摆极其宽松的多层舞裙,这样既符合了明朝乐府的要求,也没太有伤风化。

跳拉丁,不,跳任何舞蹈都要穿上相应的服装才会事半功倍,容易找到所谓的感觉,进入状态。不过……这样我的女儿身也就穿帮了。我翻了个白眼,天啊!怎么才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看来明天得先和沈妈妈、玉凝报备一下,否则一旦事情败露,我是说啥不能住在唐家了。唐广德和邱氏会怎么看我,唐寅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女人吗?我不成了不检点女人的典型代表了。看唐广德对待唐寅去青楼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正直保守的男人,到时我恐怕难逃扫地出门的命运。哎,然后我和唐寅更没未来可言了——家长反对。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绝对是没得翻身的。

我轻敲脑壳,收回胡思乱想,起身在房内试跳了几下。好在我长期坚持瑜伽,身体柔韧度、平衡力都很不错,旋转一类的高难动作也能顺利完成。脑中灵光一闪,对哦,瑜伽。我浅笑着选了几个经典的瑜伽动作,如敦煌式、鸟王式、吹笛式加入舞蹈之中,穿插在动感十足的拉丁中,这几个pose增添了不相融合的强烈对比,抵触的情感更添悖谬之趣。

不觉间,我跳上了瘾,一时忘情,竟停不下步伐。直到腰身酸疼,才缓缓坐到地上,心中遗憾,要是画上浓妆,穿上舞裙,在灯光炫丽的舞台上,那感觉一定棒极了!

成化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八,我这个拉丁半吊子,正式开始了“开班授徒”——我的徒弟只有万中无一的“小龙女”玉凝一人。当我支走金莲,对沈妈妈和玉凝说出自己是女儿身时,两人的表情真是滑稽,面上变换了不下十种神采。只有那由于太过吃惊而张得足以吞进两颗鸡蛋的嘴形一直没变。我摇头笑笑,请她们帮忙保密。

到底沈妈妈是个见过市面的,先一步反应过来,“好,好!只要张公……张小姐能把老身的玉凝女儿调教出来,老身一定保密到底!”随后喃喃自语:“我说怎么有生得如此清透的公子哥呢,原来真是个女儿身。”

玉凝也回过神儿来,认真点点头。

我见此,又拿出图样请沈妈妈找可靠的裁缝量体裁衣。沈妈妈多聪明啊,立刻会意,说一会儿就差人去请常年为楼里姑娘缝剪裁衣的王裁缝,我想“关系单位”自然稳妥许多。

我教了玉凝几个基本的拉丁动作,我的眼光果然没错,玉凝身体轻盈、韧带柔软,是学舞的好材料。只是碍于小脚儿,旋转时下盘不稳,至于眼神方面,哎,就实在不到位了。想想也是,有谁见过“小龙女”满大街抛媚眼啊?因此,这是可以理解的,慢慢教吧,早说不能一蹴而就了。再说比赛时浓妆艳抹的,舞台和观众席间还有段距离,倒未必有懂行之人注意到玉凝清淡无火的眼神。

连着几日,沈妈妈为了让玉凝学舞时有充沛的精力,默许她采用半闭门方式谢绝会客。遇到个别推不掉的,才让她出来应酬应酬。真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懂得“舍得”的道理。平日练舞,她会时常亲自送来茶点果品。我了然于心,这是来看玉凝学习进度的,可又不好意思成天杵在那儿观察我们不是。

几天下来,玉凝专心苦练,舞技渐长,倒是苦了每日早出晚归、往返于天香楼和唐家的我,折腾若干个来回后,我竟瘦了一小圈儿。

沈妈妈是个讲究人,看我的确卖力,就想安排我住进天香楼,免费食宿。她初我提这茬儿时,就被我一口回绝了。开玩笑的吧,莫忘了这里是苏州城里声名“显赫”的天香楼。纵然沈妈妈把我安排在后院,也会时常看到些不该看到的画面。即使没有限制级的,但冷不防见到一对儿毫不避讳地亲昵拥吻,手脚还……总之人家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害得我跟着脸红心跳。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对儿中的男主角兴许不到半个时辰就换了人了,这对我的心脏造成了一定负担。就算运气好,躲开了这群红男绿女,眼不见为净,可耳根子是万万得不了清净的。整个天香楼,不,是整条无柳街都充斥着淫词艳曲,到处是嗲意嗲音淫靡之色。我若在这儿过夜,只会让我本就不纯净的思想沉沦得更深。

沈妈妈见我态度坚决,亦猜到我的心思,也不好坚持。只说舍不得我整日东奔西跑,会再想办法安排。我见她一片好意,也不愿装出假清高的恶心样拒人千里之外,就感激地向她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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