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声音不大,底下人群寂静,故而清晰,似珠落玉盘,掷地有声。
“近日,关于哥哥,众说纷纭,叶棠听在耳,痛在心,深觉不公。哥哥叶修庭,自受封少将军之日起,至今已七年。七年来,哥哥无论军中还是朝上,夙夜在公,未曾懈怠一刻。西平二十年三月,于嘉牧破淳于军七万,解嘉牧无数百姓困厄;次年九月,于上阳驱襄部残余数十里,百姓粮食财物悉数追回,此后至今,未敢来犯;西平二十三年七月,哥哥又出京,于开壤大败祁连。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哥哥一片赤诚,敢为天下百姓,即是性命以付也开颜。我知道,一直以来,慕哥哥之名者不在少数,闺秀碧玉不乏。可悲的是,叶棠也未能幸免。”
人群中,一人卓然而立。人潮熙攘,此人周身却有些空余,众人似乎生怕碰了他会染了他那身白衣。
萧池看见,她说起叶修庭的时候,轻轻垂眸,扫过底下众人,眼中竟是掩不住的潋滟。唇角含笑,似在喃喃自语。
他没想到,她为了叶修庭,竟能有这样的勇气。明明在他看来,她有时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她站在城墙上,素净安然,从容不迫,粉黛未施。她似乎再也不需要什么来做掩饰了,连多余的妆容也不要。
萧池以为是他不够了解她。其实只不过,她的另一面,他还未有机会见过罢了。她的确是那个被叶修庭保护起来的小姑娘,可是也不全是了。如今,她想要凭一己之力保护叶修庭,保护将军府。
“叶棠心思龌龊肮脏,哥哥察觉,深责之,厉斥之。奈何,叶棠廉耻不顾,屡教不改。哥哥顾念手足之情,还是心慈手软了些。以至今日,玷污了哥哥英名。叶棠今日站在此,惟愿大家明察,哥哥表里如一。错全在叶棠。”
那抹人影虽混迹人群,可一身的白,卓然高姿,太显眼了,她想忽略都不能。
她想了想,又说,“叶棠不仅对不起爹爹和哥哥,此生有幸,能得一人容我纵我,叶棠也对不起------”
忽而,她眼里一疼,不在说下去。
只因为他说了一句话,她虽未能听见,可唇形一动,她略一拼凑。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大概是,“本王丢不起这人。”
那个名字,又被她憋了回去。惊澜这二字,终于如一根刺一般,不上不下扎得她心口有些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可,既慕修庭,九死犹未悔。叶棠于此,向天下人谢罪。世上将无叶棠,此事,便就此过了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女子何其大胆啊,竟敢当众承认了她喜欢自己的哥哥,还说什么九死尤未悔。啧啧。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是真的不要脸面了。
人群中,他闻言,亦拂袖转身。
任凭他脾气如何好,心性如何温和,也不可能容下她这光明正大的背叛。正如他说的,他堂堂九王府,丢不起这人。
好一个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她还要向天下人谢罪,呵,他倒要看看,她能如何谢罪。
她看见,他转身,一路出了人群,身边承译低着头跟着,似乎生怕被人认出来。
他说的没错,她给九王府丢人了。
和风脚下却像生了钉子,直直被钉在了原地,定定抬头看着她。好像上面站着的人他不认识了一样。
她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萧池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她说,世上再无叶棠,什么叫世上再无叶棠!
仓皇回头之际,果然见她于高墙之上纵身一跃。
好一个叶棠!
他能容她所有的出格,甚至于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他也能试着理解宽容。就算时间再久,他也愿意等她改。
可她呢,为了一个叶修庭,当真要一条路走到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眼看着那女子从墙上坠下,衣袂翩然,底下众人竟没有躲避,只有他又惊又气。
“叶棠!”
惊惧之余,他不得不又去将她接在怀里。
他气,可没办法真的看着她死。不过还是舍不得啊。
两度救她,这次,他依旧抱着她不发一言。一回府,将她重重扔在榻上转身便走。门狠狠一关,房里就剩了她一个。
听见窗边有声响,她开了窗户。一只白色圆滚滚的小家伙一蹦一跳挤了进来。
她没理它,径自躺回床上,靠在床头坐着。
那小家伙跳上了她的被子,站在她肚子上,又红又尖的鸟喙,还有滴溜溜的小黑眼睛,歪着脑袋,似乎正在看她。
没多久,和风便来了。
萧池不在,他便随意许多。于她床边一坐,顺手拿了她手腕一摸,如他所料,根本就没什么大碍,便又给她放了回去。
也没着急走,和风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她,这才又问,“哎,小姑奶奶,你刚刚在城墙上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喜欢叶修庭?”
叶棠听了,靠在床头,摸了摸还栖在她肚子上的小东西,点点头,“嗯。”
和风追问,“那,有多喜欢?”
她说,“就像你喜欢承译一样喜欢。”
和风原本还想问问她,九王爷有哪里不好。听了这话,他没再继续问了。只看着她叹了口气,没说话。
和风一瞬间就懂了她。就像女人也没哪里不好,可他就是不喜欢女人,非要喜欢男人一样。这天下,别人如何看他说他,他不管也不怕,就是天王老子又如何。可唯独承译----
戳了戳信灵白白的小身子,她又问和风,“是他让你来的?”
和风知她问的是萧池,摇摇头,“不是。”
她眼神黯淡下去,“今天,是我让九王府蒙羞了。”
和风又说,“爷虽没让我来。可我来看你,他一定知道了。”
叶棠想了想,又问和风,“他在哪?”
“听承译说,爷回来后就去了书房,门一关,谁也不见。估计现在还在里头吧。”
天近暮色,年关将近,难得日落之际还能有霞光。
光线终究是黯淡了,只余橘红色霞光几缕,透窗棂而过,斜斜打在他长长的书案上。
承译于门外,分外小心,轻一躬身,小声道,“爷,天黯了,掌灯吧。”
半晌,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不必。”
“是。”
他站在桌前,看那满桌的瓶子罐子晕染了或微红或金黄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不知她那小脑袋里都是藏了些什么,可此时再看,那瓶子上的一笔一划,点点色彩竟很是灵动。鸟欲振翅,鱼龙潜跃,风吹莲动,雨滴疏荷。
他叹了口气,环顾着书房,发觉这书房以前的样子,他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了。她来后的确是添置了许多东西,书架,瓶瓶罐罐,她的画笔,颜料。
如今一瞧,她的那些不经意的痕迹,不仅渗透了这间书房,更渗透了整座九王府。
原来,娶个女人回来竟是如此麻烦啊,远不是他以为的多一张嘴的事。她搅得他心里心外都不得安宁。
霞光稍纵即逝,很快,房中黑暗将他湮没。他坐在椅子上,眼见的竟是她歪着头咬他的笔的样子,犹犹豫豫选色的样子,画笔一搁得意的样子,还有,在他怀里扭捏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她总会回头的。毕竟,谁叫他来晚了呢。余生那么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可今日她一句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他才明白,有的人的一颗心固执得像一颗石头,根本就冥顽不灵,顽固不化。
“掌灯吧。”
不多时,房中有了光亮,他总算驱散了她的影子。
门关上没多久,又被人推开了。
叶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见他。
萧池知是她。
叶棠站在他身后。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等了半晌,她只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在对不起个什么。因为今日她给九王府丢了脸,还是因为她明明不爱他还利用他。
萧池缓缓转过身来,见她正于门口站着,门未关,身后深蓝天幕上一弯残月斜斜挂着。
叶棠见这九王爷好像没有生气。更没有怒不可遏,依旧谦和淡漠,平静如水。
他站在桌角上,顺手从桌子上拿了她的一个小碟子,低头把玩着,另一只手随意背在身后,似笑非笑问她,“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叶棠,这话,是你真心还是权宜之计?”
叶棠觉得他问得自然,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不过是想起来了,就随口一问罢了。
这婚事,本就是因为一纸圣意,牵强得很,他先前从未与她有过交集,又怎么会爱她。他若生气,也该是因为她给他丢了人。
可九王爷不是一般人,能纳百川,且他看起来与平常并未有什么不同。
“这话,自然是真心。且城墙上每一句,都是叶棠真心。”
九王爷闻言点点头,眉眼似含笑,好像是在赞赏她的诚实。
“好,好一个真心的。诚其心,正其行。这将军府的家训,你好歹是做到了一半。”
将她的那个小碟子缓缓放回原处,他一手有意无意轻轻搭在了桌角上。
不过眨眼功夫,那宽大长案便被轰然掀翻。
巨响震天,似惊雷叩钵。霎时间烟尘弥漫,哗啦啦瓷碎之声,入了她的耳,竟如山崩地裂。眼见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没有一只完整。碎瓷片迸裂交叠,铺满了大半个书房的地面,一片狼藉,已经辨不得原来模样。
他就从容站在烟尘中,淡然如斯,好像这厚重长案倾塌与他无关一样。烟雾迷蒙,他看得清楚,她后退几步,浑身都在颤着,看着她满地的心血,眼眶不住泛红。
可她终究没有选择向他低头,别着一股劲儿瞪他,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缓缓抬脚,轻轻踩过木屑和碎瓷,薄唇又轻启,“九王妃,本王在问你一遍。所谓的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心?”
这一次,他故意没叫她的名字,似在提醒她,回话要小心,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意思,她向来难意会。叶棠站在门口。隔着满地狼藉,瞧着他冷哼一声,“九王爷难不成是没听清楚,我说过了,城墙上每一句话,都是叶棠真心。”
话音一落,他没再说什么。叶棠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不过抬手拂袖一低眉的功夫,他送她的那张高高的书架便也倒了。
玉荷不在,连带她四处买来的那些小玩意也没有一样完整。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留下的痕迹悉数清理。无论是心里还是书房里,只要是她留下的,便都要铲除干净。
木瓷碎屑铺到了她脚边,她低头看了看。心疼过一次,似乎也不差这张书架了。
惊天巨响惊动了整个九王府。承译迈上台阶,只见这书房都快要被九王爷毁了。而九王爷和九王妃此刻就隔着烟尘和一地残屑碎片站着,谁也没说话。
承译没敢进去,其实门口已经被淹没,他也快要进不去。于是只站在门口道,“爷,徐公公来了,说是要见您。”
“本王没空。”
承译又说,“可徐公公说,见不到您,办不成差,他就不回去了。”
萧池听了轻轻一笑,说,“似乎,是个人便谁都可以要挟本王了。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安排食宿,好好招待着。”
“是。”
承译不敢多言,低头匆匆退了。
叶棠隔着坍塌的桌子和满室碎裂的瓷片,冷哼一声,“既然九王爷要摔东西便应当摔个彻底,九王爷摔了这么多,可还差了一个。”
叶棠说完,抬脚踩过那些碎瓷,一直到了他的书架前。
萧池眉目一敛,果然见她拿了那个被他悄悄放起来的盒子。
她画过那么多瓶子,桌上杂乱,又整日被她摆得满满当当,他以为他悄悄拿起一只来她不会知道。
可看似杂乱无序的东西,在她心里都有数,那些瓶子是她亲手一件件挑回来的。一笔一划。一色一墨皆是亲手,少了什么多了什么只需她一眼。
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她画的那只瓶子。
上面是她心血来潮时画的他坐在椅子上的侧影。就算寥寥几笔只有个轮廓,他还是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小心保存着。这东西画成有些时日了,难得的是得他悉心封存,墨色竟然半点未落。
她看着他冷笑,将那瓶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抬手,狠狠摔在地上。
瓷瓶应声迸裂开来,碎成大小瓷片无数,混迹在满地数不清的瓷器碎屑中。
亲手摔了他的珍藏,她似乎扳回一城,比他掀了书架还有成就感。转而走到他跟前,娇俏下巴轻轻扬起,一手搭在他肩上。贴到他耳边,轻声笑道,“九王爷,你就是问我一万遍,我也是爱叶修庭。今日城墙上所言,句句真心。这次,九王爷可听清了?可还是要继续问?”
他轻哼一声,伸手勾了她的腰,顺势往自己身上一带。她脚下一个不稳,断瓷尖锐,从一侧扎进了她绣鞋的软缎面。
他抚了抚她脸颊,低头凑到她唇边,却见她突然柳眉一蹙,随后将头扭向一侧。他不知有瓷扎进了她的脚里,她正疼得吸凉气。
“呵。这是又不让本王碰了?”
见她脸色微微泛白,额上不知为什么似乎是渗出一层细汗。她依旧在他怀里扭着身子。
他从容不迫扣着她,一手抬着她精巧的下巴,浅浅一笑,状似温和,“叶棠,本王会让你求着本王问你的。只怕,到时候,你的答案便不是如此了。”
她也不服软,“呵,真不知道九王爷是自信还是自大?”
他不在与她争辩,利言语以争胜,他向来不屑。
到底是吻了她,香软还未尝够,他唇上又见了血。可无论她如何咬他。他也不松口,嗜血上瘾般。
身子微倾,他的一些重量压在了她纤细腰肢上。
叶棠只觉得脚上扎了东西,稍稍一吃力,便钻心的疼。狠了心,皓齿尖尖,在他唇上又是一口。
他松开她,唇上血未擦,眼中却漫了寒意。
“来人!”
几人闻声而来,满地无处下脚,只得在门外候着。
又听九王爷说,“将九王妃带到地窖去,让她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流言虽四起,可数月相处,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她是九王妃。
“怎么,想让本王亲自动手?”
“不敢。”
他们这才上前,地上瓷屑堆得高,几人小心翼翼避了,走到叶棠面前,似乎想要动手拖她。
萧池一记眼风扫过,那几人又讪讪住了手,只低声说,“九王妃------”
她看了萧池一眼,冷哼一声,转身随来带她的几人出去。
才走了几步,便觉脚上那瓷直往肉里割。脚上疼痛,已经不容她轻盈躲避,她干脆咬着牙踏瓷而过。
罗裙长一些。恰恰能遮住她脚面,连她自己都以为只是个小伤口。殊不知她每走一步,那瓷便割一次她的皮肉,伤口便加深一分。
奉命带她去地窖的几人见她走得极慢,倒是也没有催,只缓缓跟着。
等她一步一步走到地窖,脚上血已经透过鞋袜,一点点在粉色绣鞋上晕染开来。
地窖门一开,几人不在上前,只说,“九王妃,请吧。”
她明白他们的意思,自觉进了地窖。
地窖湿寒,莫说暖炉,连半点火星都不见。
南边墙上开小窗一扇,说是窗,可窗外既是地面,杂草曾丛生,如今枯藤落叶快掩住了半个窗子。
这地窖外面不远处该是柴房。叶棠冷哼一声,也就是在九王府,连柴房都要彻夜燃灯。不过,幸亏九王府整夜灯火通明,这里头勉强能有一点光从那半扇窗子里透进来。
借着那一丝光,叶棠脱了自己的鞋袜,将扎进去的那块瓷取了出来。那伤口已经变深,她只觉得皮肉里似乎还扎着些碎屑没清干净,只要一碰便钻心地疼。
阴冷湿寒的地方,她却疼出了一身汗。光线太暗,她手边什么都没有,实在是没办法弄干净伤口。便又将鞋袜穿了回去。
脚一落地,她疼的“嘶”的一声。地窖似废弃许久,所有细微的声音都会被寂静和黑暗放大,她只觉得寒从心生,不由往靠窗的角落里缩。
只有头顶上那扇窗外的小路上,似乎不时有人走过的声音,还有若有似无的交谈声,能勉强让她安慰自己。
都说九王爷难得一见,徐公公亲自来了,才知这是真的。莫说别人了,他可是奉皇命而来,这九王爷说不见就不见。
先是来了个管家将他领进厅里,好茶好水招待着,不多时又回来同他说,九王爷今日有事。不便见客。
那小管家不过还是个小少年,可那语气却不容置喙。徐公公暗自道,果然,这九王府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等了一夜,除了那个小管家就没见过别人了。最后,他不得不抬出了圣上,只说着差办不成,他便不回宫了。
没想到,九王爷也没为难他赶他走,而是真的让他留在了九王府里。
翌日一早,徐公公起了个大早,一出门便又碰上了承译。
承译似乎候他多时了。
见了他道,“徐公公早。在九王府可还住的习惯?”
“一切还好。”
承译点点头,又接着说,“徐公公住得好就成。我家爷让我转告徐公公。今日啊,爷依旧没空见您,特吩咐我带您四处转转。”
年十四进宫,随侍伴驾几十年,徐公公是何眼力。路过书房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九王府书房门上不知为何挂了一把锁。这书房竟是被锁了起来。
脚步一顿,徐公公不由多看了两眼。承译一躬身,又道,“徐公公,这边请。”
那书房自昨夜起便一夜狼藉,九王爷却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人清理,就这样完完整整封了起来。
晨光尚熹微,叶棠缩在一个角落里。这地窖冷得她几乎一夜未眠。几道阳光勉强透进来,落在她眼前,她伸手去触,只见指上尘,不见丝毫温度。她叹了口气,收回胳膊,将手缩回袖子里。直到这会儿,她才看清了地窖的构造。想不到,这阴冷幽暗的地方,居然有桌有椅,有杯有盏,虽然简陋,东西却一应俱全。她对面就有一张小榻,她却在墙角里缩了一夜。
冻了一夜,双脚冷得麻木。失了知觉,被瓷片割破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地窖门一下开了,更强烈的白光透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刺目耀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伸手去挡,透过指缝间,见有一人站在高高石阶上。一时间,光芒流泻,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见那人双手负在身后,翩然而立,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