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新设的支付宝母公司,为什么要叫蚂蚁金服这么奇怪的名字?听字面上的意思,你这是准备拿支付宝吸储集资了?这事儿可敏感,弄不好就是被天下银行群起而攻之的,你可要想清楚。”
和顾诚初步谈了个入股对赌的意向之后,马风显然是立刻把自己也代入了支付宝的主人之一身份了——虽然他在支付宝的股权只有顾诚的一成,纯属皇帝不急太监急。
“呃……你想多了,这个名字只是我随便取的。”被马风这么一问,顾诚也是一愣,不知道怎么解释。
确实,另一个时空的马风,在2014年取蚂蚁金服这个名字是没问题的,因为那时候互联网金融的概念已经非常盛行了,各种互金公司雨后春笋遍地开花。余额宝付利息吸储也已经大行其道,吸纳了足足几千亿存款,而且可以合法地用这些存款进行储蓄以外的其他形式投资。
然而,眼下才05年呢,互联网金融的概念都还没有形成,支付宝虽然每天有不少用户余额和网购退款沉淀,但毕竟是小额,平均到每个用户头上,里面躺着的钱100块都不到,哪怕上亿的用户,也才几十亿人民币的“无息存款”。
而且因为05年相对后市而言还非常严格的金融管制,哪怕是这几十亿人民币,顾诚也不能挪用了去进股市买基金炒房乃至用于风投——根据银监会的规定,支付宝里面的沉淀资金只能存在支付宝的对公账户里,充其量赚那么一点利息差(银行要付给支付宝利息,但是支付宝不用付给普通网民利息)
所以,顾诚取“蚂蚁金服”这个名字时,其实有点儿欠考虑。
不过也由此看出,马风虽然原先不是支付宝的大股东,但背地里算计这盘棋已经算计了不知多久了,以至于刚刚拿到股东身份,就能提出什么多问题。
“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未来如果政策允许,要在互联网上做金融产业?我先不管你公司名字怎么来的。”面对顾诚的踟蹰,马风毫不犹豫地紧逼着追问。
一旁的丁三石也非常好奇,想知道顾诚究竟想插手多少生意。
“我这个人,这辈子就是做内容产业了,不管是原创,还是分发平台,已经够我忙一辈子的了,互联网金融,我是不会去搞的。”
在马风期待的眼神中,顾诚最终却说出了一句让他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的话。
说失望,是因为蚂蚁金服以后似乎不会插足互金了。
说期待,又因为顾诚不干,似乎他马风未来会有机会自立门户一家关联公司来做这个生意。只不过会少不少助力,不知是利是弊。
“我马风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你小顾算是一个。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懂得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的人。外部的诱惑,根本影响不到你。”
马风喟然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感慨顾诚的高风亮节,“世上多少人想搞钱生钱的虚拟经济,挤破头也要进银行金融产业。只有你面对这种诱惑,居然不为所动,佩服。”
丁三石始终没有说话,看看马风,又看看顾诚,像是要窥探出几分真意来。
然而,顾诚毕竟多了几十年的见识,给他几分钟的时间整理思绪,他立刻就能找出一条既不用亲自下场,又可以充分发挥支付宝剩余价值的两全其美路径。
他笑着说:“我不做互联网金融,没说我不会充分利用手上的资源——我的公司本质上是分发平台,数据和内容提供者。不亲自下场,还可以为其他传统金融企业或者互联网金融公司提供数据服务——卖卖信用数据还是可以的嘛。”
“卖信用数据?”这个新词一出现,立刻让马风和丁三石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顾诚轻描淡写地解释:“随着支付宝的用户量越来越大、用户在支付宝上的支付行为占其生活支出的比例越来越大,加上至今为止支付宝绑定的个人信息都是真实的、实名制认证过的。未来网民在淘宝网上买东西的历史记录、在叮铛网上买正版音像制品和数字音乐/视频的历史记录、在steam上买正版游戏的历史记录,统统都是会留档的。
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些经年累月的数据,产生一个名叫‘芝麻信用’的分值,来判断一个人的信用度。一个人常年稳定消费、正版习惯好,就说明他信用度高。一个人经常欠钱,或者每到发薪日才突击式购物,或者经常可以在niconico/叮铛网/某点网上被监控到盗版行为,那他的个人信用就低。
我不懂金融风控,也不会金融投资,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些信用数据授权卖给传统商业银行,或者未来的互联网金融公司,让他们用我们的数据去自行进行风险评估、放贷决策,那岂不是比我们亲自下场风险更低?到时候坏账的风险依然是银行背,不管银行是否坏账,我们都要收卖信用数据的钱。
如果银行不愿意买我们的信用数据,那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底层低风险小额贷款服务市场被放弃,跟两百年前的当铺一样,只做有抵押的大客户——愿者上钩,谁想做既无抵押又低风险的散户金融,谁就得问我买数据。”
顾诚从来没想过“互联网金融行业就是要颠覆传统金融行业”这种观点的。
在他眼里,互联网上的任何一个行业,都不需要颠覆对应的传统产业。“互联网+”,只是要做纯粹的传统产业形态做不到的新生意,开辟了一块原先不存在的蓝海市场。
比如银行没有大数据,害怕小贷的风险,就彻底放弃小贷生意,或者把小贷行业逼到民间高利贷的势力范围内。那么顾诚未来给了支付宝大数据,给了芝麻信用分,就可以把这块无人能做的行业捡起来,创造出来。
一个从互联网圈降维打击抢地盘的人,如果继续去和传统产业抢重合的客户,那是很low的行为,就跟后世的补贴大战煞笔们毫无区别了。
然而这套观点,在2005年却是新颖到不能再新颖了。
不管是马风还是丁三石,都听得目瞪狗带。
“只卖数据,不亲自下场。只提供服务,不亲自经营。”
实在是天马行空。
目光远大如马风,在05年这个当口,都没想过金融信用还能直接拿来卖。
马风脑子一片混乱,期期艾艾地假设:“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那……那如果将来真到了时机成熟的年份,我想成立一家做互联网金融的公司,可以买断蚂蚁金服的信用数据,用于小额放贷业务么?”
顾诚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可以,不过买断肯定是价格比较贵的。咱也得公事公办,多家金融机构充分竞标,才能决定是否给你买断、什么价格买断。如果你只是要一般性的调用授权,那我可以做主给你一点优惠。”
“也是,这些都扯得太远了,到时候再说吧。”马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打住了这个过于天马行空的话题。
马风毕竟是文科生出身,对技术不是很了解。
相比之下,丁三石这个多少算是互联网技术科班的人,对顾诚话语的认识就要深刻不少了。
他立刻看出了顾诚观点里的一个破绽:
“如果你只卖数据的话,怎么确保对方高价从你这里买呢?尤其是非独家买断的情况下,你把信用数据卖给了第一家之后,哪怕一亿用户的信用行为,一块几十个t的硬盘也就拷得下了。然后他们拿去盗版转卖,你辛辛苦苦经营蚂蚁金服,结果只能低价卖一遭,这事儿完全没法做吧?”
被丁三石的犀利眼光一提醒,马风也马上觉出这里面有问题了。
“对啊,数据这东西,太容易盗版了吧。直接卖数据肯定行不通啊,所以各大银行才宁可自己放贷,自己承担风险。”
顾诚本来不想多解释了,但是见状为了拉拢更多盟友,少不得稍微说几句不至于泄密太多的专业观点:“数据容不容易盗版,要看怎么个卖法。如果是直接把未处理过的原始数据拿给客户,让客户自己分析,他们当然可以轻易盗版。
但是如果我们内部建立一个用户行为大数据中心,用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推送算法等等手段,对用户的行为大数据进行预处理,做好用户画像,然后把结论一事一办地输出给客户。
客户根据投资需求,遇到案子从我们这儿调取相应的用户画像,那他们还怎么盗版?他们拿到手的东西,都是只有一次性价值的结论,这笔信贷生意结束之后就没价值了,他们还盗个毛线的版本?”
“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用户行为画像……大数据预处理……”
马风和丁三石一下子被灌输了一大堆新概念,有点跟不上进度了。
主要是他们对顾诚所说的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还不是很了解——虽然从一年多之前,顾诚就已经在用人人网的人脸识别技术,对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商用化,作出早期探索了。
而且经过一年多的发展,yy网络科技已经有了一支堪称目前全球最顶尖的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算法实现团队。
哪怕其中的骨干之一、扎克伯格一个半月前刚刚跳槽自立门户。
即使谷歌,在本时空的深度学习布局,也不如顾诚。谷歌公司大概是今年年初才开始进行理论论证和人才布局。而百度就要更加落后半拍了,今年暑假才刚刚开始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
而腾云和阿狸、黄易,根本连这个意识都还没有。
如今的地球上,轮对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商业化布局,顾诚第一,谷歌的拉里佩奇第二,扎克伯格的facechat第三,百度李老板第四。
普天之下,仅此四家,其他人都还没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