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我给安琪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安平,他说:
“你八点钟打过来,安琪学琴去了,”
半年前,小区的信息栏贴出一个钢琴老师招学生的广告(特别巧的是,这个老师竟然和安平住在一幢楼里),和安平商量后,我们给安琪安排了每周一次的钢琴课——我们俩没有丝毫艺术细胞,不指望孩子成大师,只想培养一个兴趣,我一直以为,作为女孩子,棋琴书画能够略知一二,气质自然也会脱俗几分。
“不是星期二学琴吗?”我疑惑的问:“怎么改到今天晚上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安琪的事情你从来就不放在心上,”
“哎……安平,你可以指责我任何其他事,可对安琪,我是一个非常尽职的好妈妈,”
“好妈妈?我都懒得和你争执这个问题,”他不冷不热地说:“如果你心里还有女儿的话,应该记得这个星期二我要去南京出差两天,是你自己提议把安琪的钢琴课改在今晚,这样,明天放学后,你可以接安琪回……那个男人的家,不必赶到这边来上课,”
“呃……”我暗叫不妙,完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不安和愧疚急剧在血液里浓烈起来,我的心骤然猛跳了几下。
他轻哼一声:“看来你真的忘记了,”
“安平……”我结巴了:“这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一个月,还是一个半月之前?”
老天,这一次真被他说中了,我的确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安平绝对不会对我的健忘表现出任何理解。
果然,他语气冰冷的挖苦我:“你记性实在太好了,不过没那么久远,我月初告诉你出差的事情,到今天刚好三个星期,”
我小声嘀咕:“你知道我很忙,就算忘记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没有和我理论,只是说:“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安琪星期二下午五点钟下课,免得你忙碌到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学校,”
我烦闷不已,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安平,星期二我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
见我没反应,他说:“我挂了,”
我慌张的制止他:“等等……安平,星期二下午我赶不回去,你可不可以……”
“你星期二回不来?”
“刚好出了一点状况,我真的没有办法赶回去——”
我本想和他解释一下,苏钰跑去英国看赛马了,可他已经打断了我的话:“你总是有借口,除了你自己和那个男人,其他事情对你而言,都不重要,就是安琪,在你心里也没有什么分量,”
我其实已经习惯安平的冷言冷语,只是这一秒钟,心里的烦闷让我对他的话十分反感,我不悦的回击:“我承认,和别的男人劈腿严重伤害了你的感情,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整天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毒疮长在别人身上,你当然不觉得痛,”他言词尖锐,语气嘲讽:“如果每天和你睡觉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却是和另一个女人风流快活的情形,你会是什么感觉?你还能说得这么轻松?”
离婚几乎一年了,安平还僵滞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我实在觉得厌倦,也无言以对。
见我没有吭声,他语气恶劣的补充了一句:“你周旋在我和那个男人之间,真让人恶心,”
电话两边都沉默了,我只感到身心疲乏,根本没有力气反驳,更不想去安抚他,片刻后,我无奈的开口:“你明明知道,为了安琪,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平淡的说:“很好,那你就准时赶回来,”
“我也很想,可是……”
“何必口是心非?”
“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离上海几千公里,有重要事情要做,哪能说走就走,”
“我就知道,女儿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你能不能公平一点?”我窝着一把火在胸口:“我并不是在外面无所事事的闲荡,家里又不是没有人,阿姨应该不会介意单独陪安琪一个晚上,”
“说得简单,刚给王秀琴放假,现在又要她来上班,”他讥笑出声:“你真是太负责任了,安琪有你这样的妈真幸运,”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我会亲自和安琪解释,相信她会理解我,”
“恐怕你想错了,她知道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回家,显得非常兴奋,小背包都已经收拾好了,可以想象,如果知道你不能赶回来她会多么失望,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想听你解释,”
我闷声而言:“你最好不要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安琪,甚至左右她的想法,”
“我有必要那么做吗?”他语气不屑:“从你抛弃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你给她的就不是一份完整的爱,你以为她心里没有任何阴影?”
话筒在手里微微颤抖,我抑郁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片刻后,安平打破沉默:“你总是这样,任意伤害别人的感情,”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支撑着下巴,心里一片混乱,内疚感像一块湿布罩在口鼻之上,让我呼吸极端困难。
感觉如此糟糕,以至于丧失了食欲,晚餐的时候,面对厨师精心烹制的美食,我无法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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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恒坐在我对面,他轻轻晃动葡萄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他指尖流溢,优雅的浅酌一口,他微笑而言:“容编剧胃口不好,心事重重,如果你愿意说一说,我乐意当你的听众,”
和他讨论剧本还可以,谈及私情家事,我不太确定和他已经熟到这个地步,毕竟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
“我只是……午餐吃得太多,所以不觉得饿,”
他眸色深沉,面容清淡,缓缓而言:“这种时候,能够让你心烦的,
除了男朋友,就只有你前夫和女儿了,我猜……你郁闷得食不知味,应该是和你女儿有关,”
他的话让我十分意外,我忍不住怀疑——难道我的房间里隐藏有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监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关于你离婚的事情,媒体已经有足够曝光,我知道也很正常,”
我一脸疑问:“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和我女儿有关?”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调笑:“我能通感,所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感到一丝紧张,迟疑两秒:“我从不相信心灵感应之说,”
“其实我也不相信,我不过是胡乱猜测,”他笑了笑:“只能说,如果你真是为男朋友茶饭不思,我觉得……这个男人很幸运,”
我微微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真被你说中了,我的确是为了安琪的事心烦,”
“哦,”他神色微敛:“出了什么事么?”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怕小孩子失望,所以心里觉得特别难受,”
我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轻声叹气:“刚才我打几个电话都不通,安平显然把家里电话拔了,他的手机也关机了,我连和安琪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显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如果你明天想赶回上海的话,也许我可以说服苏钰……”他脸上有一丝隐忍的为难之色:“你们可以另约时间谈谈合作的事情,”
我把杯子里的葡萄酒倒进自己的咽喉,感激地说:“谢谢,不过……我人都在这里了,就一天时间,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虽然我不能忍受安琪的失望和难过,可理性的分析,这个时候,和苏钰见面的事情恐怕更重要——如果谈成了,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他静思片刻:“这事说起来还是苏钰的过错,要不是她突然跑去看赛马,你也不必浪费时间坐在这里等她,”
我摇头:“不能怪你老婆,只怪我真的忘记了这件事,安平生气主要是这个原因,再说,神仙岛这么漂亮,在这里住几天,感觉很惬意,”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拿起酒瓶把我的酒杯斟满,轻声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当然可以,”我点头,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紧张。
他双眸静静地落在我的目光里:“失业以后,你在联合书店工作六年,每个月赚那么微薄的薪水,到底是什么支撑你,让你坚信,自己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对于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可此刻,当他这样和我双眸深深接触时,我突然迷茫了,失神了。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商场做文案策划,我在联合书店工作了几年你也很清楚?”
“我看了你的档案,”
“我的档案?你们有我的私人档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