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 还有血!皇上!皇上在哪里?皇上——
“惠兰!”
我猛地睁开眼睛。舒口气,是梦。
“做噩梦了?”皇上坐在身边,轻道。
我别扭地自躺椅上起来, 刚才在梦中, 似乎不停地喊着他, 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到。
“我听到了。”皇上说。
我惊讶地回身望他,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皇上笑了笑, “我猜,你在想我有没有听到你在梦中叫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转身走入一边的凉亭。
早有宫女将茶水点心摆上。我替自己倒了杯热茶。
皇上坐到我身边, 轻道,“还在想那日出宫的事吗?看来吓得不轻。”
我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人血的味道, 太恶心了。”
“人血吗?”皇上轻笑一声, 将他的手递给我,“惠兰猜猜, 这双手上染过多少鲜血?”
我轻轻捧过。
皇上的手,又大又粗。厚厚的老茧和遍布手掌的细小伤痕记录着他往日所受的种种苦难。
“皇上有心事?”我说。
皇上叹口气,站起来,转过身去望着沁芳园上四四方方的天空发呆。我则望着皇上落寞的背影发呆。
“惠兰知道连今吗?”他问。
我点头,“连将军是连贤妃的哥哥。”
“如果他要造反, 我该怎么做?”他转回来, 望着我问。
我愣了愣, 垂下眼帘, “皇上英明, 心里该有答案。”
他苦笑一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 你是太过愚笨,还是太过聪慧了。”
我低头不语。
“嫁给我吧,惠兰。”他望着我说。
心,猛地一震,我慌乱地躲开他的目光。
“关于连将军的事,我想一定是有人想挑拨皇上和连将军的关系,以削弱皇上的实力。”
皇上勾了唇角,不可一世地笑,如此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耍手段。”他说,“你也逃不掉,惠兰。”
他的锐利与倨傲像一把刀子,刺入心口。
江山,不过是一场争夺游戏的战利品。我,也是另一场游戏的奖品吗?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小兰和沁芳园里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
“我想沐浴。”我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下,只吐了一句话。
很快她们就将一切准备好了。
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小兰替我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褪去。
“姐姐心情不好?”小兰轻声问。
我没有否认,“想一个人静静。”
小兰应了声,退了出去。
跨进浴桶,身体慢慢地在温热的水中浸没。我将头埋进水里,看见水底下我细嫩的肌肤被水的温热染出玫瑰的色泽,我的头发,如墨如丝,柔柔的在水里招摇。
抬起头,秋天微凉的空气打在脸上,丝丝凉意。
皇上想要的,是这个身体吗?
起了嫁给皇上的念头。
我已经开始厌倦这场追逐游戏。
也许皇上说得对,胜负已定,何必挣扎?可是,就是没办法不挣扎呀!怎样才能不挣扎?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浴室的门“呀——”地开了。
我紧张地坐起来。这宫里能在沁芳园横冲直闯的,只有两个人。
看到太后进来,我松了口气。扯过浴巾裹住自己,我迎了上去。
“惠兰,你怎么还在沐浴?今日田猎,卯时三刻出发,车驾都在外面候着了!”太后走进来便道。
我这才猛地想起这件事来!天呀!要迟到了!
“快点!”太后吩咐一声,宫女们立刻拢过来替我穿衣打扮,太后自己,则拿过一条毛巾,替我擦头发。
“太后!”我万分不自在,怎么能让太后来服侍我!“我自己来就好!”我伸手去抢太后手中的毛巾。
太后冲我笑,“惠兰自己来?惠兰学会自己弄头发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我可以把自己的头发盘上去,弄出一个造型来,只是不能带着自己盘的头发出门而已。因为只要走上几步,我的头发就会慢慢地垮掉。
几个宫女都抿着唇,似乎就要笑出来,我忙垂了手,尴尬道,“下次,一定学好。”
匆匆收拾一阵,我跟着太后,出了景熙宫。
一排排车驾浩浩荡荡地候在门口。左边是皇后的车辇,右边是太后的马车。皇上身着深黄骑服,高头俊马,威风凛凛!
“儿臣参见母后!”皇上下了马,弓身请安。 щшш ▲тt kán ▲C〇
太后点点头,回身望望发髻未干的我。
皇上也望了过来,“惠兰又睡懒觉了?”
我嘟嘟唇,不搭理他。毕竟因为洗澡迟到并不比因为睡觉迟到光彩多少。
跟太后在马车里坐好了。只听仪仗太监高喊一声,“起驾!”
马车动了起来,开始朝宫外围场进发。
每年的农闲,大燕皇室都要进行田猎。除了演习军队,显示自己的军事力量外,还有表明皇室勤政爱民,整兵习武不敢懈怠之意的作用。
能随皇上田猎,自然是宫中女眷的殊荣。
我掀开车帘。马车已经自东门而出,远远地看见一对身披铠甲的军队向皇上驶来。
为首的自马上下来,行礼过后,与皇上并骑,只略低了一个马头。
我这才看清来人。一身银色铠甲,体格颀长,剑眉柳目,英气逼人。
“这便是连今连将军。”太后在我身边道。
他便是连今?我忍不住多望几眼。却见皇上不时回身对他说几句话,他只点头摇头,偶尔说上几句,态度不卑不亢。
“惠兰在看什么?”一闪神,皇上竟骑了马匹,奔到身边。
我忙向皇后的车驾望去,刚刚掀开一角的车帘,此刻已然放下。我望向皇上,不由得有些愤然。且不说他这样合不合礼数,单就皇后那里,此刻怕对我愤恨到极点了。
“连将军如此风华,惠兰自然要多看几眼。”我答。
皇上眯长了鹰眸,沉声低喝,“林惠兰你莫要太过分!”
“我如何?”我低哼一声,“连将军风姿如此,无怪乎皇上要为他担惊受怕了。我看皇上还要多加努力,保不准哪天就被人比下去了!”我说完,重重地放下车帘。
转身想想又着实不对,皇上对连今本就心有疑虑,我这样说岂不是挑拨离间?
于是急忙又掀了车帘,好在皇上还在。我急忙小声道,“皇上,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是吗?”皇上斜我一眼,“我怎么看惠兰看连今看得眼都直了?”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皇上对上我的大红脸,低哼一声,策马而去。
我沮丧地放下车帘,双脚无意识地在马车底座上挖坑,“怎么办?惹皇上生气了。”
“惠兰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太后无奈地扫我一眼,叹口气,“说到底,还不都是皇上惯的。”
我嘟着嘴,满心不悦。
“好了,惠兰。”太后笑着拍拍我的手,“别烦心了,难得出来。回去跟皇上好好道个歉。好在皇上宠你,舍不得将你如何。”
我偷偷抬眼望一眼笑意不明的太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