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琉璃的街边西餐厅.悠扬的钢琴曲如精灵一般跳跃在每一个角落.
钱小沫和连荣麟坐在靠窗的位置.方桌上是两盘西冷牛排.可是两副刀叉冰冷的放在餐布上.谁都沒有动过.桌上一盏昏暗的镂空碎花纸灯.撒下一朵朵花瓣落在一旁的玫瑰香薰蜡烛上.烛火闪烁.芳香四溢.可是两人的脸色丝毫都不像是來约会的情侣.
走过路过的女服务生都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是因为连荣麟帅得可以.
“那人是他的女朋友吗.看样子在吵架啊.”
“分手不是更好……我们才有机会啊.”
“你也真是的.我刚才看见那边有个更帅的.一个人.单身呢……”
两个服务生各种碎碎八卦着.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另一抹冷酷萧索的侧影上.
他只点了一杯咖啡.咖啡由热放到冷.他都沒有喝一口.
一双犀利又深邃的眼睛死死地落在钱小沫和连荣麟的身上.看着那小子忽然伸手握住了钱小沫的手.他骨节分明五指紧握成拳咯吱作响.如果不是下一秒钱小沫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砸了这家店.
雷铭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刚才在中央广场.连荣麟只对钱小沫说了句“我要和你谈一谈”.于是谈话的地点转移到了这里.雷铭选择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一颗心却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折磨.似乎他们的一场谈话就是对雷铭终生幸福的宣判.
他极力隐忍着内心的冲动.手背上暴跳的青筋泄露了他动荡急躁的内心.
沒过多久.钱小沫缓缓起身.谈话已经结束.
“如果不是你家人來找我.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连荣麟略带苦涩的一笑.“我原本计划从人间蒸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钱小沫的心头一颤.隐隐作痛.这种痛不是因为情爱.而是叹息.
“好了.你的护花使者來了.接下來要谈的人.是你们了.”
连荣麟玉树临风地站了起來.微仰着下颌趾高气扬地看着大步流星走來的雷铭.
钱小沫微微垂下睫毛.发自肺腑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连荣麟胸口一震.强拧出的欢笑在这一刻瞬间崩溃.
他目光呆滞地落在钱小沫的身上.垂在身旁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抽搐.他想要拥她入怀.可此刻一手搂住钱小沫肩头的人.却是连荣麟最不愿意服输却又不得不佩服羡慕的那个男人.雷铭.
“小沫和你的事情毫无关系.”
钱小沫愕然地抬眸望了眼雷铭.只觉自己肩头上的手越抱越紧.紧得來像是要她捏碎.
连荣麟依旧漫不经心的一笑.双手插在裤兜里.“有沒有关系.她心知肚明.”
“你想要小沫因为你而愧疚自责一辈子.记你一辈子.”雷铭的脸色越來越难看.
“你要这样想我也沒有办法.我要回医院了.你们……慢慢聊.”
连荣麟意味深长的一笑.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钱小沫充满纠结与迷茫的大眼睛.然后迈步上前.当着雷铭的面.他俯身托起了钱小沫的右手.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一股寒意立刻蔓延遍她的全身.钱小沫瞠目结舌.他的吻竟然这么冷.
“你还想怎样.”
雷铭一声低吼.抓起了连荣麟的衣襟.吓得一旁的钱小沫倒吸了口气.
连荣麟冷笑着看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还想揍我一拳吗.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有失明的征兆吗.是你冲进我家.打我的那一拳.”
雷铭皱起了眉尖.是惊愕.也是诧异.目光在连荣麟的双眼间闪烁.只能松开了他.
连荣麟得意的一笑.“原來你也会自责的.”
不等雷铭再开口.连荣麟又浅笑着看向钱小沫.“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明天见.小沫.早点來哦.”
话音落地.连荣麟绕过雷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扬长而去.
雷铭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钱小沫.“你答应了他什么.”
“他不愿意去美国接受治疗.”
“……所以呢.”
“我答应他.会去医院照顾他.”
“……时间呢.总该有个期限啊.”
“嗯.可能是一个星期.可能是十天半个月.可能是……”
“够了.”
雷铭无奈的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叉腰.左右摇摆着身子.忽然恼怒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方桌上.桌上的摆件都吓得跳了起來.一旁花痴的女服务生正准备上來搭讪的.都瑟瑟发抖地愣在了原地.
钱小沫知道他会生气.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铭……我……”
雷铭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忽然双手捧着她的头.一口吻下去.释放着他的隐忍他的狂野和他的渴望.霸道得旁若无人.女服务生们面面相觑.大家都涨红了脸.邻桌的女顾客都纷纷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色.让她们的男伴刹那间无能又毫无魅力.
雷铭吻得深沉.良久.他才松开了她.
钱小沫的口红已经晕染成了一朵鲜花.隐隐肿痛的唇瓣上麻酥酥得似乎还残留着电流.
“如果我让你不去.你还是会去.对不对.”雷铭的气息带着迷情的紊乱.
钱小沫的心激热地狂跳不已.却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以前的你.呆萌幼稚.却比现在可爱多了.”雷铭苦笑着.趔趄着后退了半步.
钱小沫咬着唇角.上前双手拉住他的手.目光炯炯地凝望着他的瞳孔.“铭.我只想要你知道.我爱你.永远沒有改变.也沒有人能改变.荣麟与我之间.有情却不是爱.我只是去照顾他.去弥补我心里对他的亏欠.到时候.我才能真正毫无顾虑的.与你相爱.相信我.”
四目相对.雷铭沉默.
他是自私的.绝对绝对的自私.
他是占有的.绝对绝对的占有.
钱小沫期许着凝望着他.等待着.等待着.眼眶里盈盈得惹人怜爱.
有本书上写过.“心太软的人快乐是不容易的.别人伤害她或她伤害别人都让她在心里病一场.”钱小沫如今病了.大病.重病.病入膏肓.
西餐厅里异常的安静.听不见刀叉的声音.只有一曲曲悠扬的钢琴曲萦绕在他们的耳边.
这一次.钱小沫沒有转身离开.离开的.是雷铭.
她的手还僵硬的悬在空中.手心里还有他的温度.唇上还有他的气息.可是一阵风吹來.带走了所有她眷恋又不舍的一切.她的面前.她的怀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沒有.
周边又开始嘈杂起來.忙碌起來.约会吃饭的.上餐续杯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世界.
而钱小沫的世界里.只留下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和耳边一个女子浅吟低唱的歌声.
后來.钱小沫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不能分手的分手》..似乎预示了一段无可奈何的故事.最后.钱小沫踩着她的歌声离去.留下了满地支离破碎的苦涩.
“无法忘记你那清澈的笑容.照亮了我们的每一天.消失的呼吸.匆忙的眼泪.折磨我的容颜.我的爱人……试着用兰色的月光洗去镜子上那满满地弥漫的尘埃.沉睡的岁月.拂晓的露水.装饰我的脸.我的爱人……不要别离.让我们再爱一次.回到我们别离的那天.我的爱人……”
……
……
第二天.李千雅替钱小沫盖毯子的时候.钱小沫才醒來.
“小沫.你是……來得太早.还是昨晚沒回去.”
钱小沫睡眼朦胧地坐了起來.她昨晚离开西餐厅之后无处可去.晃晃悠悠地來到钱妈的病房.原本一整夜都毫无睡意.可终究还是熬不过疲倦.在天亮时分才朦朦胧胧睡去.
“妈呢.”钱小沫这才发现钱妈不在病床上.
“阿姨例行检查去了.看你累.阿姨不想叫醒你.”
“哦.”
钱小沫揉着眼睛站了起來.李千雅正替钱妈张罗着早餐.
“我去洗把脸.”
“去吧去吧……”
钱小沫转身进了洗手间.哗啦啦的开着水龙头.看着镜中一脸狼狈的自己.想起昨晚的雷铭.胸口闷得生疼.一头扎进了冷水里.浑身刺激得颤栗.大脑似乎才平静下來.
等她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一抹黑影压來.钱小沫突然又僵硬了.
“我正要洗个手.沒想到你在里面.”
连荣麟举着手暖暖一笑.却穿着病号服.
钱小沫愣了愣.她昨晚分明是在钱妈病房睡的.怎么一开门一关门.就变成连荣麟的病房了.难道.她刚才一直在做梦.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來看望钱妈的啊.”
钱小沫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灵异了一把呢.
连荣麟指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笑道:“我转院过來了.你就不用担心照顾我又沒有人照顾钱妈了.怎么样.我考虑得周全吧.”
“这样好吗.这家医院并不是眼科和脑科的权威.”
连荣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牵起钱小沫的手放在自己的左眼上.“我恐惧黑暗.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看见你.而我现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只想趁我还沒有完全失明的时候.多看你一眼.多看你一天.我想要知道.你还在我的身边……”
等我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所遗憾.
连荣麟咽下了嘴里的后半句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钱小沫右手手心炙热的温度.
在钱小沫眼中.他扬起的唇角依旧阳光灿烂.英气逼人.一如那年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