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兜正单眼对准显微镜忙碌的时候,实验室的大门传出了嘎吱声。
他远离目镜,鼻子为不可查地微微翕动了一阵,随即嘴角露出动物学家观察到野兽行动时那种特有的微笑:“我不久前还在想,你到底要过多久才需要吃东西。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三悚之一的蛞蝓大仙人还有做菜这种爱好……”
在实验室里这种定期清除异味的地方,蝴蝶忍进门时带来的食物气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哪怕药师兜对吃的方面一向没什么要求,闻到这股气味时依然胃口大开。
“还是说,忍小姐是利用逆通灵术,去和别人见了一面?我之前听那个叫白的雾隐忍者说起过,宇智波义勇似乎做得一手好菜呢。”
“没给你带一份真抱歉。”
蝴蝶忍脸上是和药师兜一模一样的同款笑容,可眼睛里全无笑意。
她今天去湿骨林之前,压根没有和药师兜见过面,但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身为阶下囚还要不忘记打探情报,看来我以后,绝不能让白这样单纯的孩子来给你送饭了。”
和有污点的科学家合作,蝴蝶忍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珠世小姐虽然是鬼,却明知道自己过去食人是做了错误的事。
所以大决战前,蝴蝶忍虽然和愈史郎相处的很不愉快,但和珠世的研究却还算顺利。
但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是炭治郎的年纪,心中却对自己为虎作伥的行为没有任何愧疚。
明明来这个世界之前,主公大人已经提醒过她了,可蝴蝶忍每次看到药师兜的笑容,都能感受一股深深的凉意。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差别,要比和明明是鬼的珠世小姐还要大。
“还请你不要责怪那孩子,并不是他非要和我说这些。”
药师兜推了推眼睛的横梁,“只是我给了他一些关于照顾那些实验体的建议后,他当然不好干脆转身就走,所以硬着头皮和我聊了一会儿。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没有给他灌输任何被你称为‘毒蛇的汁液’之类的内容。
“只是另一方面也如你所言,这么心软的人去做忍者,纵使拥有一种强大的血继限界,恐怕也不会长久。如果你想让他多活几年,那就决不能放任他离开……”
蝴蝶忍眉头微微向中间挤压,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按餸鸦·艳的估计,大概今晚,那个叫做桃地再不斩的、以及另一个名为照美冥的忍者,就会到达这边。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尽管白十分喜欢这边的氛围,但他还是对再不斩有一种独特的依赖和亏欠感,留下来的希望恐怕并不大。
“看来是说到重要的事了。”
药师兜眯着眼睛,视线却死死锁住蝴蝶忍的双眼,“不过我有一个让他留下来的办法,你想不想听呢?”
“你说说看。”蝴蝶忍一边戴上实验用的手套,一边轻描澹写地说道。
“再简单不过了。”
药师兜做了个虚握的动作,“只要让那个再不斩永远到不了这里,一切不就结束了吗?对拥有木遁的你而言,这应该很容易吧?”
“废话说完了,那就说正事吧。”
蝴蝶忍面无表情地从药师兜面前经过,就好像前者刚刚说得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身为大蛇丸研究出的人造人,却有着相当坚定的道德准则呢,本来以为她应该会更不像人一些。】
药师兜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虽然正如蝴蝶忍所说,他只是个阶下囚。但药师兜发现,只要把拘禁他的人当成观察或研究的一部分,他马上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囚犯了。
这几天除了睡觉之外,他和蝴蝶忍可以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但越是交流,他就越觉得大蛇丸真是个天才,居然能将一套与他自己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行事准则灌输到人造人的大脑中,甚至让蝴蝶忍真得相信自己曾经有过家人……
至于其他可能,药师兜根本没有想过。
知识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蝴蝶忍和千手柱间的基因匹配程度,就唯有人造人这一种解释而已!
可是,就连人造人都能靠着虚假的回忆拥有“自己是谁”的概念,他凭什么没有呢?!
“既然你不想谈,那就说回研究上的事吧。”
药师兜也不急着去刺激蝴蝶忍怀疑自己的存在,“你早上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擅自用你的细胞和飞段的细胞进行了对比。”
见蝴蝶忍忽瘆过来的目光有些危险,药师兜赶忙补充道:“我只是想,这样可以更方便我们去理解,飞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实验结果证明,你们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很相似……”
蝴蝶忍不太喜欢这种形容,但药师兜的描述的确引起了她的重视:“不妨详细说一下你的发现吧?”
“直接展示给你会更方便。”
药师兜走到电脑前,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片。
“首先,这个是你的细胞,和千手柱间的细胞没什么不同,即便脱离你的身体,也能够自行生存,长久地保持活性。原本我只是以为,你的细胞只是比普通人能够储存更多的能量而已。”
药师兜按住电脑的加号键,将图像逐渐放大,“可直到我注意到你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却不见虚弱时,不禁开始好奇你身体中能量的来源,于是便产生了一种猜测。”
那图像进一步放大,直到开始模湖,蝴蝶忍一开始有些迷惑,但很快就发现了图片上的异常。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
药师兜伸手指了指屏幕上一个肾脏形状的色块,“你的细胞之中不仅有进行能量转换的线粒体,还有植物一样,用来合成能量的,类似叶绿体的东西。当我用阳光进行刺激后,它会慢慢移动到细胞的边缘,这也符合叶绿体本身的行动规律。”
蝴蝶忍微微有些愕然。这倒是解释了她为什么不吃东西却能制造那么多查克拉的原因。
“所以说,我其实是在进行光合作用?”
关于植物人一词,她脑子里不禁有了新的概念,“就像绿叶海蛞蝓一样?”
“不,光合作用只是它的功能之一。”
药师兜摇头纠正道:“你细胞里这个我们姑且称为叶绿体的组织,它并不是只对阳光有反应。事实上,我在它的旁边释放忍术时,它也表现出了和遇见阳光时相同的活动规律。也就是说,高温高热,甚至剧烈活动,都能让它像阳光下的植物一样,不断地将外部能量搬进细胞之内,并长久地贮存。这也是为什么它拥有如此充沛的复原力,即便脱离人体,在黑暗中也仍能保持活性的原因……
“这种大规模吸收并制造能量的能力配合了千手一族细胞的巨大能量容量,恐怕才是千手柱间被称为‘忍者之神’的真正原因。”
药师兜顿了顿,“然而,那是飞段的细胞没有被发现之前的事了。”
他敲击键盘,切换了图片,实验室内立刻被屏幕射出的红光所笼罩。
即便是在显微镜下,飞段的细胞仍然看不太清楚,仿佛每颗细胞之内都有着某种红黑色的烟雾笼罩,明确地拒绝外界的研究。
蝴蝶忍下意识抿住了嘴唇。
当年她和珠世进行研究上弦鬼的血液时,看到的场景反而比屏幕上的要更清晰。
这说明,飞段体内的“无惨血液”,纯度还要远高于上弦鬼。
尽管此前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义勇的担心,但现在看来,飞段的确是通过所谓的祈祷和梦境,搞到了鬼舞辻无惨的细胞,且数量不少。
“关于这种细胞的生命力比我就不必多说了。要是千手柱间只有一个头,那他绝对活不下来,但是飞段却可以,甚至如果不是我们限制了他的生存空间,他的身体还能重新长出来!”
说到这儿,药师兜不禁有些激动,“如果说柱间细胞是超级能量制造机,那飞段的细胞,每一颗都是巨大的能量本身。之前我们已经做过实验,不到一毫克的飞段血液所释放的能量,能立刻将一只六公斤的水之国雪兔的所有细胞摧毁殆尽,甚至连遗传物质都没能留下。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证据。我真是不敢想象,若是这种血液进入了体质特殊的强大忍者体内……”
【那整个世界就都要完蛋了。】
蝴蝶忍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大决战时,鬼舞辻无惨只能摧毁东京的一个区,是因为他吃的不过就是些人类。
考虑到无惨细胞拥有掠夺优质DNA(比如克服阳光)的能力,一旦这种细胞在这个充满血继限界和查克拉的世界蔓延开来,所能造成的破坏,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小心鲨鱼……”
蝴蝶忍喃喃自语,想起了义勇昏迷时的警告,不禁产生了和义勇同样的担心。
那头鲨鱼,可是直接吞掉了飞段的整个躯干啊!它如果能活下来,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尚不可知。
可如果它因为无法承受鬼血而在海中解体,那么那些误食了飞段血液的鱼类、以及那些以海鱼为食的人类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你说什么?”药师兜没太听明白,“这和鲨鱼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蝴蝶忍幽幽地盯了他一眼,让后者身上不自觉泛起了鸡皮疙瘩,“你既然进行了实验,有找到能够使这种细胞衰弱的办法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药师兜有些奇怪,“发现这样的细胞,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怎么利用它才对吗?反而,你好像一副很担心这东西的表情……”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人对力量的痴迷,恐怕情况还会更严重!】
蝴蝶忍没有回答,继续问道:“阳光呢,阳光能够对这种细胞产生损伤吗?”
“你果然很了解这东西啊。”
药师兜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回答了蝴蝶忍的问题:“没错,阳光是能够对飞段的细胞产生一定影响。在阳光下,这种细胞修复他身体的速度明显延缓了。”
“只是延缓而已?”蝴蝶忍追问道,“不能杀伤?”
【是因为鬼舞辻无惨死前利用细胞控制过炭治郎的关系吗?因为炭治郎变成鬼的时候不怕阳光,所以……】
“不能杀伤。”药师兜摇了摇头,“别说是阳光了,就连固定属性查克拉对这种细胞的损伤,也是逐次递减的。”
他在屏幕上切换了一张数据表格,“这里是我尝试用查克拉起爆符碎屑破坏一整盒飞段血液的结果。当我第一次在这摊血液左边引爆了起爆符的碎屑之后,所造成的杀伤是毁灭性的。可当我用同样的办法破坏剩下的血液时,它的细胞却扛住了破坏,并逐渐修复。等到第八次,第九次时,同样大小的起爆符碎屑,已经不再对其起作用了……”
“换而言之,谁要是能够掌握并利用这种血液……”
药师兜重重地敲了敲实验台,“如果他的敌人第一次没能直接杀死他,那么接下来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效果只会越来越差,到最后甚至会无效。这种细胞,是会根据自身所遭遇的威胁而进化的。如果他经历的战斗足够多,那么长久下去,任何忍术都将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
接着,他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如果大蛇丸大人晚死上两天,恐怕他永生的梦想就不再那么遥远了。”
“大蛇丸要是真得利用了这种细胞,那他也不再是他了,那种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蝴蝶忍倏地转过身,将实验室里冷藏柜里所有的血液样本全部取出,“我不放心你,所以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接触和这东西有关的研究了。”
“等一下——”
药师兜叫住了她,厚厚的镜片之下满是不解:“你还不了解吗?只要能够利用这种细胞,就会获得比千手柱间更加绝对的力量!大蛇丸研究了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真得就一点都不在意吗?有了这样的力量,这个世界就会任你揉捏,也就根本不必带着这些孩子躲来躲去了!”
“如果这是一种让你忘掉自我,忘掉身为人时的梦想、家人、朋友甚至一切的力量……”
已经走到门口的蝴蝶忍回过头来,看得出药师兜——以及他所代表的绝大多数忍者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那你得到它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做的每一件事,只是这个细胞想让你去做的事,仅此而已。”
最后说了一句后,蝴蝶忍召唤出一只小蛞蝓看住药师兜,自己则带着满口袋的危险物品走出门去。
“忘掉自我吗?”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药师兜有些痛苦地将十指插进头发的缝隙中。
“可没有自我的人,又有什么可以忘记的呢……”
蝴蝶忍沉着一张脸飞速地穿越走廊,大脑剧烈地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对策。
她不好直接跟义勇说这件事,因为后者那沉重的负罪感会让他抛弃拥有的一切遁入大海之中,从此无休无止地寻找线索。
所以她打算还是跟杏寿郎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这种潜在的危险。
【我就知道,之所以会来这个世界,果然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鬼舞辻无惨……这个阴魂不散的浑蛋……】
可等蝴蝶忍来到基地外的瞬间,原本被阴霾包裹的内心顿时被一阵阵喧哗和呼喝声所驱散。
她抬起头,看到基地前被清理一空的广场上,正悬挂着一艘大船的骨骼。
孩子们和少许的大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有的在刨树,有的在打磨钉子形状的石材,运输零件的小车来来往往,似乎每个人都专注在“逃离”水之国这件事上。
造大船,当然是杏寿郎想出来的主意。
加上他从其他几个基地带回来,现在这里已经有两百多人。
一次性带走这么多人,肯定需要一个巨大的载具。
然而活蝓虽然可以满足载客量的需求,但从这里漂到主大陆,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期间难免遇到巨浪风暴,所有还是有遮蔽的载具更好。
另一方面,杏寿郎觉得,要是孩子们不为“逃离”这种充满伤痛回忆的国家亲自做一些努力,就会一直停留在那种无力的自我认识中,习惯性地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万能的“杏寿郎大哥”或者“忍小姐”身上。
因为以上原因,明明蝴蝶忍自己动手一晚上就可以造出来的大船,如今正在以相当繁琐的方式汇聚成型。
“大家加把劲!如果今天把船底的左半边装好,晚上就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杏寿郎的一个分身扛着至少一吨重的木材大声喊道:“我会为大家准备好看的烟花!等会休息的时候,如果你们有什么想看的样式,可以来找我细说,我会满足你们每个人的小小愿望的!”
“嗷!
!”
欢呼声响起,蝴蝶忍差点没捂住耳朵蹲下来,就连白大褂的下摆都被音浪吹动着。
她扫视人群,发现不仅白和兰丸也在帮忙,就连本应该在病房值班的竹取三兄弟也完美混入其中,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
其中三兄弟中的老二铁作,就在白的身边。他似乎是感应到了某种视线,回头一看,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成了生硬的凋像。
当他发现蝴蝶忍居然对着他微微一笑时,背上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正在旁边用骨刺钉木板的白微微一愣:“你怎么了?”
“那,那边。”
白顺着竹取铁作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发现了蝴蝶忍的所在。
“走吧,”他辨认出蝴蝶忍的口型后,立刻拍了铁作一下,“忍小姐叫我把你也带过去。”
“……”
没有办法,白虽然问心无愧,可是翘班的竹取铁作只能硬着头皮从架子上跳下来,如临大敌地朝那个看起来没有半点危险的小姑娘走去,脑子里时不时浮现出早上鬼灯水月训练之后噤若寒蝉的模样。
走近蝴蝶忍后,白还没有来得及问好,竹取铁作就已经做贼心虚地把同伙供了出来:“是石作让我们翘班出来的!他说他找遍了基地都没看到你,你今天肯定不在,所以不会看着我们……”
他声音越说越小,蝴蝶忍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这样,你去把他们两个也叫来,我先和白说一会话。”
“好。”本着三个人可以平分惩罚的幻想,竹取铁作一熘烟地去找自己的两个兄弟了。
“已经快到傍晚了。”
蝴蝶忍瞅了一眼白汗淋淋的衣服,有些打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桃地再不斩今晚要来,会好好收拾一下呢。”
“啊,这个……”
白脸上微微一红,“我正打算去清洗一下身体,然后换身衣服。”
“这样啊。”
蝴蝶忍把食指按在下唇上,一幅八卦的表情,“以前能让我特地这么做的,只有去每年去浅草寺上香的时候而已。看来这个再不斩,对白来说,真得很重要啊……”
“嗯,再不斩大人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是吗?”
蝴蝶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过白,你觉得,因为一个人对我们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就要无时无刻地留在他身边吗?”
“诶?”白忽然发愣,不是太明白蝴蝶忍的意思。
“你看,对很多人而言,父母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人。可等到他们长大成人,离开父母独立拼搏,而不是继续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反而更能证明这个人的父母,将其培育成了一个能够独自在世界上立足的人。反之,要是孩子长大了还是个离了父母什么事情都做不到,那才真正让人困扰吧……”
蝴蝶忍顿了顿,“你说,再不斩对你,是否也有父母对孩子那样的期望呢?”
“这个,应该不太一样吧。”
白的神情说不上难过,但却显得有些纠结和迷惑:“再不斩大人说过,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件趁手的工具。我也一直以此为目标努力着,可始终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这样吗?可是以我的经验来看,要是工具出了问题——比如手里的针头折断了,或是手术刀变钝了,那应该尽快换一个满意的才对。”
蝴蝶忍一句话说得白神色有些紧张,“可他明明对你这个工具不满意,还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你觉得这像是对工具的方式吗?况且,就算他对你的态度,是对待工具的态度,可你对他的感情,又是工具对于主人的感情吗?”
白呆愣地望着她,脸上一片茫然。
“忍小姐,究竟……想说什么呢?”
蝴蝶忍迎着白充满迷惑的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简而言之,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想过的对吧……”
“我对再不斩大人有过承诺。”
白为难地看向地面,“抱歉,如果再不斩大人希望我回去跟随他的话,我……”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你——离开这里和回到再不斩身边,你更希望哪一个变成现实?”
“我……”白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晕眩,几乎想要哭出来,“我不知道。对不起,忍小姐,我实在是说不上……”
“嗯,没关系,说不出来才正常。”
蝴蝶忍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人的道德感和原则会压制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明明过着人人都赞许的生活,却根本感觉不到快乐。”
接着,她话音一转,“不过,我却有一个办法,可以弄清楚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你想知道怎么做吗?”
“其实很简单,据说是欧洲那边的精神科医生开发的一种催眠技巧……”
蝴蝶忍压根没有等白回答,就自顾自演示了起来,甚至没有解释什么是欧洲。
“像我这样,双手在腹部之前掌心相对,同时想象双手之间,有一个由空气组成的球……
“与此同时,你要默念自己打算去做的一件事。比如,‘我想要学医’、‘我想要学医、‘我想要学医’……
“心里默念一段时间以后,你会惊奇的发现,你双手间的这个空气球,好像在自动地缩小或者变大。”
一边说着,蝴蝶忍双手间的距离逐渐扩张,明显比之前宽了许多。
“如果变大,就说明我从潜意识里就想要去学医,所以它在增长;如果变小,那说明我心底实际上却是再抗拒这件事的,所以它才会萎缩。”
说完这一切,蝴蝶忍笑着甩了甩手,“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这个方法有点傻兮兮的呢?”
“没有。”白连忙摇了摇头,“忍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既然是你说的办法,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你也太会夸人啦。”
蝴蝶忍嫣然一笑,随后指着白身后说道:“好了,是那三个家伙来了。白,我还要一笔账要跟他们算,你就先回去吧,不过别太紧张了。”
“那忍小姐,我们晚上再见。”
白对着蝴蝶忍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只是一路上,一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掌若有所思。
蝴蝶忍了解人的好奇心。
就像此刻读到这个方法的人一样,就算心里充满不信任,还是有小一半左右的人会立刻坐直身子尝试。
她并不清楚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这个方法,一定能帮助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如果他真得要回到再不斩身边去,蝴蝶忍除了惋惜,也不打算做别的事情。
白走后,竹取三兄弟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来到了蝴蝶忍的面前。
和只是被打了几顿的鬼灯水月不同,他们是亲眼见过蝴蝶忍是如何对待那些雾隐忍者的,所以难免比前者多了几分恐惧。
不过,过度恐惧会导致愤怒,三人组中的老大就是这种情况。
“我们来了,你想要做什么都随你好了!”
竹取石作把脖子一梗,“天天熬在那个地方无聊透顶不说,还要给那些半人半鬼的东西把屎端尿的!那种事情谁爱做谁做去,反正我没有半点兴趣。”
“我也是。”年纪最小的竹取钢作附和道:“窝在那个地方连架都打不了,我动作都变得生疏了。”
“对啊,再这样下去,”本来胆子最小的铁作也说道:“我们和君麻吕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其实不怪蝴蝶忍非要拉他们三个去当壮丁。
病房里的大部分“患者”,都是咒印的实验体,被发现之前已经快被不可逆转的咒印抽干了身体。
为了吊住他们的性命,蝴蝶忍不得不给他们注射营养来平衡咒印的消耗。
可由于那些人获得的都是失败的咒印,各自体质也不相同,每个人需要补充的营养量也很难计算。
所以,尽管他们都被铁链锁着,可一旦有谁“充饱了电”,就难免会发狂。
病房晚上是蝴蝶忍亲自值班,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白天她必须分出一些时间去研究,就只能把病房交给别人,也唯有受了伤也能复原的竹取三兄弟最适合这个工作——鬼灯水月的实力不足以制服“病人”,而君麻吕下意识出手杀人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只是,虽然他们在能力上很契合当护士,却没有护士最重要的耐心。
“这样啊。”
蝴蝶忍笑眯眯的眼睛在三人脸上扫过,“我原本是听杏寿郎和君麻吕说,你们三个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赢,还是会坚持不懈地和他们战斗,所以才以为你们会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
“挑战性?”竹取石作鼻子一皱,满脸的不以为意,“这种工作有什么挑战性可言?不就是硬熬吗?”
“怎么没有呢。杀死一个脆弱的生命,不过是轻轻动一动手指头,我们四个人谁都可以做到……”
蝴蝶忍伸出右手食指在三人面前拂过,吓得他们同时后退一步,“可是想要生下一个孩子,却需要全家人——尤其是孕妇四十个星期的小心翼翼的呵护。可尽管如此,在水之国,还是有一半左右的产妇死于难产或产后虚弱。你们说,这两种事,哪一种比较有挑战性呢?”
“当然是第二个。”竹取铁作答道:“可是生孩子这种事,就算我们想,也做不到吧……”
“让一条生命降生很难,让一条垂死的生命复苏也很难,让那些病房里被扭曲的生命恢复原样就更难了。”
蝴蝶忍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你们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但现在看,你们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根本无法应对任何挑战。果然,我还是太高估你们了。”
三兄弟听到这儿,彼此交换眼神。老大明显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老二老三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愧疚又恼怒的的情绪。
看到这一幕,蝴蝶忍知道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钢作,我记得你最讨厌别人说你们竹取一族又蠢又笨了对吧。”
蝴蝶忍冲着老三笑了笑,“那你知道吗,所有行业里,唯有医生想要从业,需要学习的时间最久,还是只有那些最聪明的人才可以学习。而且,想必你们也听家里人说过吧,掌握医疗忍术是最困难的……”
“是有长辈这么说过。”钢作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所以,只要你好好努力,变成了医生或者医疗忍者,不就能彻底洗刷别人对你们这一族的偏见了吗?”
蝴蝶忍伸手在钢作头上摸了摸,“放心好了,这些知识,我都会慢慢教给你的。”
“真的吗?”
不仅没有因为违反“命令”被惩罚,反而还得到了摸头夸奖,钢作眼神中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来。
“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年纪小的孩子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只留下两个大一些的面面相觑。
接着蝴蝶忍看向铁作:“我记得你和君麻吕差不多大,对吧?
“虽然他骨骼更加坚硬是天生的,但这也说明,他的体重要远超过你。可即使如此,你在训练中,却连君麻吕的皮肤都摸不到……”
“他的动作太灵活了……”铁作有些羞耻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那你觉得,他和我相比,谁的动作更加灵活一点呢?”
“这还用说?”铁作眼中涌出一丝对强者的崇拜,“当然是你。”
那可是连看都看不清的速度啊。只要距离不超过五米,蝴蝶忍的敌人连结印都来不及。
“那我们约定一下好了……”
蝴蝶忍勾着伸出小拇指,“你每在病房里待一个小时,我每个星期都多陪你训练一分钟。我会把速度降到君麻吕的水平,然后教你怎么应对这种类型的敌人,怎么样?”
“一个小时一分钟……”
铁作痛苦地挤着脸,“这是100:1啊(其实是60:1),也太少了。”
“……”
蝴蝶忍强忍住纠正他的冲动,“你想一想,你每天在病房里值八个小时的班,每个星期就可以接受我一个小时的特别指导。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叫鬼灯水月陪你多练四个小时用来巩固,这样如何?”
“成交!”铁作嘴巴一咧,把手指勾了上去,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满脸“我可是大孩子了你少套路我”表情的石作留在原地。
“有什么招数,你就都使出来吧,我可不吃你的糖衣炮弹。”
“我为什么对你用糖衣炮弹。”
蝴蝶忍摊了摊手,调笑着说道:“糖衣炮弹是对孩子的,你基本上算是个大人了,我只要威胁你就够了。”
“你要跟我动手?”石作睁大了眼睛。
“那简直就是在奖励你。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你以后肯定会跟别人炫耀‘我和蝴蝶忍交过手还活下来了’这种话。”
蝴蝶忍慢悠悠地摇了摇头,“别胡思乱想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今天晚上,有两个雾隐高层要到这里来。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们在这里,会不会把你们要回雾隐村呢?”
石作恍忽了半刻,忽然转身,往基地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