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精于算计?哪个心肠也称不上和善。和善的人,在后宫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存活。所以夏皇后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善被人欺。她要当个歹人,恶人,去欺负别人的人。可此时,她竟然也觉得夏琰眼中的算计太过碍眼了些。“然后呢?卫宸守住京城,你再把功劳抢回来?”“怎么能算抢呢。娘娘根本不必给他什么官职,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他一无官二无爵的,立了功也不需嘉奖。”
打的好一出如意算盘啊。
夏皇后觉得累极了,儿子不让她省心,齐君对她也是面善心恶。太子那边更是见面带笑,心里却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还有这个兄弟。
在如此关键时刻,竟然还在为自己打算。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身为总防务,即领了俸禄,便该克尽职守。与其和本宫在这里胡搅蛮缠,若是让敌军破了城门,休怪本宫不顾同胞之情。”“娘娘太过心狠手辣了些。当初明明说好,一旦敌袭,守不得便退。如今却又让臣弟死守这京城四门?”“对方才攻城,你便要逃?”夏皇后恨不得扇夏琰几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便是要保命,也不能在此时。
打都不敢打,只知道抱头鼠窜。
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夏家。
“退?往哪里退?本宫丑话放在这里,若是敌军攻进城,你,我,都没命。”
“娘娘此言何意?”夏琰是真的怕了。
怕的双*腿直打颤。
从小到大,他被夏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后从军,也一直有夏皇后照应着,可以说没吃过一点苦。
上次从淮阳道一路溃败而归,是他这辈子受的最大的苦楚了。如今竟然还会丢命。“我们逃无可逃。”
“我不管。阿姐若是护不得我周全,我便回去告诉母亲,说阿姐要杀我!”夏皇后气的眼前金星乱窜。对于这个幼弟,她也和母亲一样,十分偏疼,可是便宠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来。
“你去告。告了也无用。京城若破,本宫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夏琰还欲嚷嚷,这时有人大步进殿。“舅舅怎么这般胆小……淮阳道乱军在外面风餐露宿。我们在城中以逸待劳。明明是我们占尽先机。舅舅只要守住城门,必定能等来援军。到时我们和援军里应外合,让他们来的,去不的!”来者自然是齐天朔,看到儿子,夏皇后脸色更难看了些。
这阵子她用心教导齐天朔。
还能他请了名师,教他治国之道。可他丝毫不感兴趣,还说什么等他当上新君。到时候振臂一呼,天下人谁敢不听他的?哪里还需学什么权衡,迂回之术。
夏皇后如今后悔,后悔对齐天朔太过放纵了。
早知今日,他小时候便严格教导他,也不至于到了此时,她殚精竭虑,他却在一旁冷言冷语。“休要胡言乱语。对方来者不善,万不可轻敌。”
“母后就是胆子太小,我和舅舅同去,定然将那淮阳道匪首斩落马下。”“去不得。你给母后老实呆在宫中。”“……到了这个地步,母后觉得我若不出面,以后郡臣会甘愿俯首?大哥占了个太子之位,我若不立个大功,如何和他争这储君之位?”“那也不需你亲自涉险。须知刀剑无眼。”夏皇后再怎么想鞭策儿子,也不会希望他上杀场的。夏琰不喜欢听这话了。她的儿子便担心刀枪无眼,难不成他这个当弟弟的,便能刀枪不入了。
“娘娘,您这心偏的太过明显了些。”夏琰嘲讽的道。
“母后,您太过操心了些。”一旁齐天朔不甘的接话。
夏皇后那个气啊……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好,你跟着你舅舅去守城。只是……小心些。你还年轻,不可胡乱行事。”夏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一番好意,到了齐天朔那里,竟然成了拦着他立功的歹人。罢了,便让他见识一番,到时候必定吓得腿软。想到这里,夏皇后又叮嘱夏琰,一定要护好齐天朔。
齐天朔若有损,夏氏危矣。
夏琰虽然觉得夏皇后危言耸听,不过还是点了头。
有齐天朔同行,夏皇后至少不会过河拆桥。送走了甥舅两个,夏皇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宫人来报。齐天治求见。
小时候齐天治便是时常来给她请安,不过年长些,似乎也看得出夏皇后并不喜欢见他,渐渐来的越发的少了,这几年更是年年称病,夏皇后甚至有些记不清上次见齐天治是什么时候了。齐君病重后,齐天治来探病,亦被她挡在了殿外。
这时候来?
夏皇后点了头。
宫人很快引了一个男子进来。
那人生的模样清雅,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一股书卷气。
夏皇后眯了眯眼睛。
仔细打量齐天治。当年服侍她的宫女中,齐天治的生母模样最美。夏皇后本欲选个丑些的,可被身边的嬷嬷劝住了,说是如果不选个美的,恐难拴住男人的心。夏皇后最终才忍痛选了个美人。
当年的齐君一见,果然十分满意。
很快那女人便有了身孕……
当初那女人也曾求过她,说她并不计较名份,只求让她留在宫中,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只是当她生下齐天治那一刻,已经注定留不得了。
嫡子,自然只能认她这个嫡母。
她都有些忘了那女人的相貌,如今一见齐天治,那女子死不瞑目的模样突然闪进脑海。夏皇后觉得周身一冷,看齐天治越发觉得碍眼了。
齐天治恭敬的给夏皇后请了安。
齐天治这点,连卫宸都要甘拜下风。
明明心中恨极,可面上,却不带出分毫来。
“母后。”
“你怎么来?我并没有派人传你进宫?”事已至此,似乎继续佯装母慈子孝也没什么意义了。夏皇后冷着一张脸质问道。
齐天治笑了笑。
“自然是进宫和母亲商量一下,怎么御敌?”
“本宫自有计较,你不必操心。只管在府中养病便是。”
齐天治闻言,唇角鄙夷的勾了勾。“母亲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大齐的太子……将来承袭帝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