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理原因,躺下后苏三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想动又不敢动,怕打扰罗隐休息,这一晚上自己一惊一乍几次了,在这样折腾下去,今晚上三个人是谁都别想睡了。
想着一切等明天再说,苏三的心放宽了些,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睡去。
小翠可能是做梦,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嘎巴拉。
第二天醒来,旺堆先拎着大铜盆跑下楼,其他的客人都习惯了,哪管什么热水冷水,去院子拎了水,蹲在地上就直接抹脸。
若是旺堆一个人也就这样做了,但楼上还有苏三,旺堆想着苏小姐是大城市来的文明人,可不能像自己这些粗人一样,大冬天的还用冷水洗脸,便走过去,将那人放一边的桶子拿过来,打了点水涮了几下,又将水倒在一边,这才打了满满一桶水,拎着就要往灶房走。
洗脸的男人是个黑胖子,此刻站起身来,喊道:“嗨,你给我站住。”
旺堆一听这是叫他呢,也就收住脚步,斜眼问道:“你什么意思?”他认出这是昨天特别能吃辣椒的的那个人。
“你什么意思?做什么涮那个桶子?”
旺堆笑道:“怎么?看来你昨天真是辣子油吃多了,辣的你勾子疼。”
那人恼了,将自己手里擦脸的布头往地上一扔,袖子一撸:“找死啊你。”
旺堆在西康可是土司老爷的护卫,除了土司和太太、总管,怕过谁来。将桶子往地上重重一顿,那桶里的水撒了一地,旺堆拍着腰间的枪说道:“就是嫌你脏,怎么样?”
那人看着旺堆拍腰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晃了晃对准旺堆:“欺负老子没有枪?走这趟路的哪个不带枪?你牛气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哎呦,一大早的,你们两位是做什么。莫不是昨天辣子吃多了,全都燥起来了?这男人燥啊,那就赶紧赶路啊,走到镇子上就能找到姑娘啦。”
老板娘捏着个帕子,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走过来,帕子一甩,正打在那胖子的脸上。
胖子怒道:“你是嫌我长得没他好?做什么打我?”
“啊?打到你了?那可真不对住,我不是故意的呀,来,给白大爷揉揉,这是打到哪了?疼不疼呀,哎呦,这打着你脸上,疼在我心里啊。”
老板娘说着一只手就抚上了胖子的脸,另一只手却一把按在他拿枪的手,将他的手一点点按了下去。
胖子得到点好处,笑的见牙不见眼,也就忘记了旺堆这回事,旺堆哼了一声,拎着水就去灶房,来到灶房门口就看到里面冒出黑烟,莫不是着火了?吓得旺堆赶紧拎着桶进来,却见到罗隐蹲在地上,呛得连声咳嗽。
旺堆急忙拉起罗隐推他出去,自己拎着根柴,在灶膛里捅了几下,又趴在地上用嘴吹风。
过了一会,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大了起来。
“好啊,你们差点点着了灶房,要赔钱。”二宝正好过来,看到灶房里烟还没散尽,大声喊道。
“是不是又要半块大洋啊?”
罗隐抱着肩膀懒洋洋地问道。
“对,半块。”
“行,有帐不怕算,你都记着,到时候一起给。”
“你们今天不走吗?”
“没法走了,我们同伴发烧了。”
“啊?苏小姐病了?”旺堆腾地站起来,指着二宝说,“要钱要钱要钱,你这人都掉在钱眼里了,我们小姐病了该找你们赔钱!”
“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你们的人病了为什么找我们赔钱啊。”
老板娘正好过来闻言问道。
“哼,你们这旅店有鬼!”旺堆认为苏三病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折腾几次的结果。他自知没法回去对多吉交差,同时那个多吉也未必是真的多吉,身为老土司的私生子,为了多活几年他决定从此跟着苏三和罗隐浪迹天涯,苏三救过他,他心里早将苏三视为自己的新主人了。
“啧啧,有鬼有鬼,那鬼在哪呢?”
老板娘斜睨着罗隐:“这位先生,鬼在哪啊,昨晚你们闹也就算了,大白天的红口白牙可不能胡说。”
“鬼,鬼就在……”旺堆眼珠子一转,“就在炕里。”
旺堆给人的感觉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道的心眼,他一说鬼在炕里,罗隐冷眼旁观,就看着老板娘脸上明显不自然地抽搐一下,随即大叫:“胡扯。”
二宝则冷笑:“你们这些城里人,造谣诬陷的本事还真不小。哼,已经来到粮山地界,就看你们的造化咯,没准明天就被人当成抓了做娃子去。”
旺堆大怒:“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的那位女客病了对吧,我这就给她做点拌汤喝吧,热乎暖胃,喝完了出点热汗盖着被子睡一天,这病就好了。”
老板娘怕打起来,急忙打着圆场,说着卷起袖子就去掀面缸的盖子,盖子一掀开,一只硕大的灰老鼠嗖的一下窜出来,老板娘吓得大叫,那老鼠急忙跳下去就跑。
罗隐正好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根柴,将手里的柴一把丢了过去,正好砸在老鼠的头上,那大老鼠被打的脑袋迸裂,蹬了几下腿就死了。
二宝看了看罗隐,若有所思。
老板娘惊魂未定,又看向面缸。
罗隐心道这面缸进了老鼠,里面的东西也没法吃了,便掏出一块钱交给老板娘说:“不知可有米?”
“白米没有,有点小米和玉米。”
“那就麻烦老板娘煮点小米粥吧。”
老板娘将钱接过来,竖起来吹了一口气,嗡嗡的回音清亮,她喜出望外:“这个自然,你就放心吧。”
罗隐和旺堆在楼下吃完自带的饼子和肉干,老板娘已经煮好了小米粥,盛在一个大海碗里。罗隐自己端着往楼上走,旺堆在灶房里转了一会,便说去马厩看看马。
苏三早上就有些发烧,这会烧的迷迷糊糊,见罗隐端着粥过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说喝下不去了。
罗隐想都不想,接过来两大口就把剩下的喝了。
苏三叫道:“别喝,万一感冒传染给你呢?”
“你是昨晚受点风寒,没什么传染的。”
这时旺堆喜滋滋地进来,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倒出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罗隐问。
“我在后院找到的,用这玩意对着砖缝一点点的,能把炕砖撬开。咱们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个啥。”
旺堆挥了挥手里的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