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幸悄悄叹了口气,忽视对面女人眼里或暧昧或不甘的眼神,低声和他说了句:“我去那边。”抬手指了指右侧的角落。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别乱走,我一会过来。”
一幸一个人去了右侧角落,路过的服务员端了酒杯递予她,其实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有太多人的目光注视她们。一幸最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尤其还得刻意忽视旁人似有若无的目光。端了酒杯,转了个身,又去了左侧的角落,那方倒是有一个长型的沙发,一幸觉得无聊,索性坐了下来。
大厅装修得极有特色,到底是五星级的饭店,再加上主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个订婚礼竟办的甚于婚礼。连大厅正中央上方的白色吊灯也围缀了一圈玫瑰,是尚未盛开的玫瑰花朵,每朵约有指甲大小,几乎是镶嵌在吊灯的外围。
她望过去,只瞧见他站在灯光下,乳白色的灯光射下来,打在他的侧脸上,她离得远,其实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可她却分明看清楚了,浓黑的剑眉,墨色的双眸,挺直的鼻梁,还有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他是长得好看,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好看,即使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会散发出一种长身玉立的气质。
是的,他的面容她太过熟悉,连他笑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她也熟悉。
其实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如今和林子衍那样在旁人看来模糊不清的关系,是因为两个老人的缘由,还是因为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讶异在他的面容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她能看见他身侧的女人们笑得眉飞色舞,一脸甜蜜。
耳际传来女人的交谈声,她侧了侧身子,说话的是几个看似已婚的女子,端着酒杯,就站在她的右侧。
“诶,你们看到没有,那林子衍今天又换了一个女的。”
“大厅的人谁没有看到,他那种男人,天生是女人的祸根。”
“不过今天那女的,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他那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哎,那些女人啊,见了他多半也是主动贴上去。”
“也是,有钱,长得又好看,还别说,哄女人也有一套,你们说说,这样的男人,哪有叫人不迷的道理。”
“哎,我若是没有结婚的话,我都想。”
其实不是有意听别人说话,只是她离她们近,而她们说话的声音也不低。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有些好奇,竟不知道原来林子衍在女人堆里是那样出名,后来是想不到自己今天陪他来,也成了别人口中的话题,然后又听见有人感叹,抬了头看,发现最后说话的是一个打扮浓艳的似乎已有四十的女人。
实在是忍不住,所以低了头,笑出了声,原来林子衍的魅力会这样大,大到连已婚的女人们都有幻想。
这一笑,前方说话的女人便转了视线,因为不想惹出什么话题,也不想叫人看出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林子衍的“新宠”。于是只好假装掉了东西,蹲在地上假意寻找,直到她们再次聊起,才悄悄的离开。
站直了身子,一幸捶了捶小腿。这高跟鞋一向都不适合自己穿,尽管坐了一小会儿,仍是感觉酸痛。
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次,穿了苏然的高跟鞋和许亦扬见面,因为追他追得急,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幸好当时旁边有不认识的男生扶了自己一把,才没有从楼梯上滚下去,可还是崴了脚,第二天,脚踝肿得像颗小炸弹。
也许是内疚,一幸崴了腿的那段时间里,许亦扬每天都会来寝室送饭。
后来干脆警告一幸不许再穿鞋跟高过三厘米的鞋子,不然的话把她鞋子全扔了,叫一幸光着脚走。
毕业工作以后,还是免不了的要穿高跟鞋。只是穿了那么多年,还是那样,穿不了几个小时腿脚都疼的厉害。
她站直了身子,眼神有些恍然,兴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过美好,这一晚上,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不断浮现出来。其实她已经掩藏得很好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他的影子早已从她的心底里消失。
可是只有自己明白,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一切依旧清晰的铭刻在自己的心上。
远处的新郎关切地和新娘说着什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吻,惹来周围一阵阵甜蜜的笑声。
曾经,杜伊她们说,一幸,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等毕业了便把许亦扬拉进教堂,到时候咱们一定好好补上,你也不会心疼今晚的钞票了。
怎么没有想过,想着自己将来结婚的场景,想着以后和许亦扬好好生活。
即使当自己发现许亦扬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苏然,知道许亦扬和自己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刺激苏然,即使如此,那样的念头也没有断过。
只是想着该怎么做才会让许亦扬有可能喜欢自己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她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期待,可最后,他却走了,什么也没有说,还给她留下了那么大一个伤人的笑话。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卑微。
灯光璀璨,他们都在欢声笑语,这里有太多的人,这个城市也有太多的人,熟悉的,陌生的,喜欢的,讨厌的,只可惜,没有一个是许亦扬。
来的时候,林子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开心点。
她想开心,真的,想开心一点,可是此刻,她却鼻子酸涩,眼眶湿润。
摇了摇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什么酒,橙色的液体滑入喉咙,有苦涩的味道,带了点香甜的芬芳,冰凉的进入胃里。
这一刻,她需要安慰自己,回忆来的太快,她甚至无法阻挡。她需要把眼泪和伤心一起逼走,而除了喝酒,她无计可施。
于是坐在沙发上,端了酒杯,一杯,接着一杯。
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因为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她甚至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林子衍还是许亦扬;因为她明明喝了那么多却更觉得想哭。
额头有些微凉意,是什么贴在她的脸颊上,她努力睁大了眼,定睛看:“咦,是你呀,林子衍,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你喝了多少酒,我不过走开一会儿,怎么喝成这样?”
“我只喝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指了指眼前空掉的几个酒杯,一幸笑着说。
林子衍看她胡乱指着眼前的酒杯,刚想说,一回头,竟瞧见她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一幸,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她也不回答,一味的呜呜哭,止也止不住。最后是他先急了,有些慌张,只好拍着一幸的背:“哎,我说你别哭啊,今天我哥们订婚呢,我说,你别哭啊。”’
一幸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伸手还想拿酒杯,被林子衍一把夺了下来。
“林子衍,你欺负人。”一幸委屈,酒意又升了上来。索性把头埋了下来,使劲地哭。
这样一哭,连旁人都转了头。只瞧见了花花公子林子衍搂着一人,而那女的哭得梨花带雨。于是不住感慨,窃窃私语。
“瞧,又是一个被抛了的。”
还有人暗自摇头:“你说,这世上男人那么多,怎么就着了林子衍的魔呢?谁不晓得这林子衍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一幸哭得厉害,林子衍没办法,最后索性一把扶起她,和新郎打了声招呼,开了车先走。
她一个人醉了酒,他不放心,便驱车将她带回了自己公寓。从上车开始,一幸便不停地哭,一直到进了公寓,她还在哭,也许是一路上哭累了,声音也只是呜呜咽咽的。其实他不知道,她酒量太浅,酒品也不好,喝醉了不会吵不会闹,只是哭,止也止不住。
他低头看她,她的脸颊上隐隐约约有红晕,可因为哭久了,只看到她脸上一片水光。
最后他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翻翻身,沾了枕头便没有了声音。原以为她该是好好睡着了,不想半夜又吐了一次。林子衍只好把她抱去沙发,扯了床单,再把她抱回床上。而自己在沙发里缩手缩脚蜷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