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窗户虚着条缝.风撩起窗帘涌了进來.显得四面徒壁的房间里更加凄清.
床上的雷铭半坐着.床头还有不少医用仪器.原本输液的针头也被他自己给拔了.现在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被窝里.望着床边满眼的风.眼神却是毫无焦距的迷茫.刚刚钱小沫就站在这里.雷铭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梗在咽喉.犹豫着斟酌着.到了嘴边的浓情只换作了一句央求她留下來的话语罢了.
如果钱小沫能听懂.这句话中的深情可远比那浩瀚的大海还要深邃.还要奔腾.
..“对不起.我并不想留下來.”
风过无痕.海水奔腾后再度归入平静.静悄悄的卧室都快要把人逼疯.
钱小沫果断干脆的拒绝了雷铭.沒有多待.转身就去药店买烫伤膏.
虽然她只走了五分钟.雷铭却觉得她像是已经走了整整五年、五十年、五百年.
哦.小沫啊小沫啊.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折磨爱你的人呢.
雷铭心里念叨着.目光一横.掀开被子下床朝厨房走去.站在厨房的冰箱前.他拉开了上面保鲜室的门.毫不犹豫地将里面一盘虾饺端了出來.这是连荣麟早上吃剩下的.虾饺里面用新鲜虾肉打烂后搅拌好的肉馅.雷铭只是远远地看着.已经觉得浑身奇痒难捱.但如果这是唯一能留下钱小沫的方法.那么他就算九死一生也心甘情愿.
风.静悄悄的.公安部的员工小区里时不时传來集合号的号子.是整点报时.
钱小沫踩着号子声出了大门.门口有值班站岗的.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就像一棵笔挺的白杨树.钱小沫从站岗台走了过去.很快找到了街对面的药店.让店里的人拿了效果最好的烫伤膏.
“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钱小沫看着烫伤膏药盒上的介绍.站在收银台前.却迟迟沒有付账.
她忽然想起雷铭是过敏体质.身上有伤.又是一个人住.沒有人能照顾他.屋子里连最简单的烫伤膏都沒有.更别说其他的了.如果雷铭伤口发炎了.或者是感冒着凉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办.
“麻烦你.你们这里有家用的日常急救箱吗.”
几分钟后.钱小沫拎着急救箱和烫伤膏走出了药店.沿着來时的路回到了雷铭住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她从茶几上拿走了雷铭的钥匙.自己开了门便进了屋.
“药我买回來了.给你上了药后.我就回家了.”
说话间.钱小沫在茶几上放下钥匙和急救箱.沒有听见雷铭的回应.钱小沫踱步进了卧室.她原本以为雷铭是睡着了.可是床上的被子被掀开堆到了床尾.床上一个人都沒有.钱小沫疑惑着又走向洗手间.可也沒有人.
“雷铭.在家吗.”
钱小沫唤着.雷铭浑身是伤.不可能出门的啊.难道是……
骷影盟的人找來了.
钱小沫的心一紧.立刻奔向厨房.抬眸就看见雷铭倒在地上.吓得她猛抽了口气.
“雷铭.”
钱小沫蹲在他的身边.见他脸上泛红.嘴唇苍白铁青.触手间手心一片滚烫.就好像挨着了油锅似的.钱小沫心下大呼不好.余光瞥见摔在地上的白瓷盘子.盘子碎成了三瓣.还有零星的虾饺散落在碎盘子周围.她立马知道雷铭是食物过敏反应.
钱小沫只能拽着雷铭起來.他的下半身裹着浴巾.上半身穿着夹克外套.形象狼狈不堪又十分诡异.钱小沫只能像在眺望台里那一次一样.驮着雷铭到了床上.雷铭之前也曾食物过敏.钱小沫有照顾他的经验.加上在疗养院学到的知识.她这次沒有之前那样慌张.迅速解开他衬衣纽扣.让他呼吸畅通.然后降温.又用了急救箱里的药.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钱小沫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雷铭.因为过敏发烧的缘故.雷铭眉头皱成了一团.
“该是多么难受啊……”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在床沿边上坐下.
为了留她下來.雷铭还真的是豁出去了.
钱小沫想着雷铭傻乎乎的样子.心里一股暖流涌起.唇瓣带笑.忍不住抬手轻轻爱抚着他的侧脸.她指尖的冰凉触碰到雷铭滚烫的脸颊上.细腻又润滑.昏迷中的雷铭似乎也有感觉.眉头稍稍舒展.紧抿成缝的唇角也在放松.
钱小沫只是这样安静地注视着雷铭.眸中含笑.清澈纯粹得沒有一丝杂物.
日薄西山.窗外的天灰白灰白的.一片肃杀.
雷铭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浓密的睫毛颤了两下.他便微微眯开了眼睛.屋子里的窗户已经关紧了.暖暖的热风徐徐吹來.有人把暖气打开了.雷铭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前却始终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
雷铭用右手在额头上摸索着.拿下來.原來一是块湿毛巾.已经被雷铭的体温捂热了.他用胳膊肘撑着自己想要坐起來.可试了两下.身子软绵绵的无力.好不容易坐起來.也累得雷铭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始终压着什么东西似的烦闷.雷铭半眯着眼望去.屋子里除了他以外.沒有别人.
雷铭苦笑着.低眉握紧了手里的毛巾.至少钱小沫还是照顾着他啊.
只是.如此愚蠢的自残行为.怎么能留住钱小沫呢.
雷铭讥讽着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双脚刚沾地站起來.脑子一片空白嗡嗡嗡的.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沒站稳.他缓了口气.才扶着墙朝外走去.口渴的他想要去厨房喝点水.可当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客厅的时候.眼前倏地一亮.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钱小沫走之前显然是打扫过屋子的.窗明几净.看起來比连荣麟在这里的时候赏心悦目多了.而且.雷铭总是能嗅到一股香味.不是空气清新剂.也不是香水.更不是花香.而是一种能让人胃口大开的……香味.
雷铭诧异地眯着眼看向厨房.厨房里面亮着灯.难道是钱小沫走的时候忘记关的.
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依靠在门框上.看着厨房里正在煲汤的钱小沫.雷铭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做梦.瞠目乍舌的模样就好像看见天上流星飞过的小男孩.哦.是的.钱小沫对他而言.可是比天上的流星还要珍贵啊.
雷铭不言一语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系着围裙的钱小沫.她站在炉火前.时而用汤匙盛着汤汁尝尝味道.时而又搅拌着另一个炉火上的蔬菜粥.厨房里暖气缭绕.像仙气簇拥在钱小沫的身边.雷铭看着她.怎么都舍不得打破此刻的温馨.
钱小沫忙碌了一阵子都沒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关掉了炉火.蔬菜粥熬好了.鸡汤还要慢慢煲.钱小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始在琉璃台上翻找着什么.她拉开了下面的柜子和抽屉.还是沒有找到.钱小沫只能踮着脚尖打开了头顶上的柜子.沒有沒有.一扇扇打开.终于在一个柜子后面找到了瓷碗和盘子.
“谁家的会放这么高啊.”
钱小沫嘀咕着.她不知道连荣麟住在这里是完全不开火的.这些东西也只是摆设才会放那么高.钱小沫踮着脚怎么着都够不了.柜子里面分了三层.最下面一层是酒杯..连荣麟爱喝酒沒办法..中间那层是各种玻璃水杯.最上面那一层才是碗碟.
钱小沫努力伸直了胳膊.踮着脚.够不着啊.
她后仰着脖子看上去.指尖还差点.跳起來总归能够着吧.
钱小沫便开始跳.像一只蹦蹦哒哒的小兔子.蹦跶了几次.憋得小脸蛋都红彤彤的.终于让她的手指尖扣着了一个碗的边缘.钱小沫满心欢喜的劲儿还沒散去.就在她脚后跟落地的那一刹那.钱小沫沒能将碗拿住.就见着碗从她的头顶上笔直地掉了下來.
钱小沫瞪圆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吓得她抱紧了头缩着脖子.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听见碗落地摔碎的声音.这个碗更沒有砸到她的头上.怎么回事.钱小沫疑惑地松开了双臂.难道这个碗掉在半空中冻成了冰不成.
她踟蹰着松开了肩头.缓缓抬头望上去.看着一只手赫然地托住了碗.钱小沫顿时一愣.旋即转过身來.眼前一抹厚重的人影压在她的身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雷铭的身体完全是压倒性的逼在钱小沫的身前.
她微愣着红唇微启.一对清澈透亮的眼眸眼巴巴地望着雷铭.双手交叉着握在胸前.整个人的身体蜷曲着.像是丛林里受惊的小花鹿.楚楚惹人怜爱.雷铭一手在钱小沫的头顶托着碗.身子微微向前倾.钱小沫后弯着腰.靠在琉璃台的边缘上.
雷铭成熟男人的阳刚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钱小沫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连呼吸都显得异常的仓促.她的目光从雷铭的脸上落到雷铭起伏不定的胸膛上.那里结实又宽厚.看得钱小沫的脸更加涨红.
她低垂着头.别过脸去.双手撑在身后的琉璃台上.心慌意乱.
雷铭将碗放在琉璃台上.后退了小半步.注视着钱小沫的目光却依旧是rela的.
“你來得正好.粥好了.你喝一点吧.”
说着.钱小沫急忙背过身去用碗盛粥.红彤彤的小脸上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