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没多久,梁成俊和林可儿也陆续赶来了。
医护人员已经在里面抢救,好在发现的及时,事态还没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几人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个个都是一脸凝重表情,此时温暖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情去质问梁成俊关于宋名扬的事,只是一直在心里祈祷宋名扬快点没事。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宋名扬的病情总算得到了稳定控制,几人才进去看望。
这时候,消失两月余的董事长突然出现在病房,他一出现就直奔宋名扬的床头,一脸焦急地端详着宋名扬的面色,神情的紧张程度已经超出了一个老板对下属的关心。
他向床边的医生询问了宋名扬的情况,才回头问梁成俊:“怎么会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梁成俊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名扬这些天的状态看上去都很好,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原本我并不同意他这个时候出国,可他执意不听劝,对不起,是我没看到他……”
男人叹了声气:“不怪你,我知道这孩子不是个倔脾气,这次突然急着出国一定有原因……”他离开这些天一直四处求医,到世界各地去听医学讲座,为的是早日能找到救治方法,可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忽略了名扬的身体状况。
梁成俊看了温暖一眼,噤声不再说话。
温暖听完两人的对话,已经惊讶得不行,根据两人同姓宋这一点,大概已经猜到宋名扬跟自己老板的关系,估计公司里知道这两人是父子关系的屈指可数,可隐约的,她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到病床上的宋名扬睁开眼,对男人喊了声“爸”,温暖才恍然想起,赵玟轩曾经告诉过她,他以前是董事长儿子的主治医师,这也不难解释,他跟宋名扬两人为什么一直保持着和睦友好的情敌关系。
可赵玟轩却一直对自己和宋名扬的关系有所隐瞒,当初她因为避免引起他的误会,从没有正面问及过他和宋名扬之间的事,但旁敲侧击地暗示也有过几次,他从来都只是一笔带过。
这时候的温暖已经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很多事情,她只看到了负面的一面,所以到了这时,她心里已经笃定了是赵玟轩在有意隐瞒。
“爸,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宋名扬对床头的男人说,然后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温暖身上,轻声说,“我想单独跟温暖说说话。”
宋冠文看了温暖一眼,点了点头,便和梁成俊等人出了病房。
温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宋名扬的脸,其实从他回国以来,她就已经注意到,他的肤色比从前白了很多,她只当是英国常年阴雨,容易养白人,却忽略了这种肤色也同样是不健康的表现,苍白中泛着晦暗。
宋名扬握住她的手,宽厚的手掌却冰凉得吓人,他脸上带着淡笑望着她,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红润,他慑嚅了一声:“小呆瓜……”
这一声叫唤,差点呛得温暖掉下眼泪,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声线,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笑了笑:“说好的公平竞争,我不希望你最终因为同情我才选择我。”
他所谓的公平竞争,可在赵玟轩眼里,却是完全可以无视的游戏规则,这时候,温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觉得心里无止境地犯苦,不知道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傻,还是为另一个男人的犯规。
而她不知道的是,宋名扬在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已经渐渐失去了公平竞争的信心,甚至慢慢萌生了退出的意愿,他给不了她什么了,他接下来的时日毫无定数,说不定哪天一早就看不见东方的日出。
温暖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无力地对他扯了扯嘴角,半晌才说:“名扬,实话告诉我,你究竟还能活多久?”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国外肝移植有过存活率高达35年的案例,也有几个月就复发病故的,他算是很幸运了,从手术成功到如今,也已经靠药物支撑,熬过了四个年头。
温暖心里抽痛了一下,此时他越是故弄玄虚,她就觉得那个数据越是糟糕到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没敢再追问下去,她死死扣紧了另一只手,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这个时候,她更不能在病人面前哭,免得把不良情绪带给宋名扬,得了这种病本就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她这时候再哭哭啼啼的,特别有一种哭丧的感觉。
病房外面传来了林可儿和梁成俊吵闹声。
大致是林可儿在指责梁成俊对她隐瞒宋名扬的事。
当初因为宋名扬的离开,温暖曾经有多堕落多颓废,林可儿都一幕幕看在眼里,起初的半年里,她都把自己封闭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每天机械式地上课吃饭睡觉,不肯跟任何人交流。
到后来的几年,也是过得苦行僧般清心寡欲的生活,虽是表面上看上去和正常人无二,却早已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城墙,将所有追求者一并隔绝在外。
这一路走来,她很清楚温暖的不易,宋名扬对温暖曾经那么宠爱过,任谁都无法接受一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人,突然有一天说不要她了,厌倦她了,这对她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况且那时候的温暖,有生之年的记忆仅仅只有两年,空白得像一张纸,单纯得像个孩子,宋名扬对她而已,就是第二种亲情。
可倘若温暖早知道这一切,结局就不该陷入这种无言的境地。
她没想到梁成俊居然连她都瞒,夫妻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而其实有时候,夫妻间是根本无法做到坦诚相待的,再亲密的爱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空间,而有些关于守诺关于诚信关于善意的欺骗亦是无可避免的。
温暖没过多在意门外的两人,只是取了桌上的一个苹果,自顾自削了起来。
宋名扬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看着她毫不间断地把皮削成很完整,然后一层层剥下来,放进旁边的储物盘里,再将苹果递给他。
可苹果递出了一半,却又缩了回来,她笑着喃喃道:“忘了,你还不能吃东西。”
于是,把整个苹果也放在了旁边的盘子里。
宋名扬一直看着她不说话,这样的时光,多么来之不易,花尽所有时间来看她的脸都嫌不够,只是想一直这样看下去,如果可以,他宁可用剩余的所有时间,来临摹这张脸,一点点刻进自己的心底。
可美梦终究不能如愿吧?她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温暖主动找了主治医生了解宋名扬的病情,而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却几乎令她几乎无力自持。
“病人曾患有弥漫性肝癌,在英国做过一次肝移植手术,虽是接受了近亲的器官并规律服用免疫抑制剂,但还是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现在化验提示严重的感染指证,我们给他做了几项查体,发现他肝区有明显的包块,且化验afp结果阳性,考虑肝癌复发,具体还要肝穿病理报告的进一步确认。”
但事实上,这几率已经有九成的可能,是否做进一步做*检查只是为了使诊断更具说服力。
虽然对这些专业术语听得云里雾里,可医生的话却像重物狠狠撞击在温暖的脑门上,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脑袋有个声音一直充斥着她的耳膜,如同火山爆发后的余音,让人胸口发闷得难以喘息。
接到赵玟轩的电话时,温暖已经在前往他家中的路上。
她想,有些话还是当面说的比较好,所以她没有接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在计程车狭隘的空间里回荡,以至于司机师傅都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瞅她。
到了赵玟轩家门口,温暖没有用钥匙去开门,而是平静地按了两下门铃。
赵玟轩打开门时,看见她一脸的淡漠,怔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拉她的手:“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儿衣服?”
现在正是倒春寒,外面春寒料峭,虽不在北方,却也十分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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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没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内厅走,过了半晌才开口:“赵玟轩,我有话问你。”
赵玟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手下却还在不停帮她搓暖手,一边笑着等她下文,而心里的不安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温暖出现在这儿开始,她异常的神色和严肃的态度都在告诉他,事情可能已经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温暖望着他的眼睛,慢慢说到:“宋名扬的事你一直都知道?戒指也是你给他的,是不是?”
赵玟轩搓着她的手停顿了下来,她继续说:“你说过,有什么事希望我可以跟你多沟通多分享,所以这次我没有选择逃避,只是想亲耳听你告诉我。”
此时的温暖超乎寻常地理智,理智得又让人害怕,似乎又是一副已经打定主意的模样,这傻丫头一向都是这样,说是来找你沟通,其实自己早就暗自做好决定,好在这次倒是懂得来知会他一声,那么他就有了逆转的余地。
赵玟轩看着她,轻轻地笑道:“对,戒指是我给他的,他的事我也都知道,小暖,这些问题用不着我回答,你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