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又是一巴掌过去,明明愚蠢,却处处自以为是。他张朋飞纵横捭阖,难道还看不清是与非?他本有意避战,无论实力与人情,他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一个宁兰自作聪明,一个义子蠢不可及,两个人硬生生将他推向了风尖浪口。
“暂时撤下你身上职务,回去闭门思过半月,之后给墨君当副手,什么时候能独挡一面了,我自会重用”。别人都说温室里的花朵,再如何坚强,都不如路边的野草。从这次的事情中,如果听之任之,这个义子迟早出事,张爷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孤独不是没有情,而且将情掩饰的太好,怕别人抓到软肋。
阿生,望你悟到我的良苦用心。张爷在心中默默期盼。
阿生叫了一声义父,张爷摆摆手,言意已决。
……
除夕,秦家大院张灯结彩,一大早一群小字辈和佣人忙着贴对联,老太太、老爷子坐在大门口,看着一行行忙碌的人,和颜悦色。平时几个小家伙很怕的奶奶今天破天荒的朝他们笑了笑,于是大着胆子走进叫了声奶奶,老太太高高兴兴的艾了一声。老太太昨天听老爷子一点拨,也觉得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较个什么劲呢?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吧!
除夕那天,老道也回来了,这家伙白胡白眉,手中一记佛尘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秦唐可知道这老头追得可不是什么长生大道。有降龙尊者济公的几分洒脱,喝酒、吃肉,啃鸡腿,平日懒懒散散能睡绝不坐着,村里哪有酒席,他要在卧龙村,他准会出现,一通忽悠,他不给人留一个钢镚,反倒是吃了白食,还拿别人银子。
论本事,看不出一星半点,论脸皮,暴君不如其一。
可就是这么个人,秦家老爷子却对他恭敬,以平辈论交,老道还像是吃了亏,整日挂在嘴边。老爷子哈哈大笑,也不与他计较。有些人本事不大,总喜欢自吹自擂,借力打力,也许这人能步步为营,成就一番事业。可此是小道,像老爷子沉浸江湖大半辈子的人物,顶多点一点头,不会深交。
另一种人,大道无锋,平日藏拙,只有真正在需要时,披荆斩棘,如诸葛武侯在世。道士平日里疯疯癫癫,就如此时,和一群秦家的小屁孩玩鞭炮玩儿兴致勃勃,怂恿小孩子去厨房偷豆腐,自己家应该称拿更合适,反正看道士那猥琐的样子用拿又觉不妥。
鞭炮炸豆腐——全面开花。小屁孩在那使劲鼓掌,道士捏着胡须得意洋洋。帅不过三秒,突然蓬的一声,平地纵起三尺,一群小屁孩哈哈大笑,道士气急败坏,质声问道哪个小兔崽子干的?相比于许多大人,小孩子更知道义字为先,只乐不答。
道士环视一周,将眼神落在了秦武身上,哼了哼道:“老道我掐指能算,小鸡,过来”。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样,而且秦家子嗣中,还真没几个有小鸡仔的魄力,这是最接近秦二世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只唯恐天下不乱。
秦武回了他个鬼脸,回了句傻子才过去哦!转眼之间跑的没影,不知又上哪疯去了。
秦三代随奶奶上山拜了祖宗祠堂,两点整,秦家就开启了年夜饭,老太太依次给小的发红包,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并为北方双秦的秦天知家中。属于秦素雅一个人的除夕。她给自己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在东、西、北三面合摆上了一碗饭。一碗敬祖宗,两碗敬父母,她坐于南面。
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难言苦涩。
屋外,烟花漫天飞舞,鞭炮声阵阵,吵的心烦意乱。
夜幕星河,夜月微凉,屋外灯红酒绿,除夕夜,每家每户会将家里所有的灯点上,老人家的说法是辟邪,包括添对联、放鞭炮,是为了赶跑叫年的兽。秦素雅披上外套,独上西楼,烟花美丽而绚烂,彩灯梦幻而迷人。
一座城,朝云暮雨。
一个夜,更深露重。
一轮月,辉映心香。
一个人,海阔天空。
既然选择了一个人,尽管心中绞痛,都应该勇敢的走下去。
然而一个人,无言孤独。
正如一首李煜的《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正月初一,老爷子腿脚不方便,由暴君带着秦三代等几个人去了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秦汉是那儿走出去的第一人,不过他并不想去破坏那里的宁静,或者说,他不愿意,曾经留下了并不愉快的童年,可能留下了阴影,他便很少回去,除了逢年过节,给长辈点柱香,烧点儿纸钱。清理一番坟上的草木。那些年实行的土葬,山村落后,没有流行公墓,不过相比于火化,老人们心中还是喜欢土葬,那叫落土为安。
老爷子就曾嘱咐秦二世,如果有一天他走了,就在山上挖个坑将他放进去,不需要立碑。如今国家实施火化政策,老爷子不喜欢被火化,也不想与国家机器违抗,落土为安即可。
初八的时候,柳红杉来了一趟老秦家,给二老拜了年,另外见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秦唐本想去那边看她,柳红杉说她会过来,可能是一种习惯了,几乎每年都会来大院,只是等人散的差不多,包括秦平的母亲,她基本初六过来,初七离开,并不全然对暴君有情,两人甚至不和秦二世见面,免得尴尬,也避免中学教师多想,虽然她笑到了最后,不过同是女人,何苦为难。
柳红杉亲自为秦唐下了一次厨,秦三代吃得很香,他都快忘了有多久没吃过母亲做的饭了,应该有两年了吧!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两会在紧锣密鼓中召开。
儒将不负众望成功登顶,成为***。
至此,付家基本翻身无望了,包括他一系的人在一次次上诉,角逐中尘埃落定,最高院判决,秦天知、林如雪犯贿赂、内幕交易、涉黑等罪行,判无期,不得申诉。
被判刑后,秦素雅和单雷去秦城监狱探了监,这座被誉为全国最森严的监狱,关押的哪个不是一方人物,要么在某个领域拔尖,要么在政治生涯中犯下了错误,也有秦天知这样的草莽枭雄,如今只有在里头望洋兴叹。
老秦家。
书房中,那部一年到头响不了几次的电话,响声刺耳。
“老秦”。
“老宁,今天什么风”?
“西北风,儒将登顶,新官上任三把火,反腐、反黑、反对黄赌毒,你家暴君最近有意南下,你转告他,这两年最好消停,否则撞上了枪口自作自受”。
“老宁,多谢。什么时候来东北视察,我这儿还藏了几瓶三十年的好酒,一起喝一蛊”。
“好你个老秦,知道我就好这口,不过三十年的就算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送。咱老哥俩,弄几瓶二锅头就行,当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行,二锅头管够,老哥等你来”。
****
匆匆一转眼,秦唐已到了大四,感慨人生苦短。时间不等人。
在这段时间内,《黑白》第三卷尾卷结束。第一卷鲁迅文学奖,第二卷得到了国家文学之巅矛盾文学奖,第三卷多家出版社联系,‘一个良人’在文学上凭一部《黑白》奠定了基础,只是在领奖之时,方知道击败了许多老牌作家,在文学上的后起之秀竟然是个青涩少年,他能写出如此深奥与立意的文字,首先是不信,可别人都上台领了奖了,只能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秦唐在大三的暑假抽了两个月参加了鲁迅文学培训班,学习系统知识,他不认为比任何人聪明,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黑白》结束之后,他正在构思一部新的小说,名为《黑土地》,他以老爷子,秦二世,包括自己为原版,加工润色,从六七十年代的动荡写到八☞九十年代的黑金时代,人们是如何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土地上攫取,到了二十一世纪,资本运作,产生的泡沫经济。
上海暴发户彻底走出了失恋的阴影,难怪别人都说时间是治愈情感最好的解药,不过他再也不是以前太跳的暴发户,那辆停在校园内的小跑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已不能在他心中生出波澜。
西北狂男,依然狂傲,锻炼、修身,有时候和暴发户斗斗嘴,看着不顺眼的家伙打打架,双拳难敌四手时,会喊上305宿舍的兄弟们,为他找回场子。衢州小男人一如既往地只摇旗呐喊,从不和人打斗,就算是西北狂男说一个大学没打过架,简直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大学,衢州小男人只是笑笑,含蓄而内敛。
一天在宿舍中,只有秦三代和衢州小男人两个人,后者突然邀请前者去他家一趟,说他爸想见他一面。秦唐愣了一愣,说我和你爸应该没见过面吧,他怎么想到见我。
衢州小男人儒雅一笑,说在家里经常说起你,他爸慕名已久,想见一见。
于是,礼拜六的早晨,秦唐随着衢州小男人上了西去的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