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两圈。”徐妈妈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依她所言原地转了一圈。
“舞一段。”徐妈妈说道。
我依言原地摆了几个动作,正证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对自己的舞技还是很有信心,不需要整段跳多少,一个起手式,一个基本动作就知功底如何,若是识货的,自会让我留下,若是不识的,我也不想多待,果然一舞毕。徐妈妈说道,“那就留下吧。”
小东领了酬金行礼谢过徐妈妈,与我道了别便离开了。
“娉婷,带……“徐妈妈停顿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丫头。‘’木离都是这么叫我的。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名字。
“丫头?人长的标志,能穿的起江南烟雨楼的衣服料子,怎得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丫头,你莫不是在框我吧?”徐妈妈说的有理有据,目光犀利,盯着我眼睛一动不动。
“就叫丫头,这个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家中就一个人,他就是这样唤我的,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名字。”我回望过去,眼神坚定的看着徐妈妈。“妈妈若是觉得不好听,以后横竖我是要在您手下讨生活的,不如你给我起一个名字吧”
“你这小丫头,倒也有几分倔强。”徐妈妈噗嗤一笑,“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这句话倒也应景,就叫你玉冰卿吧。你觉得如何?”
“妈妈做主吧。”来的路上和小东攀谈我是知道的,这迎风楼里是徐妈妈做主,我的去留她一人说了算,小东还特意叮嘱过我,只要不是自己不愿意做或者是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尽量不要和徐妈妈起无畏的冲突,早日挣足银两脱身才是正事。这件事我自始都是牢记在心的。
”带她下去梳洗打扮一下。今天晚上就登台吧。”徐妈妈交代一声转身离开了。
“是,”刚刚站在旁边几个人中一个十几岁丫鬟模样的小女孩微微府下身行礼道。其余有跟徐妈妈走的,有的自己散了。
“问姑娘安,姑娘请跟我来。”说话间她已走到我的面前,施了一礼,对我伸出一手摆出请的姿势。
楼里现在还是下午,来往的宾客不多,楼里有陆续穿行的小厮丫鬟,我跟着娉婷穿行在楼里长长的走廊里,有小厮已经开始掌灯,丫鬟端着果盘菜肴步履匆匆,不时有厢房传出男子豪爽的声音,有吟诗的,有行劝酒令的,热闹倒也热闹,但并不让人反感。时不时有女子持着手中的圆扇掩口轻声浅笑,也有作画弹琴,琴声三三两两,清丽婉转,倒也雅致。
“我叫娉婷,给姑娘认认路,姑娘先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讲,楼里的规矩我也讲给姑娘听一听,还烦请姑娘记一记,日后姑娘要是出了错,不光姑娘要受罚,你是我教的规矩我是要一同受罚的,还请姑娘莫要连累了我。”我看着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比我还要小,说话却是一板一眼,对我这个新人态度也是极不客气。
“第一条,楼内忌追逐打闹。高声讲话。第二条,楼里的姑娘不可彼此争风吃醋,惹是生非。第三条,不可偷窃。如是客人遗留物品,上交楼里柜台处。自会有人处理。第四条见到客人应先问安。。。。。。。。”娉婷口若悬河,讲的是滔滔不绝,而我如听天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到了。”娉婷走到一处厢房门口猛然立定,我因为惯性不及差点撞到她身上。
娉婷回头白了我一眼推门进去。我也只得悻悻的跟了进去。
里面是两排衣服架子,上面挂着花红柳绿的衣服,旁边是一个浴桶,我们进来时已经有两个老妪立在旁边,不久就有小厮陆陆续续的提了热水进来,倒在了浴桶里,待水到了六分满时,便停止加水,拎了木桶离开,临走时顺带把门关上。
娉婷走到浴桶旁,拿起旁边的托盘,加了一些花瓣和香料进去,合着茵茵的水汽,浴桶里立刻香味溢出,满屋芳华。以前我都是在溪水里泡一泡,连热水都没有洗过,也只见过煮菜熬汤加香料的,哪见过洗澡加香料的,这要是下面再生一堆火,那可真是要大烹活人,我不明所以只能在旁看着。
两个老妪倒不像我一般闲着,待我立定便上来窸窸窣窣的开始结我的衣服,我反射一般的向一旁躲去,“姑娘莫要害羞,”一个老妪见状盈盈笑道,“楼里的姑娘进来都是要走这一流程的,姑娘安心即可。”
等泡到了浴桶里,热热的水温透过皮肤浸润到五脏六腑,每一个毛孔立刻舒展令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简直是天上人间。下次一定要带着木离泡一次。好东西一定要分享。
“楼里的服务都这么好的吗?那我下次可不可以带朋友一起来?”我望着娉婷问道。
“姑娘怕是有什么误会了,咱们这儿本就是专门为了消遣享乐的地方,只要是有银子,自然是可以来的。若是旁的,只怕是姑娘还没有看明白眼下的情况。”娉婷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刚刚调好的精油倒到了浴桶。
我把身体沉到水里吹泡泡。不多时我就明白娉婷刚刚说的话里的意思,一只筋骨虬结有力,布满老茧的的大手像拎鸡仔一般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两名老妪围了上来,拿着尺子开始量我的胳膊,一边量,一边报数字,胳膊之后依次是头,脖子……旁边的一个丫鬟拿着本子记。
待到全身都量好了,这才又把我塞回水里。拿起我的胳膊端详了一番说到,“皮肤肤质粗糙,过于白皙,缺乏血色,再加些热牛奶,黄芪,党参,五指毛桃,当归,熟地,枸杞,” 娉婷随着老妪的声音开始忙活手里的托盘。
“发质干枯分叉,加个鸡蛋。”不及我反应,只听‘彭’的一声,一股清凉伴着鸡蛋的腥气从头顶发丝传来。我不禁胃里一阵潘腾,伴着阵阵被强压下去的干呕我终于知道这两个老妪所谓何来。
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得以解脱,从水里出来。
“所有人进来都是这样的吗?”我头有些发晕,脚力虚浮,无力的走到梳妆台坐下。
“怎么会,姑娘这样的没几个,妈妈特意交代的。”娉婷拿起发油边倒边说。
此时已有人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往我脸上涂抹,一股子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古铜色香炉里燃着的香味使人昏昏欲睡。
当我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徐妈妈面前时,她眼里有光,赞叹的道。“果然不错,既然准备好了就去排练一下。晚上好好跳,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等到亥时,街上已是灯火通明,人潮来来往往一点也不亚于白日,与车流混杂成长一条长龙涌动。
我已经练了整整两个时辰,在教习的指导下舞步也做了些修改,与乐师的配合已经渐渐默契。
楼里中央是个大舞池,此时歌舞袅袅,廊下小厮引领客人就坐,丫鬟端着餐盘在两旁的小道穿梭,厢房内的客人都快坐满,二楼和三楼的房间设计巧妙,楼梯设在外头,窗户开在里面,在厢房里推开窗户便能看见楼下舞池,一楼都是散座,没有遮挡方便观看表演,二楼多为雅间,供客人临时赋诗饮酒使用,三楼居高安静,一半楼里姑娘住,一半供客人住,两者中间用屏风隔开却也不彼此干扰。
红色的灯笼映照着整个楼都是通红色。突然大厅的灯光都暗了下来。众人望向四周,发出“咦咦”的问句,一束灯光照在了舞池的中间,众人心下通明,齐齐望向舞池。
我手挽起高悬的红色绸缎,从三楼的看台栏杆上一跃而下,空中稳住重心,旋转两圈稳稳落地,灯光聚拢,乐声骤起,起式水袖轻摆,腰随心动,起舞弄清影,周围嘈杂声渐小。我从容而舞,形舒意广。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纤细的舞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齐飞。舞姿时而闲婉柔靡,时而机敏迅捷。舞到忘情处,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宛如自己就是那烟波缥缈的洛水之畔的神女,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此时人群已然安静,宾客皆静坐目光随台上舞者流转,生怕漏掉一个动作,连小厮和丫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的双眼笔直。摆腿紫金冠,蛮子,端腿转,吸翻身,元宝跳,踢后腿,串翻接蹦子,摸地翻身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从此君王不早朝,不知今夕是何夕。《水月洛神》(此处致敬中国古典舞首席舞者唐诗逸,之后用到的很多舞蹈都是她跳的)一舞毕,曲终散,人们激荡在刚刚的舞曲中意犹未尽久久不能回神。自此我一舞定乾坤,摘得迎风楼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