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宗砚回来刚过八点。
在玄关处,佣人上前询问他是否要吃点夜宵。
“去热杯牛奶送去顾小姐的房间。”
“是。”
佣人离开,周宗砚面容沉静脱下大衣搭在沙发上,没有在客厅久留,点了支烟转步上了楼。
书房隔壁的卧室门半掩,里面有柔白的光线透出。
路过时目光轻轻掠过,隐约看到女孩侧身倚靠在软塌上的衣摆一角。
仍旧是早晨的睡衣,看来今天确实有乖乖在家休息。
周宗砚眸色柔和地笑了笑,先去了一趟书房。
处理完两封文件,在露台外将剩余的烟抽完,摁灭后换了身衣服,出门时佣人正端着牛奶上楼,他伸手接过,示意对方今晚可以早些下班。
后者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周先生。”
家中小儿子过生日,早晨那会儿跟管家随口提起过,许是被周先生无意间听到,所以宽待她今晚提前回去。
先生忙于公务,却还能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挂在心上。
南悦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周家太子爷与京城权贵层的其他有钱人不同,他是一位有温度,且能教人死心塌地追随的上位者。
顾予笙见到周宗砚进来,小小地诧异了一下。
男人搁下牛奶,慢慢抽掉她手里的书,揉揉她脑袋,“让眼睛歇会儿。”
女孩凑过来闻了闻,“没喝酒?”
“喝得少。”
她“哦”一声:“差点忘了,徐特助会替你挡酒。”
周宗砚淡笑:“你可能不知,徐界的酒量算不得好。”
嗯?
顾予笙未经历过商务酒局,哪能明白其中行道深浅。
以周氏在京地位,又有谁敢公然对太子爷劝酒。
喝不喝,喝多少,全凭周宗砚心情罢了。
软塌微陷,他长臂伸过去将人团起抱进怀里,轻嗅到她发间的馨香,低声问:“洗过澡了?”
顾予笙小脸在他衬衫领口处蹭了蹭,撒着娇,“没有。”
她是懒得动。
感冒后浑身使不上劲,只想静静地窝着,没有告诉周宗砚的是,她在这张软塌上躺了整整一个下午。
时间不早。
周宗砚抱着她起身往浴室走。
顾予笙掀起眼皮,小声嘟哝:“你要帮我洗吗。”
头顶的阴影落下来。
周宗砚垂目看她,语气温和含笑:“如果当事人没意见,我很愿意效劳。”
“有意见。”她睁了睁眼,反驳道:“女孩子说的话,不是每一句都相反,周先生要自己懂得判断。”
“这倒有些为难我。”他无奈,口吻显得高风亮节,“诚如此时此刻,按照我的直观感受,顾小姐大概说的是反话。”
她偃旗息鼓,连忙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放过我,刚才是我太傻,不该多此一问。”
“以后这种问题,可以多问问。”他俯首亲了亲她鼻尖,把人放在旁边软凳上,挽起袖子往浴缸里放水。
顾予笙盘腿坐在一旁,听着出水声由大变小,最后淹没在缓缓涨高的水面下。
周宗砚骨节修长的手关闭水阀,再次试了试水温,侧身示意她脱衣服。
这就脱?
她一脸天真地等他离开。
周先生却仿佛真要印证她刚刚的话,到底是正是反,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顾予笙吸了吸堵得厉害的鼻子,瓮声翁气地开始赶人。
“不宜泡得太久,十五分钟后,我来敲门。”他眼神温润地叮嘱她。
倘若五分钟后的线上会议被突然宣布延迟,而真相却是,他们的周董,仅仅只是为了亲手帮女朋友洗澡。
若因果关系成立,他大概,也能心甘情愿为她昏聩一次。思绪落地,女孩软软的嗓音传来,“周宗砚,能不能帮我去衣帽间拿一套睡衣,谢谢。”
临走前,她都不忘差使他。
顾予笙小脸红红的注视中,男人敛眉走出了浴室,找来一套烟粉色睡袍,整齐折叠在置物架上放好,最后指了指旁边的手机,提醒她,别睡着。
玻璃门关上。
她扭头看向旁边置物架。
百密一疏。
忘记嘱咐他再拿一件贴身衣物。
他等会儿要过来睡?她里面就这么空空的?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
周宗砚打来电话时,那头的会议仍在进行。
直到她吃完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已是深夜几点,迷迷糊糊中,大床轻陷,自己被揽入到男人温热的怀里。
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入梦,很甜。
但隔在睡衣下那软软的两团,也扰得周宗砚煎熬地挨到凌晨一点,才勉强合眼。
次日一早,顾予笙七点的闹钟响。
九点上班,从南悦府到公司至少四十分钟,还要留出十分钟排队等电梯,代表着她只有一小时的时间用来洗漱化妆和吃饭。
按照她平时的速度,远远不够。
大清早,穿梭于衣帽间与浴室,顾予笙几乎忙到飞起。
周宗砚在亲眼目睹全过程后,才冷静地开始怀疑,她上个礼拜的五天通勤,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收拾完准备下楼吃饭。
听到周宗砚叮嘱:“把外套换了,穿羽绒服。”
身处室内,感觉不到冷。
顾予笙尝试着做一做挣扎,“车里和办公室里都有暖气,不碍事的。”
“如果感冒加重,我或许要采取强制措施,把你困在床上休息。”
“.”
把一个女人困在床上最有效的方式是什么。
顾予笙不敢多想,认命转身,默默进了衣帽间。
周一拥堵,抵达公司附近已将近八点五十。
为避免节外生枝,顾予笙想让司机在前面的地铁口停车,却被身侧周老板淡声否决。
“万一被人看到,该怎么解释?”
“和男朋友一起上班,需要解释什么。”
果然。
周董是不满意目前这个剧本的。
顾予笙轻咳了下,扭过头去,“时机还未成熟,我们的关系暂时不宜公开。”
周宗砚敛眉启唇,“说说你的理由。”
“作为一个普通员工,能见到的事物本质,远比未来周太太要现实残酷许多,你也不想让我成天像个活佛似的被人供起来吧,那样对我没有丝毫益处。”
未来周太太。
听到这五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周宗砚不着痕迹勾了勾唇,“那你觉得,何时公开才算时机成熟。”
“不确定,但我一定会努力,将这个时间提前。”她认真保证。
这句过后,周宗砚缓缓阖上眼,陷入沉默。
十来秒钟。
听他沉声开口:“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