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岸谷新罗。
岸谷新罗在那边笑着:“小静,最近闲逛的时候都没看见你,稍微觉得有点寂寞呢。”
平和岛静雄皱起眉,不耐烦地说:“先把药吃了再给我打电话。”
岸谷新罗哈哈笑了两声,他一只手臂靠在沙发背上,正好赛尔提有事出去了,他觉得有些事到了和可爱的小静说一说的时候了。
“最近看新闻了吗?那天被你送来的女孩现在可是大人物了哦。”
平和岛静雄不置可否地冷冷哼了一声。
“当然作为赛尔提的未婚夫以及你的密友,我当然知道那些通通都是扯淡。但是,首先小静你要坦白一点,你到底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岸谷新罗循循善诱。不同于折原临也的邪魅,他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和各式各样的人斡旋,而且永远不会越矩,总是在试探到别人底线的时候适可而止。
平和岛静雄抖掉手上的烟灰,模模糊糊地答:“你既然知道是扯淡,还来问?”
“关于你们三人的关系,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肯定都是瞎扯淡。但是你对那个女孩的感觉,肯定和对赛尔提、瓦罗娜、栗楠茜她们不一样,对吧?”
知道库洛姆的真实身份,岸谷新罗说得自然更有深意。
这边停顿了片刻,才懒散地答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八卦的恶趣味,我干嘛一定要说?”
岸谷新罗扁扁嘴巴,装作不满:“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都是这种别扭的个性。作为从中学起就混在一起的朋友,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根据以前只要被猜中答案就会这样闹别扭的历史来看,我估计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深知这位暴躁朋友的别扭个性,如果不直接单刀直入,估计他能这样和你拗一辈子。
“啧啧,看你的反应,看来我是猜对了,你对那女孩真的有不一样的感觉?”他顿了顿,才幸灾乐祸地补充道,“哦,那临也可真可怜。”
平和岛静雄想象着面前的烟灰缸是岸谷新罗的嘴巴,然后把烟头对着它使劲按了下去,用力碾压。
他知道这个把折原临也带到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会说些什么,而他没有那么多好心情听那些多无聊又令人恼火的所谓往事。
“还记得我第一次介绍你们两人认识吗?”岸谷新罗果不其然地开了口。
内心很抗拒去回忆,但是大脑却不由自主地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带领,身边的一切都慢慢消失,而另一些遥远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开始浮现。
恍惚间,自己又回到了穿着来良学园中学部校服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的头发还是天然的深栗色,也还没有戴上眼睛。
内心里,还是向往着能有人接纳自己,除开弟弟之外,再多一个两个也好。
那天晴朗着,他和京平一起去教学楼的天台上,闭上眼睛躺着晒太阳,扣子解开,衬衫衣领也敞着,简单而肆意。
然后,门被打开了,他以为是新罗,但察觉到来的人似乎不止一个,就瞬间睁开了眼睛,像是领地被冒犯的狮子一样,立刻翻身坐起,对入侵者怒目而瞪。
来的人是个男生,和新罗差不多高,接触到他怒气十足的眼神却完全不介意,径直举起手,温和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折原临也。”
纤细、脆弱,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这就是平和岛静雄对折原临也的第一印象。但隐隐约约的,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一脸不屑笑容的家伙,但死活想不起来。
岸谷新罗在那时就已经表现出对医学的狂热执着,尤其是人体的巧妙构造,笑道:“临也和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在其他同学之间也很出名,因为他不仅脑袋很好用,而且打起架来也非常强。”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一直表现得和一只炸毛狮子一样的平和岛静雄,笑道:“不过,和静雄是不一样的强哦。静雄是力量,临也却是韧性。同样的纤细身体,却蕴藏着完全不同的属性,人体构造真是太奇妙了!”
门田京平一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对新罗道:“三角形是最具有稳定性的,这个你在小学的时候应该就学过了吧?”
岸谷新罗哈哈一笑,两手分别搭在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两人肩上,笑道:“再加入一个充满不定性的点,四边形应该比三角形好玩得多吧。”
平和岛静雄完全没讲这些话听到耳朵里,或许是当时夏天的空气太燥热,或许是当时的蝉鸣太喧嚣,总之,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腾的一下被点燃了,以燎原之势围攻着大脑里紧绷的神经。
他双眼死死盯着这个对自己笑得一脸张狂不屑的闯入者:……好想揍他!
那一天自己到底是没能成功地揍到他。因为岸谷新罗和门田京平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胳膊,最后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弟弟来了事。
那时的羽岛幽平已经是俊秀的面瘫少年,但当时还叫做平和岛幽,“羽岛幽平”是他出道之后的艺名。
平和岛幽劝好了自己的哥哥,摸了摸他满头炸起的柔软头发,才把浅淡的目光转向折原临也,静无波澜的眼眸深处似乎滑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回到家后,平和岛幽先打开了一瓶 摆在桌子上,平和岛静雄有点意外,这是弟弟要和自己说一些重要的事之前做的准备工作。
“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平和岛幽语调平板地说。
平和岛静雄点点头。
平和岛幽双腿跪坐,上身挺得笔直,双眸定定地看着自己神经粗大的哥哥,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
“你还记得这瓶牛奶最初是谁给我们的吗?”
身体猛地一震,某根在见到折原临也时就拼命冲击但依然堵塞得死死的神经,啪的一下,畅通无阻了。
一张温和的美丽的女人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平和岛静雄目瞪口呆地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弟弟,心里很不是滋味,弟弟都还记得,自己怎么会忘了。
“不用自责,你忘了那件事也没什么。只是今天那个叫折原临也的少年,似乎和她很像。”
被弟弟这么一提醒,平和岛静雄从见到折原临也那一刻起,无端端生起的被冒犯的怒气总算是找到了来由。
折原临也那家伙和她确实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但是眼神却完全不同,她的眼神温和而关切,而他邪气而阴冷。
被同样的一双眼睛注视,却全然是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她曾经是那么的温柔。
平和岛静雄瞬间明白了,自己生气,是因为自己心中仅存的最宝贵的几段印象被如此轻易地玷污了。
平和岛静雄关于母亲的记忆很少,更不用提自己的弟弟了。或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们比起同年龄的孩子看起来要瘦弱得多,尤其是平和岛静雄,胳膊腿儿纤细得让人不忍直视。
那张温和的美丽的脸蓦然清晰,她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美丽眼眸,别人说那叫凤眼,是很高傲的人才会有的眼睛。但是少女对每一个人都和平和亲切,她微笑着站在牛奶店门口,为大家送上新鲜的牛奶。
每天上学放学,平和岛家的两兄弟都要从这里经过。渐渐的,那个少女开始注意到他们,叫平和岛静雄“小静”,叫他的弟弟“小幽”。
“小静,快过来。”她笑着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平和岛静雄顿时站住脚,小小的脸蛋红通通的,磨蹭了一阵,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了。
“今天的牛奶。”
少女笑着,把两瓶新鲜的牛奶递给他们,一人一瓶。
他是不好意思地接的,但少女一直笑着举着手臂递给他,他觉得自己再不接,她肯定胳膊要酸了,只好木木地接了过去。
“谢谢。”羽岛幽平虽然表现不出感**彩,但该有的礼节却比哥哥周到得多。
听到弟弟说了,平和岛静雄也强忍着害羞,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少女眯着眼睛温柔地笑了,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头发。
那个有着蓝色条纹、紫色盖子的玻璃瓶装牛奶,从此成为安抚平和岛静雄最有效的东西。
从最开始的害羞、想要特意绕道而行,到每天都心里雀跃地期待见到少女,虽然见了面还是会很害羞,但是他已经偶尔能和少女说两句话。
每天路过牛奶店,见到少女,从她手里接过玻璃瓶装的牛奶,成为小小的平和岛静雄觉得最幸福的事。
直到有一天,牛奶店的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那时候刚刚放学,以前少女这时总是笑意暖暖地站在门口欢迎大家,但此刻大门紧闭,平和岛静雄和弟弟觉得奇怪,往门口走进了一些,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