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六年,北方。
长白山,正阳道祖庭。
时值午夜,一老道仰望星空,就见一颗星辰大放光华,不由惊叹:“这是……天变?!此主南方龙蛇起陆,必有大变啊!”
急急掐指一算,又结合所得情报,顿时得出结果:“原来是困龙脱锁……唉,当年楚王命高人在岳家阴宅中布局,龙庭暗中施加影响,另藏了一重秘法,此时就可依法破之,只是放出此龙来,虽可为大夏争取时间,未来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阳道明面上支持北燕,实际暗中支持的却是大夏,受龙庭指派。
龙庭当年发现南方有蛟龙而起,龙力甚是磅礴,几乎有一统南方之望,因此暗中协助楚王,才得这锁龙之局,如今自己放开,却是龙飞九天,不可再遏制了。
并且,岳超之前虽然被困龙,却也得以根基深藏,积蓄之力甚是浑厚,犹如按压弹簧越厉害,反弹之力就越强。
此举虽可一时解围,却有饮鸩止渴之嫌。
老道默算良久,还是一叹,沿着台阶而上,来到一处山洞前。
这洞穴位于长白山顶峰,再上就是天池,承接天地灵机,乃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但此时,洞门紧闭,厚厚的岩石阻隔一切,显然正阳道主明元还未出关。
“唉……道主还未出关,这北方局面,该如何主持才是?”
老道叹息一声。
明元道主自从上次延支山一役大显神通,连弑两天师之后,身负重伤,闭关至今。
实际上,若是道业修为,三年前就弥补好了。
只是闭关之时,又感受到突破雷劫不灭的契机,这才继续苦修。
道家修炼,自筑基开始,历经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神出窍、游神御气、呼风唤雨(天师)、雷劫不灭、纯阳不朽……一重比一重艰难。
特别是雷劫不灭,乃是传说中的境界,老道自忖若是自己抓住契机,显然也不会就此放手。
只是道主突破得,似乎艰难了一些?
“明永!出了何事?”
正要走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石门内传出。
“啊,道主?”
明永老道大喜:“您可曾成功?”
“闭关三年,尽复旧观,再三年,得雷劫不灭契机,此时传说在我眼中已经没有丝毫迷惑,只要默运玄功,承受天雷,便可突破!”
明元清清如玉的声音继续传出:“只是本座这些时日元神遨游太虚,感悟天道,却也明白了,原来我道一直在逆天!若引雷劫,威力恐怕比普通天师突破还要大上五成,这就是天谴!”
明永老道大惊失色:“夏朝已经覆灭,我们要再兴,自然要遭天谴,只是何以如此酷烈?”
“若只是一朝龙庭再起,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当年大夏一夜而灭,本座就觉得甚是奇怪,如今看来,却是行差踏错,自去天命啊……”正阳道主修为日益精深,眼界也随之开阔,从典籍中察觉出某些隐秘。
“那道主的意思是……我们下船?”明永迟疑了下,问着。
正阳道本来就在辅佐北燕,虽然与大夏暗中来往,却未正式叛主投靠。
更何况,北燕如今势头正盛,有草原十万铁骑,统一天下很有希望,至不济也能划江而治。
扶龙庭至此,可算成功。
“顺行成人,逆行为仙!既已逆之,何不大逆?!”
良久,明元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这就是说,修道总有劫数,早已逆行,当坚定本心。
“道主,我明白了。”
明永恭敬行礼,退下。
山洞之内,正阳道主盘膝坐在一张石床上,神色却是豁然一变。
实际上,明永之前的说法很是不错,若转投北燕,不,这甚至不叫转投,而是一直阵营不变,无疑危险最小,也有着收益。
明元估计,若是北燕一统天下,自己突破雷劫不灭之境的可能足有九成!
纵然只打到天河,无法一统南方,也有六成把握突破!
因为虽有雷劫,却无天谴!还可得北燕运数支持,渡过的希望很大。
“只是若如此,我一辈子的极限,也就至此了……不可能突破纯阳不朽,成为仙人!”
“而若改投大夏,虽然危险,一旦成功,回报却十分丰厚,很有希望能令我传说之后,再进一步!追寻那茫茫的‘道’!”
正阳道主低声喃喃着,又望向面前的一张残页。
这残页玄黄色,其上似乎有着黑红之光闪烁,将字迹模糊掩盖。
“地书?世间真的有此物么?”
他面露疑惑、激动等神色。
大夏龙庭虽然暗中做了不少准备,但北方布局,多靠正阳道与神宵门。
六年前一役,神宵门天师战死,北方就是正阳道主一人定夺了。
明元此时,可以说真正是大权在握,一念可左右天下大局。
像他这种人,什么许诺都难以羁绊,至于忠心什么的更是笑话。
唯有直接可见的利益,才能拉拢。
大夏也知晓这点,最近终于松口,给他送来这地书残页。
地书据说记载了天地之秘,完整读了,必可成仙!
明元沉吟良久,还是伸手,往地书上面一抹。
呲啦!
黑红色的光芒瞬间消退,现出一行行扭曲而又玄奥的字迹……
……
庆国,一处战场。
平原之上,数万骑兵冲锋,声势若奔雷,浩浩荡荡,好似天河决堤,带着无可抵御之力,碾压而过。
五万草原骑兵冲锋,当先作为箭头的更是‘血屠精兵’,清一色玄甲重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燕狂屠大笑着,飞驰纵横,带着血屠精骑围杀庆国幸存的精兵与将领。
之前突然袭击,不宣而战,骑兵驰骋,直接杀入庆国,甚至饶过亢北城,直接阻击后方援兵。
这一战之后,庆国六州之一的北方原州就要半数沦陷。
六万防御草原之定北军也要折损过半,虽然还有亢北城这一钉子,但指日可下。
庆国空门大开,却是可以肆意驰骋了。
“哈哈……崔山八成要傻眼了,以为我北燕吞了草原,至少需要数年休养生息,纵然要开战,也是先吃西戎诸国,或者较弱的东陈……但咱们偏偏出其不意,从最强点突破,等到崔山反应过来,原州就归了咱们了。”
战后,骑兵扎营。
燕狂屠款待诸将,哈哈大笑。
“这都是将军神勇,又运筹帷幄!只是后方亢北城这个钉子不得不拔了,否则我等前面在与庆国交战之时,若后方再被其袭击,却是有大败的危险……”
一将出列,朗声说着。
“这个自然!”
燕狂屠大手一挥:“反正此战之后,原州定北军投降者甚多,你们再飞驰各郡,押投降的厢兵过来,拿他们当先锋攻亢北城……亢北城内也有定北军驻扎,让这些同袍相互厮杀,倒也可以为乐,哈哈……”
一语之间,数万降卒的命运便被定下。
若是有望气者在此,必可看到血光与煞气冲天而起。
只是对于燕狂屠而言,根本无所谓。
他乃是北燕大将,一切杀戮自然有着北燕国体承担,对数千万人之信念气运而言,这区区数万十数万冤魂,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将来北燕得了天下,更是尘埃一般。
……
踏踏。
一队骑兵飞驰,几乎人人带伤,兵甲散乱,显然是吃了败仗。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停下,休息喝水。
蒙戈吃着一张饼子,问道:“巴特尔,我们还有多少人?”
巴特尔阴沉着脸回答:“只有不到两千了……”
“该死的燕狂屠,还有庆国人!”
蒙戈狠狠灌了口水,又对付着面饼,似乎将它当成了敌人之肉。
六年的经历,已经令这位归义可汗成长起来:“我们还算好……巴图那一路才是真惨,撞上血屠精骑,怕是要全军覆没,嘿……我是不是还要谢谢燕人,替我报得大仇?”
他本是草原霸主,乌延部的继承人,只是作为叔叔的巴图谋反,被逼得躲到庆国,寻求庇护。
这一切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伴随着北燕入侵,乌延部已经实际上灭亡了。
沉默了下,蒙戈就问着:“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巴特尔还是大将之才,略一思索,就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等人的方位:“我们现在有三条路,一是去亢北城,与都督汇合,抵挡攻城。”
“不说亢北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我们是骑兵,进了城有什么用?”
蒙戈本能拒绝。
“第二条,则是趁着封锁不严,突破去庆国中部。”
“我们大败,又没有人马……去了只怕也要看庆人的脸色……”蒙戈王子迟疑道。
“那最后一条路,王子你还是草原上的雄鹰么?”
巴特尔的眼睛豁然亮起。
“我自然是!”蒙戈声音提高。
“那很简单,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去草原!北燕这次主攻方向已定,纵然草原不可久待,也可以绕道去西戎诸国,重整旗鼓!”
巴特尔还是很有战略洞穿力,直接说着。
原本,北燕吞下草原,需要数年时间整编各部落,乃至威服西戎诸国,这次突然出兵,实在是打得庆国措手不及。
但有着庆国拖住主力,西戎诸国受到的波及必不会很大。
蒙戈听到这里,眼睛骤然亮起:“说得不错,我们就去草原,去西戎诸国,夺回呼延氏曾经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