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第二天,玉赤开发区办公楼前成了临时停车场,不时有各式车辆进进出出、停停走走。有的停个几分钟就走了,有的停放时间较长,一停就是好几个小时。
人们发现,不只是车辆来往频繁,主任办公室门口,几乎就没断过有人。有时是四、五个,有时只是两三个,还有时就是一个人。反正只要是开发区人员到三楼,都会看到有人在主任室门口徘徊或停留,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一直没走,还是又早早来到的。
来的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面熟,有些没见过,有些还经常在电视上露脸。他们也不只是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徘徊,各副主任办公室也是他们光顾的场所,但都是待上一会儿,马上就出来。
来人多少没有统计,但保洁人员每天早、中、晚三次打扫卫生时,在三楼楼道里总能扫走多半簸箕烟头。保洁人员随意看了烟头上的商标,这些烟卷的牌子都很硬,最便宜的也得二十多元一盒,大部分都在六、七十元一盒。
虽然主任办公室人来人往,但一连几天那间屋子就没开过,也没有一个人见过主任。单位人员就是有事找主任,也是打不通手机,只能听到主任办公室里固定电话铃声不断。后来实在事情紧急,人们就到办公室打听,办公室要主任就让人们把问题留下。往往用不了两个小时,要文武就会给大家一个答复,并言说这是主任的意思。
也不知什么人透的风,来人都相信要文武能联系到楚主任,办公室也就成了来人驻足的地方。这些人不只是和要文武闲谈,更是注意着要文武的形踪,几乎是要文武到哪就会跟到哪。彼此都熟悉,而且来人一般都比要文武官大,要文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这样。更好笑的时,有时要文武在厕所方便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人闯进来,看到要文武在的时候,又会讪讪一笑,或是说上一句“打扰了”,便退了出去。要文武笑言,真不知道哪天会被吓出病来,吓出男人的难言之隐来。就是这种情况下,人们也没能从要文武那里获得楚天齐任何消息。
人们发现,楚主任失踪了,这次失踪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只是十来个小时,还是在晚上,而且第二天上班时间不长就出现在单位了。而这次失踪,如果用小时计算的话,已经是一百小时以上了。
对于开发区员工来说,主任的这次失踪没有引起多大的猜疑。大家都知道是主任专门躲出去了,是躲那些来找的人,虽然没有听主任亲口这么说,但人们却这么认为。因为下雨那天组织部张副部长来了,好多人听到了张副部长说的话,而且听到的人也是第一时间向亲朋好友发布了消息。
虽然主任没有出现,但开发区各项工作仍在有条不紊进行着,各个副主任盯的还特别紧。尤其招商合作、工地施工等工作,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和开发区员工的心态、认知不同,社会上对于开发区主任的失踪,却给出了不同的解释。有被查说,有避难说,有受伤说,有无故失踪说,反正基本就没有一个好的猜测,都认为楚天齐是出事了,不是被控制就是不敢露面。
对于这些传言,还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某天夜里,开发区出现了几个没牌照车,楚天齐就是坐这样的车走了。甚至有更进一步的爆料,说是现在开发区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找楚天齐算后帐的,有的是因为花钱没办事,有的是因为分赃不均,还有的是因为女人问题。
当然,也有好多人明白楚天齐失踪的原因,但他们不愿意替楚天齐澄清。他们连着好几天找不到楚天齐,本来就对他非常有气,焉能为他辩白。再说了,他们找楚天齐的原因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那样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
外面传的纷纷扰扰,但做为当事人的楚天齐,却很是清静。当然这种清静是相对的,只是说没有那些纷来攘往的人们寻找,而并不代表他的内心清静。不过相比较而言,这几天还算是惬意的。
白天,赵大爷又去地里忙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楚天齐一个人。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楚天齐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俊琦。”
“又晒太阳呢?”手机里是宁俊琦的声音。
“是呀。你怎么知道?”楚天齐反问。
宁俊琦“咯咯”笑着,“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晒太阳还能干什么?再说了,要是不晒的话,你还不得发霉?恐怕现在虱子也一大堆了吧?”
“哪有?现在乡下也见不到虱子了。”楚天齐道。
“那是分在那,我现在都能听到你那边有猪的叫声,有猪的地方就有虱子、跳蚤,我懂。”宁俊琦说的很自信。
“嗯,算你能。”楚天齐话题一转,“又有什么新消息?”
“基本还是那些,就是说的更形象,连我都要相信你是和女人私奔了。”宁俊琦有些无奈,“哎,只是我也躺着中枪了,被做为了你的同伙,我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人们随时来验证他们的猜测。”
楚天齐“嘿嘿”一笑:“人们的判断很准确,就是私奔的话,我肯定也是和你一起。”
“美的你。”宁俊琦娇嗔一句,又问,“昨天我提的问题,你想清楚没有?”
楚天齐无奈的说:“基本想清楚了,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一个死扣,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会有一个好结果。当初柯兴旺半推半就,好像是做了很大让步,才让我出任这个筹备处主任。看似让我占了便宜,也给足了郑县长、徐县长等人面子,其实那本来就是设计好的一步棋。当时我们自认为弄了一个双料主任,有名还有实权,其实这个筹备处就是一个空架子。
一开始的时候,只顾着忙开发区的事,哪有精力弄筹备处?我当时还庆幸,庆幸县里没有逼我推进筹备事宜,其实是柯兴旺根本就不着急,他在等,等着开发区升级有望或是彻底崩盘。无论是哪种情形,只要开发区基本有了一个明确结果,他就会出手。现在开发区招商引资额肯定是达到了升级标准,项目推进也符合要求,其它的那些问题也就不算什么问题了,如果不出特大意外的,开发区肯定能保住。
在这种情况下,柯兴旺就要考虑出手了,考虑把我踢开,或是让一些事情缠住我。这次督催编制落实到人员的事,就是他设计的一招。面对现在这种情形,我只能选择这种办法先躲得一时。但是不管我在不在单位,该得罪的人是得罪到了。区别只是,不需要面对一些人,但同时即使得罪了别人,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因为具体哪个事。
现在我看似躲了清静,结果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谣言四起。我的谣言一直没断过,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认为是事出偶然,但经过近几件事,我知道这是有人在刻意推动。至于是不是同一拨人,我不能确定,但这次的谣言肯定是和柯兴旺一伙有关系。明天我就该回去了,等我一出现,谣言的热度就减了,但影响会存在很长时间。现在人们更愿相信无风不起浪,加上近些年有些地方官民关系紧张,好多老百姓也是戴有色眼镜看当官的。所以这次传言的事,有很多人会相信确有其事,顶多给下上一个‘已经摆平’的结论。
你看,这件事如果我不躲,就是每天找的那些人也会把我烦死,会形成一个门庭若市的景象。人们就会认为,我在里面好处很大,领导也有了怀疑我的借口。即使我躲了,这种怀疑依然有,而且又给我安上了诸多有因或是无故失踪的帽子。刚才我一开始就的,这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扣,就是柯兴旺在整我的一环。”
“事实应该就是你分析的这样,而且对方已经把好多细节都设计进去了。比如故意放出‘楚天齐直接定人’的风声,比如张副部长故意大声说出此事,还比如这些谣言,应该都是在他算计之中的。”说到这里,宁俊琦话题一转,“天齐,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要警惕,我总感觉这事还有后手。具体是什么,我还猜不出,但他既已发动攻击,应该就不会轻易收手,尤其郑县长学习这三个月,更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是的,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尤其在上报人员问题上,我更是慎之又慎,凡是找我的,即使能用的着对方,我也一个没有考虑。”说到这里,楚天齐叹了口气,“哎,你说这叫办的什么事,不得不按领导的意图办着违心事,到头来还弄的满手都是屎。”
“既已成事实,只能认真面对了,就当是一场实战历练吧。”宁俊琦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变的更加温柔,“天齐,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楚天齐点点头:“嗯,谢谢!”
“不许说那两个字。我先挂掉了。”宁俊琦说完,手机里没了声音。
……
九月十一日下午五点,人们发现,好几天没留面的楚天齐,出现在政府大院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封口的大档案袋。好奇的人们,一直跟踪着楚天齐上楼,发现他径直到了组织部张副部长办公室门口,敲门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