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元看着眼前毕恭毕敬向自己行礼的刘忠才一行人,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其在上下打量了刘忠才一番后,出言询问道。
“话说,怎么是你来迎接本将军,姚戈呢,他身为桑木关的守将,怎么不出来迎接本将军?”
刘忠才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慌,随后,只见其俯下身体,战战兢兢地向杨清元回应道。
“是……是这样的,将军近日身体有恙,特命下官前来迎接您!”
骑在战马上的杨清元,在听完刘忠才给出的解释后,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随后,只见其颇为倨傲地瞥了刘忠才一眼,沉声道。
“哼,身体有恙,我看这分明是你找的借口吧!”
杨清元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刘忠才身后的军官们,还以为是事情败露,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不定,而不远处那些装扮成亲卫的明军,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摸上了腰间的长刀。
刘忠才闻言,只得讪笑两声,意图缓解尴尬,随后,只见其鼓起勇气,向杨清元询问道。
“将……将军,您的意思是……”
杨清元见此情形,瞥了刘忠才一眼后,转而开口道。
“哼,我看呐,他姚戈还在为当初的事情怀恨在心,这才打发你来迎接本将军!”
随后,只见杨清元话锋一转,看向刘忠才所在的位置,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罢了,本将军也不算计较这些的人,在前面带路吧!”
“是,将军,请随下官来!”
刘忠才听闻杨清元此话,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毕恭毕敬道。
旋即,杨清元等一众将领,便在刘忠才一行人的引领之下,向着桑木关行进。
杨清元一行人,刚进入桑木关,却见城门忽然关闭,将他们与后面的士卒隔开,紧接着便从隐蔽处涌出来了许多身披甲胄的刀斧手,将杨清元一行人,层层包围了起来。
杨清元见此情形,顿感觉大事不妙,但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向不远处的刘忠才,出言询问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真是个蠢货,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咱们已经向朝廷投降了!”
杨清元听闻此话,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其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脖颈处一凉,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视线也横了过来,正当杨清元打算再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猛地一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待将杨清元的脑袋砍下以后,其余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将与其同行的人,剁成了肉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且夹杂着腥臭气息的味道。
随后,只见冯岳身披黑色甲胄,立于桑木关的城墙上,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声嘶力竭道。
“给本将军,杀——!”
冯岳的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如雨点般的鼓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原本紧闭的城门被重新打开,只见石邦宪身先士卒,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从城门杀出,在他身后是无数骑着战马,挥舞着雁翎刀的明军。
随后,早先埋伏在周围的大量明军,也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将对方的退路彻底切断。
那些前来支援的士卒,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紧接着,明军阵地内,三十余门虎蹲炮,以及被架设完毕的新式大炮,也发出阵阵轰鸣声。
一股股白烟,伴随着橘红色的火光升腾而起,震耳欲聋的炮响声,在那些播州兵的耳畔不停回响。
每有一颗炮弹从半空中落下,顷刻间,便会带走一大片的生命。
在大炮的掩护下,明军的士气更盛,随后踏着鼓点,向杨烈派来支援桑木关的四万援军杀来!
早已埋伏在两翼的六千精骑,如入无人之境,几个冲锋之下,就将对方的阵型分割开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只得各自为战。
在将对方的阵型彻底冲散以后,只见把总方旭勒住缰绳,将目光从远处那些不顾一切,想要从己方这里突破包围圈的播州兵身上收回,沉声道。
“装填弹药!”
方旭的话音落下,只见其身后的士卒,将背在背上的火铳取下,取出携带的纸壳子弹,并将其咬开,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装填。
待弹药装填完毕后,方旭身后的那些士卒,齐刷刷地举起火铳,瞄准了远处正不顾一切,朝着己方冲来的播州兵。
“无令放铳者,斩!”
方旭说完,便开始在心中估算敌军距离己方的位置,当那些播州兵,冲到距离己方不足六十步的距离时,只见方旭将手中的雁翎刀用力挥下。
“放!”
‘砰砰,砰砰,砰砰!’
只听一阵排铳声响起,在这之后,便是一股白色且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
铳声响起,远处那些播州兵纷纷惨叫着倒下,六十步的距离,足以击穿他们身上的甲胄!
况且,眼下这些明军所使用的火铳,都是经由兵器司那边改进过的,其威力,以及射程,相较于以往的火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近,明军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瞄准,只需要机械地装弹,并扣动扳机,便会有成片成片的播州兵倒下。
这种情况在循环了几次以后,很快没有播州兵,再敢从把总方旭所在的方位突围。
方旭见状,只见其挥动手中的马鞭,其身下的战马吃痛,向着播州兵所在的方位,冲了过去。
“弟兄们,跟我杀啊!”
“杀啊!”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不时有双方的士卒,惨叫着坠马倒下,然后被踩踏成肉泥。
只见方旭干净利落地将眼前这位播州兵抹了脖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了,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
每挥舞一次雁翎刀,便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只是机械地挥砍面前的敌人,然后再前往下一个地方。
伴随着伤亡来到一个临界值,那些播州兵的士气,已经彻底跌落谷底,他们再也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纷纷将手上的武器丢弃,开始不顾一切地溃逃起来。
此刻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之下,那些播州兵开始了慌不择路的逃窜,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播州兵被踩踏成肉泥,甚至还有人眼见无法逃脱,干脆直接跪倒在地上,以乞求明军能够饶自己一命。
但已经杀红眼了的明军,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对于他们来说,杀敌越多,到时候自己能够获得的赏赐也就越丰厚。
因此,这些播州兵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能够行走的功勋!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局已经逐渐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那些播州兵已经被明军杀破了胆,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以至于只需几名明军,便能够追着几百名的播州兵跑。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这四万前来支援桑木关的播州兵,也已经被早早埋伏于桑木关附近的六万明军歼灭殆尽。
毕竟此番负责统帅这支援军的将领杨清元,以及其他的主要将领,在战斗开始前,便被诱骗至桑木关内,然后城内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剁成了肉泥。
这支四万人的播州兵,在没有将领坐镇中军指挥的情况下,面对无论是武器装备、战斗意志、还是默契程度,都远远强于己方的明军,自然不是对手。
由于缺乏有效的指挥,因此,这些播州兵很快便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并被明军逐个绞杀,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被踩踏至死。
战场上,伏尸遍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脚踩踏在地上,都会感到有些黏腻,眼前这副景象,宛如地狱一样。
此刻,夜幕降临,明军正手持火把,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从尸体身上搜寻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并顺带着补刀,以免留下活口。
桑木关的城墙上,湖广巡抚冯岳,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他知道,自己在消灭了这四万前来支援的播州兵后,短时间内,杨烈将再也无力组织有效的抵抗,自己所率领的大军,即将长驱直入,一路攻到杨烈的老巢海龙屯。
正当冯岳还在脑海中构思接下来的战略之际,只见一旁的亲卫上前,恭敬禀报道。
“巡抚大人,石邦宪求见!”
“嗯,让他过来吧!”
冯岳闻言,将目光从远处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明军身上收回,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
随后,满身血污,一脸疲惫的石邦宪便出现在了冯岳的面前。
尽管在经历一天的厮杀以后,石邦宪已经分外疲惫了,但此刻,他的眼中,仍旧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在这之后,只见石邦宪垂首下拜,沉声道。
“巡抚大人,具体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伤亡五千六百八十二人,共歼敌三万八千六百二十四人!”
“命令将士们好生收殓尸体,将阵亡将士们的姓名,悉数记录于名册上!”
冯岳在听完石邦宪的禀报后,沉吟片刻后,如此吩咐道。
“遵命,巡抚大人!”
石邦宪闻言,拱了拱手,向冯岳恭敬行礼道。
正当其打算迈步离去之际,只听冯岳那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把那些已经投降的播州兵,全部杀了吧,权当是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了!”
石邦宪闻言,怔楞了片刻,旋即低下头,沉声应道。
“是,巡抚大人!”
在石邦宪离去以后,只见冯岳将目光收回,看向一旁的亲卫,出言吩咐道。
“回去吧!”
“是,巡抚大人!”旋即,在亲卫的护送之下,冯岳径直返回了中军营帐。
在返回营帐后,冯岳当即命人备好纸笔,在思衬许久后,他方才提笔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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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目前微臣已率大军,攻克桑木关,并设伏歼灭前来支援桑木关的四万播州兵,经此一役,短时间内,杨烈将再也无力组织有效的抵抗!”
“此战,我军伤亡五千六百八十二人,微臣下一步打算统领大军,进攻绥阳!”
“待大军攻占绥阳以后,倘若川师三路、黔师两路进展顺利的话,便能够兵分三路,分别由绥阳、仁怀、桐梓三个方向发起进攻,围攻海龙屯!”
“除此之外,经过几场战斗的验证,兵器司那边送来的纸壳子弹,能够显著地提高火铳的装弹速度,具有极高的可靠性,另外,新式大炮以及改进后的火铳……”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冯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从头到尾仔细核对了一番,待确认无误后,方才将手上的毛笔放至一旁。
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以后,只见冯岳将其极为郑重地装入信封,唤来下属,沉声吩咐道。
“把这份战报,送到内阁那边,八百里加急,不得延误!”
“遵命,巡抚大人!”
那名下属见此情形,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神色一凛,沉声道。
……
冯岳的这份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在经过十天昼夜不停地赶路以后,总算是被送到了京城。
紫禁城,内阁。
此刻,众人如同往常一样,批阅着送来的奏疏。
距离朝廷发布讨贼檄文,并出兵播州,已经快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京城内有关这方面的话题,也逐渐减弱。
随后,只见徐阶将手上那封处理完毕的奏疏放至一旁,看向严嵩,率先挑起了话题。
“严阁老,这眼瞅着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怎么播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严嵩听闻徐阶此话,将手上的毛笔放回原位,不紧不慢地出言应和道。
“应该不至于,冯岳此人行军打仗颇有章法,再加上朝廷在正式开战前,给予了冯岳粮饷军械方面的大力支持,因此这一仗绝对不可能败!”
严嵩说完,话锋一转,随后看向一旁的徐阶,挑了挑眉,转而询问道。
“对了徐阁老,听说此番在山东一地,为百姓分发土地的宋仪望,是您亲自向陛下举荐的?”
徐阶听闻严嵩此话,不由得暗自提高了警惕,毕竟这个宋仪望,便是由于上疏弹劾胡宗宪以及阮鹗,而被严嵩所不喜。
不久前,这个宋仪望不负朝廷的重托,圆满完成了为山东一地的百姓,分发土地的任务,随后便被陛下派往了地方任职。
“这个严嵩为什么要提及这个人,难道说,他是打算蓄意报复不成?”
徐阶如此想着,脸上顿时浮现出犹疑之色。
就在这时,只听内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内阁。
在缓过神来后,只见那名胥吏‘扑通’一声跪伏于地,看向严嵩和徐阶所在的方向,沉声道。
“禀……禀阁老,这里是湖广巡抚冯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那名胥吏在说完以后,便分外小心地从怀里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取出,并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那名胥吏的话音落下,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随后,徐阶也顾不得其他,只见其快步来到那名胥吏面前,从他的手中将信封接过。
紧接着,徐阶将信封拆开,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内阁之中,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徐阶身上,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待徐阶将上面的最后一个字浏览完毕,呼吸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众人见此情形,脸上满是急切之色,只见一旁的张居正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抢先一步,向徐阶询问道。
“徐阁老,情况如何?”
徐阶听闻此话,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抚了抚胡须,朗声笑道。
“胜了,前线胜了,大军不仅顺利攻破了地势险要、且有重兵把守的桑木关,并且还设伏,一举歼灭了前来支援的四万播州兵!”
“什么!”
徐阶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随后,只见严嵩向徐阶伸出枯瘦的手,缓缓道。
“徐阁老,拿给我看看!”
“嗯。”
徐阶在应了一声后,旋即将手上的那份战报,递到了严嵩的手中。
严嵩在从徐阶的手中,接过战报后,也开始分外专注地浏览了起来,待其将上面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呢喃自语道:“胜……胜了!”
在这之后,内阁五人,都从手上的这份战报,了解到了前方大胜的消息。
随后,只见高拱率先反应过来,看向严嵩和徐阶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
“严阁老、徐阁老,这封战报,需不需要按照惯例,送到司礼监那边去?”
严嵩和徐阶闻言,未作丝毫犹豫,在互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
“不必了,这个消息,就由我们内阁亲自去向陛下禀报吧!”
众人见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都已经做出了决断,也没有再对此提出任何疑问。
随后,只见严嵩颤颤巍巍的从座椅上起身,在环视一圈后,向众人提议道。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陛下那边吧!”
“是,严阁老!”
随后,众人便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去往干清宫的路途。
……
另一边,干清宫内。
此刻,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嘉靖面前,恭敬禀报道。
“启禀陛下,这里是锦衣卫镇抚使刘密,给您写的亲笔信!”
吕芳说完,便从袖中将信封取出,并毕恭毕敬地递到嘉靖的面前。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开口道。
“刘密,他给朕写信干什么,难不成是浙江那边出什么事了?”
嘉靖说完,便从吕芳的手中将信封接过,待将其拆开后,开始事无巨细地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在一旁等候的吕芳见此情形,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的神色。
嘉靖在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将其放至一旁,轻笑一声,转而开口道。
“呵,这个刘密,倒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陛下,您的意思是……”
嘉靖迎着吕芳那分外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出言解释道。
“刘密在信中说,由他们锦衣卫所扶持的一个傀儡,名叫角田诚,其出身于日本九州宫崎的一个武士家族,后由于家道中落,加入了倭寇的行列,在一场战斗中,被我大明俘获。”
“后来,这个角田诚,向我大明投诚,并在锦衣卫的暗中支持下,招募了大量的流浪武士,目前,已经成功在日本的九州宫崎地区站稳脚跟,并一举成为了当地最为强大的势力!”
“或许是由于其崛起的太快,遭到了周围其余大名的忌惮,后来周边的那些大名联合起来一起攻打他,因此,他陷入了僵局,并请求我大明,给予他更多帮助!”
吕芳在听完嘉靖的叙述后,脸上也浮现出了然之色,随后,只见其鼓起勇气,向嘉靖询问道。
“那……那陛下您是如何打算的呢?”
嘉靖闻言,颇为淡然地瞥了吕芳一眼,紧接着开口道。
“扶持这个角田诚可以,但我大明绝对不能够做亏本买卖,更不能让它脱离我们的掌控!”
“这件事情先不用着急,朕打算到时候将这件事情,放到内阁议事上进行讨论!”
吕芳在听完嘉靖的这番话后,脸上顿时浮现出心悦诚服的表情,只见其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陛下圣明!”
就在这时,只见导引太监匆忙步入干清宫内,向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恭敬禀报道。
“启禀陛下,严阁老他们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