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小宝挥汗如雨。上身只穿件无袖短汗褂,下身一条青绸裤,前额的头发早就长出几寸长,可以跟大唐所有子民一样全部梳在后脑勺上结成发髻。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不时吧嗒声摔落在面前的劈柴上。眨眼就被吸干,劈柴上留下一滴淡淡的水迹。
身前是大段大段的松木,身后则是一堆巨大的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山。两名原来就在柴房工作的家丁给他打下手,不断把松木段搬到木桩上让他劈开,又把砍好的散落的柴火码到后面的柴山上。
小宝已经整整劈了一上午,看看日头已经晌午,他擦着汗珠子停下来道:“歇歇吧,可以吃午饭了。”
两名家丁都听柴老头含糊说起过他的“光辉事迹”,想到被公主看中,这位程小宝却坚持不肯俯就,情愿罚来柴房干苦工,虽说有些惋惜,却也打心眼里佩服。看待小宝自然很是不同,不但没刁难,还一直帮忙打下手。此时听小宝这样说,他们马上停下手边的工作,其中一名递给小宝一大碗清茶,另一名则讨好地道:“程兄弟辛苦了!看不出你身板真好,天天劈这么多柴火也没事,换成我们早累趴了。我这就到厨房去领午饭。你们先歇着。”说完就迈出院门。
小宝喝着茶,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到底练过点功夫。这些日子内功见长,劈起柴火来事半功倍,身子骨越练越结实,连胳膊上的腱子肉都鼓了出来。
忽然外面响起娇滴滴的女声,只听那家丁响亮地大声讨好道:“小人见过公主!”
太平捂着鼻子走进来,眉头微微皱着,显然很不习惯柴房的灰尘和脏乱。今天她打扮得格外艳丽,全身裹在销金纱衣里,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脖子上挂着串颗颗有拇指头大小的明珠,头上插了两支尺来长的翡翠金步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十分清脆好听。
看到小宝没有干活而是在喝茶,她立刻找茬了:“谁让你停的?继续干活!”
小宝也不答腔,将茶碗搁在旁边小几上,再次挥起了斧头。咔嚓声中,面前木桩子上的柴段干净利落分成两半,他竖起其中一段,再次运斧,三下五除二,一段木柴片刻劈好。
太平看得发呆。本以为小宝肯定干不来这活,肯定叫苦连天。没想到小宝劈起柴来如此利索。再看他身后大堆木柴便知道他确实没偷懒。不过她本来就是来找茬的,故意皱着眉头走到柴山前,拿起一段木柴便指责这柴劈的不好,刚说了句:“劈得这么大让人怎么烧!”感觉手掌忽然一痛。
太平惊叫着扔掉木柴,对着日头细看,发现雪白的手掌上刺进根木刺,拈住往外一拔,木刺没拔出,她的眼泪倒是疼得差点掉出眼眶。不由捧着手掌直抽冷气。
小宝边劈柴边冷冷嘲讽道:“这里不是尊贵的公主该来的地方,还是快去找太医治您的手吧!”
太平怒喝道:“大胆奴才!有你这么跟本公主说话的么?”
“那该怎么说?小的句句都是实话。”
说话间,又是一段木柴被小宝干净利落劈好。
见他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太平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捧着手掌便想喊嬷嬷们进来惩治小宝。可是见小宝满脸汗珠用力挥着斧头,胳膊上的腱子肉一鼓一鼓,那姿势竟然说不出的男人味,心里什么地方不禁微微一动,凶狠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旁边那家丁看了多时,越看越觉得二人肯定有暧昧,从来没见过气焰嚣张的太平公主如此对待一个下人,换作别人,早一顿板子抽去半条命。他暗自嘀咕,看来这程小宝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以后更要小心结交才是。站在旁边他老老实实低着头,其实眼珠子乱转把太平的神色动作尽收眼底,心底不由暗笑。
太平捧着手发了好一阵愣,不知该拿小宝如何是好。半晌终于注意到那家丁神色不对,立时找到出气筒,“死奴才!很好笑么?今天你们两个都不许吃午饭!把这堆柴劈完自己到柴管事那里领五十板子!哼!”说完转身便走。
小宝冷冷道:“公主的责罚小的不服。我好好干我的活,这位兄弟也没闲着,凭什么打我们五十大板?就算不把府里的奴才当人的,可我们至少也是大唐子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传出去公主不怕被人说虐待下人么?”
“你!”太平气得胸口起伏不停,霍然转身盯着小宝。
小宝丝毫不惧,平静地看着太平。他的眼神很清亮,刹那间太平竟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有愧,想想自己最近也很莫名其妙,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平素为人行事根本不是这样的啊?她的心顿时乱了,只是让她承认自己有错那是万万不能。
只听小宝继续平静地道:“既然公主认为小的说话有理,那就请免去五十大板的责罚。另外,公主不要在这里呆着了,毒太阳底下,公主的手又伤到了,还是早些请郎中看看,免得手掌留了疤,那就不好了。”
太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这男人说话有严词有关切,句句打中心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站在太阳底下竟然又愣住了。
柴管事早就接到消息赶来,见太平如此神情,知道适时该给台阶下,急忙上前道:“天气太热,还是请公主移驾到荫凉的地方。这两个奴才老夫一定好好管教。”
太平赶紧接过话茬,冷声道:“哼,都是你这老奴平时管教不严,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拔脚就走。一场闹剧竟然如此草草收场。
她前脚走,后脚那家丁就凑近小宝,嘿嘿伸出大拇指:“程兄弟有你的!竟然把公主治得服服帖帖,看来日后兄弟前途不可限量,记得到时拉兄弟一把。”
小宝嘴上淡淡道:“还是干活吧。”心里却也有些奇怪。太平公主刚才神色古怪,莫非真的对老子有意思?
只听家丁继续唠叨道:“公主平时对下人很严,很少假以辞色。今天被兄弟两句话说成结巴,兄弟你可真厉害!看来女人有时不能光依着顺着,我丁二今天也学到一招。嘿嘿,改天试试这么对付春花,看那婆娘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小宝啼笑皆非,敢情大唐男人个个怕老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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