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支队高门大嗓地笑道,“哪家姐弟不这样?”
周海抿唇,“现在还是独生子女多,这样的手足亲情倒显得难的。”
姜医生看了一遍所有的仪器,各项指标都非常稳定,在床边俯下身。
“张春燕你感觉怎么样?”
那女孩儿缓缓张开眼睛,睫毛已经消失,一个个燃烧卷曲的小黑点,凝结在眼睑边缘,女孩儿的脸上已经敷了药膏,不过红肿依旧。
双手被布带吊起,毕竟刚刚脱离麻醉,还是需要防止碰到那些巨大的水泡。
“还好!”
那女孩看着医生身后的人,目光中充满疑惑。
“别担心,他们想要和你谈谈,你尽量回忆一下,如若感到不舒服可以随时停下。”
女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好吧。”
黄支队和周海坐在椅子上,纷纷打开本子。
“你叫张春燕?”
“嗯。”
“几岁了?”
“虚岁十二了。”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张春山。”
“你上几年级了?”
“五年级。”
“在哪里上学,离家近吗?”
“就在俺家北边六里堆的希望小学,这里有资助,不用交书本费,提供午餐,每月还有餐费补贴。”
或许触动了张春燕的某些记忆,这句话回答的很长。
周海尽量让脸上的面容显得温和些。
“哦!
这个学校不错,看来你很喜欢上学?
那就好好养病,手好了就能回学校上课了。”
瞬间张春燕的目光顿住,从刚刚回忆的状态中出来,一脸落寞,微微叹息了一声,那遗憾的感觉让人看了心疼。
“哎!
去不了了!
他们都不在了,我要抚养照顾弟弟,我要去赚钱。”
这个答案让黄支队一怔,如此沧桑带着不该这个年纪拥有的成熟与担当,让黄支队这个铁汉眼圈一红。
“他们,对你和弟弟好吗?”
周海问完,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春燕的眼睛。
张春燕缓缓抬头看向这个提问的人,他虽然也穿着一身白大衣,却和别的医生不同,冷漠洞悉一切的目光,让人不敢与他长时间直视。
就这样看着周海一会儿,才缓缓回答道。
“不好,我和弟弟一直是妈妈的累赘,如果没有我们,她会过的很安逸吧!”
黄支队长吁了一口气,“丫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先养好伤。
好了,不闲聊了,你回忆一下,昨晚着火前是否听到什么声音?
你怎么醒的,回忆一下经过好吗?”
女孩略微沉思了一下,“昨晚我做了饭和弟弟先吃的,洗完衣服,八点就带着弟弟睡觉了,他们那时候还没回来。
之后,我不知道几点,听到‘咚’一声巨响,感觉楼板都颤了颤,赶紧爬起来,伸手想要拉开插销,可是手被烫了。
然后我又踩着椅子掀开天窗,发现外面都是火,突然朝我扑来。
我一惊就从椅子上面掉了下来,当时右手就疼的不敢动了。
随后挣扎着爬起来,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用大桶水浸湿,一个堵门,一个推到窗外的花架上,然后将弟弟叫醒,让他爬上去待着。
这时候又炸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房间非常热,门似乎要裂了,不断噼里啪啦地响。
我很害怕,将椅子和桌子推过去顶着门口的湿棉被。
再后来,到处都是烟,我只能趴在窗口呼救,然后似乎楼下来了好多车,再后面的事儿,我就不太记得了。”
女孩讲述的非常清晰,虽然有缺失的部分,但都很合理。
黄支队瞥了一眼周海,收起本子起身。
“你好好养身体,今后的上学问题也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帮你们的。”
张春燕倔强地忍者泪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
“谢谢警察叔叔。”
周海伸手,关闭口袋中的手机录音,二人出了房间,还未走到楼下,就接到疯子的电话。
“头,毒物试验结果出来了,徐彩玉和赵宝贵的心内血,都查处大剂量的毒鼠强。
着火的时候,二人应该已经没有意识,处于濒死状态,所以不能逃离躲闪。”
周海眉头紧蹙,毒鼠强!
他知道这种毒药,虽然已经禁止出售贩卖这种灭鼠药,可在城乡结合部,很轻易就能够买到,不过是换了名头和状态。
鞍山路属于老城区,并非城郊,如此位置从哪里来的毒鼠强?
“可以查一下,哪里卖毒鼠强?
黄支队可以派人去周边搜罗一番,如若找到高效灭鼠药,我们可以回来比对一下,找到大体的销售位置,也就能知道凶手的活动半径。”
“嗯,这个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还有一个坏消息,那个六里堆小区压根没有监控,只是在小区门口斜对面的路口,有一个红绿灯上的监控,可这些天一直在维修,还不能正常工作。
看来视频监控这方面,我们指不上了。”
周海思索了一下,顿住脚步。
“我想去现场再看看,胖子他们的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黄支队看看周海的一身打扮,“你就这样去?
什么装备都没有?”
周海白他一眼,“你车上不是有一个备用的勘察箱吗?”
黄支队恍悟,“哦!
忘记了,这两天刘大不在没了主心骨,我脑子都是混浆浆的。”
黄支队调整方向,朝着始发地鞍山路的六里堆驶去,周海给疯子打了电话,让他也帮着胖子他们去筛选,那一屋子的灰烬袋子,工程量还有很多。
半个小时后,二人来到现场,这里有警员留守,毕竟周围的房屋都受到波及,三楼以上住户的北侧窗多少都有些损坏,居委会和街道的负责人正组织工人过来挨家挨户修缮。
二人穿上隔离服,带着手套口罩帽子,来到五楼。
此时现场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房间里面有的地方还汪着水,不过地上划线清扫的痕迹还是极为明显,不过在赵宝贵家对门的门上,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周海瞥了一眼身侧的黄支队。
“你确定消防员进房间的时候门是敞开的?”
黄支队回忆了一下,“对啊!”
周海退后两步,站到五楼东户的门前,指着对面。
“为什么外面的墙壁被熏的比较轻?
按理说,厨房是起火点,那么厨房门喷出来的火焰,对入户门位置的影响将最大。
可是你看,客厅内那些珠子都融化了,可门外的这一大堆电线只是烤焦,并未燃烧,这是为什么?”
黄支队突然语塞,对啊!
为什么?
周海极为严肃地看着黄支队,“因为里面的这道木门关着!”
黄支队一怔,这算什么答案?
“等等,消防员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说房门已经烧碎了,只是门框什么的阻挡在面前,如若这道门是关着的,外面的门为何是开着的?”
“高压水枪足以让炭化的木门粉碎,当时他们通过云梯,是从厨房破损处朝房间内洒水的,这扇门不保很正常。”
周海看看南侧,同样乌黑残破那道门,这是两个孩子的房间,眉头越蹙越深。
门上的插销是闭合状态,显然门是被砸碎,这样的情况下还保持完整,这倒是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那个湿被子和堵门的桌子起了功效?
二人进入房间,周海直奔厨房,此时地面已经没有大面积覆盖的黑色灰烬,两个死者所在的位置被标记出来。
周海站到这个位置,盯着那两个对坐的位置一瞬不瞬。
黄支队也不催促,知道周海这个样子一定是在推演什么,他绕过周海走向北阳台的破损处。
空空荡荡的缺口灌着北风,十一月初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28度,今天瞬间滑落到15度,黄支队缩缩脖子。
楼下好在是一片堆满沙子的空地,如若这里是居民楼,昨晚的爆炸就有可能是毁灭性的,想想都感到后怕。
周海此时在观察二人靠着的这面墙,在暖气上面只剩下金属部分,每一处空隙都是黑色的,包括身后的橱柜,除了金属框架和石头台面还存在,所有门板都燃烧殆尽了。
短短时间怎么能有这样大的火?
短短时间怎么能燃烧的如此透彻?
水池、窗台、橱柜,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盘子、碗或者杯子,看着周海疑惑的样子黄支队结束了他的望景。
“怎么了?”
“毒鼠强低溶于水,对人的致死量为5~12mg,人口服中毒后数分钟至半小时内发病,若不及时抢救,多于2小时内死亡。”
“两小时?
我们那天是十点半结束出来的,你说他们被烧死时已经属于濒死状态,就是说这两口子是在八点半被人下的药?”
“对,并且这些毒鼠强是被掺在食物中吃掉的。
因为毒鼠强低溶于水,在食物中不容易被发现,你看死者家水池、餐桌、橱柜外都没有发现餐具,现在垃圾桶什么的也无法找到。
所有的盘子碗,都在你右手边那个架子上,不过现在都被烧炸了。”
黄支队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这是熟人来他们家了?
投毒然后放火?”
周海点点头,“让你的伙计对周边的居民走访一下,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朋友或者熟人到访吗?”
黄支队点点头出了房间,周海蹲下身,水池有两个黑色的东西,好似锅盖卡在水池和橱柜的中间。
伸手一抓,掏了出来,上面的灰烬被如此动全部飘落,这是两个金属的网状半圆,比普通的盆子要大一圈,将两片对扣起来,周海恍悟这竟然是风扇?
看到墙壁上残存的一部分插座头,周海极为不解,昨晚热吗?
这二人竟然开着风扇干活?
走到两夫妻的房间,地上倒伏的大衣柜还是扣在哪里,周海伸手抬了抬太重晃晃悠悠地将柜子扶起来,黄支队吩咐完回到现场,看到周海在搬东西快步冲过来。
“你叫一声就行了,这门口都是咱们的人。”
周海摇摇头,“就这一个不要紧。”
喘匀了气,周海开始查看衣柜,里面没被烧干净的都是陈年的旧衣服,并没有价值的发现,就当周海将检查完的东西装进去的时候。
大衣柜的底掉了下来,一包绿油油的塑料包装掉了出来,黄支队瞪圆了眼睛,赶紧抓起来。
“这是毒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