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连苏然都说想不到,因为那天苏然和许亦扬讲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不好,苏然都觉得不可能了,可最后竟然成了。
当天晚上,一幸寝室那帮室友们一致高呼,为了庆祝一幸钓到白马王子,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个个从斯文淑女化身为狼女,先去吃火锅,又去ktv吼到大半夜,狠狠地吃了一幸一顿,一晚上花了一幸几百大元,心疼的她差点儿掉眼泪。
杜伊拍着一幸的肩:“一幸,你要加油,等毕业了马上和许亦扬结婚,咱们那时候就给你送大礼,大礼啊,保你不亏本。”
一幸听了呵呵的笑。
是啊,结婚,那时候,多幼稚,连结婚都想到了,一心一意想着要好好当许亦扬的女朋友,等毕业结婚了就好好当人家妻子。
可是一直都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她没有做错什么,从来没有,即使后来发现他喜欢苏然,她也只是假装不知道,不吵不闹,只要他不说,她可以一直这样以为下去。只可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努力还是不喜欢,她骗不了自己,他也骗不了自己,所以,他选择离开。
临走之前还给她留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杜伊说的对,她是太笨了,笨得无可救药。的确,竟然傻到以为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就表明他也喜欢自己。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应该想到,他那时喜欢的人是苏然。
他为什么转校,他一次一次站在楼下,都只是为了能够看见苏然。而他和自己一起,也不过是为了气气苏然,只因为苏然说不喜欢他,一次一次的拒绝他,苏然说一幸很喜欢你,你应该重新找个合适自己的人。
当时他年少,心高气傲,听了苏然的话,狠狠地掉头走掉。于是第二天,一幸便在楼下听到了他喊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也该怨恨苏然,因为她的气话,所以叫自己闹了那样大的笑话,叫自己的心至今一片阴影。
他走后,她才明白,才明白苏然那时复杂的眼神,有歉意,有担心,也有祝福。苏然知道许亦扬的行为也许只是不甘心,可是那晚苏然看见一幸那样幸福的神情,她便住了口,暗自希望许亦扬可以慢慢看见一幸的好,希望他可以喜欢一幸,像一幸喜欢他那样。
是的,苏然早就知晓,甚至连其他的人也都逐渐看出了,她这个许亦扬的女朋友不过是个替代品,甚至连替代品都不算。
那天林薇告诉她看见许亦扬和苏然在一起,她也没有多虑,只说了一句他们是旧识,自小感情好。
她伪装得太好,欺骗了所有的人,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此喜欢他,怎么会看不出许亦扬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长久的直视着某个地方,太多次,一幸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看到苏然的身影。
一幸害怕过马路,因为小时候曾亲眼目睹过一场车祸,鲜血流淌,骨肉分离,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叫幼时的她胆战心惊,从此害怕过马路。
可是她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他从不会想到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一起过马路,很多次,一幸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背影,咬咬呀,任自己头晕目眩地冲过马路。
她默默的在他的背后,做了那么多事。可他总是一直前行,从来不会想过转身,回头,看一看背后的她。
有很多次,一幸都想问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她怕,自己若是那样一问,他会不会毫不在乎地说分手。
因为害怕,因为喜欢他,才会不停地在他身后,奢望也许某天他会慢慢发现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学会了发呆,常常会望着某个地方,很久。偶尔,许亦扬会摸摸她的头发问她在想什么,一幸便一脸茫然地说没想什么。
其实她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看见身后的自己。
杜伊曾经打趣地问一幸和许亦扬进行到几垒,一幸窘得两颊酡红,忙不跌地说没有没有。而她们集体喊她骗子,然后扯着被子让她重实招来。
所以那天,她才会鼓起勇气,站在他身后的阶梯上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她只记得当时他错愕的表情,然后嘴角弯弯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
如果没有那次主动的亲吻,如果连摸摸头发也算是一种亲密,那么他们之间最大的亲密便是摸头发,仅此而已。
那晚苏然不在,他也不在,一幸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等到苏然回来的,苏然是许亦扬送回寝室的,那天苏然化了妆,满身酒气。一幸把苏然扶到床上,许亦扬的脸色很差,只说了一句你照顾一下苏然,她喝醉了。然后便离开。
一幸站在那里,终究是追了上去,拉了他的衣角问:“你和苏然在一起?”他说“是”,一幸又问:“你们去了哪里?”
他回了头,说你别管,掉头就走,剩一幸一个人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寝室里其他的人都回去了,只剩了一幸和苏然。
苏然醉得厉害,沾了枕头便睡。一幸就那样,一直坐在床沿。半夜苏然醒来,看见一幸坐着发呆,拉着她的手说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和我一样傻。后来苏然就坐在床上和一幸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讲到最后,酒意又上来,浑浑噩噩地睡去,哭着不停的喊哥哥,哥哥。
一幸是那个时侯才知道苏然的事情,苏然说她爱的不是许亦扬,她爱的是别人,可那个人也不爱他,自己也那么傻,死活的在后面追着追着跑。
一幸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爬上床去睡的,也许根本没有睡,只是躺上了床而已。
第二天,去了广播室找许亦扬,许亦扬是广播站的站长。一幸去找他的时候,广播站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窗前,背影寂寥。
一幸说你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苏然。
他没有回头,良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才缓缓地说了声“是”。
尽管来的时候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他那样直白地说出来,一幸还是止不住落了眼泪。
“这么说来,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而已。”一幸几乎可以感觉出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声毫无波澜的“是”。
“许亦扬,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
“是,宋一幸,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他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坚定地告诉她,一如她当初眼神坚定地点头说喜欢他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刚才的谈话通过广播在整个校园里穿梭。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仔细听,起先以为是插播的广告。直到他们听到那清清楚楚的名字,许亦扬,苏然,还有宋一幸,直到后面有人看见失魂落魄的一幸冲出来。
广播事件以后,一幸走在路上总会听到有人谈笑着说,你知道广播站那件事情不。起初的时候,杜伊她们成天跟着一幸,她们是真的害怕,害怕一幸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所以吃饭,上课,无论去哪里都跟着一幸,一直到她们发现一幸还是一如以往的上课,考试,一如以往地和她们打闹玩笑,才逐渐放下心来。
苏然抱着一幸哭,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幸笑着说不管你的事,这样的丑事还是忘了的好,忘了的好。
那以后,许亦扬再也没有来过一幸寝室。偶尔在很远的地方见到他,也是远远的就躲开。有一回,不经意之间瞥见他,他正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连眉目都是拧起的。
一幸害怕,匆匆走开了。
她大三的时候,他大四,去了美国。一幸知道也是杜伊告诉的,杜伊的男朋友和许亦扬在一个班。一幸记得那天,杜伊支吾地告诉自己:“一幸,那个,许亦扬去美国了。”一幸“唔”了一声,埋着头继续看书。
杜伊叹口气:“一幸,森林那么大,树木那么多,除了许亦扬,还有很多参天大树可以遮风避雨。”
一幸从书里抬起头,说:“是啊,天涯何处无大树呀。”可是我为什么偏偏就吊在了许亦扬这棵大树上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连退路也没有。一幸只说了第一句,后面的那句,她把它放在了心底。
终于她大四毕业,分别时大家都喝了酒,互相抱着痛哭流涕。苏然抱着一幸,哭得时候仍然在说对不起。一幸拍怕她的肩,说都过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提呀,苏然,你不知道,你再提那事我就真成了一碗麻辣烫了。大家好姐妹一场,为个男人,哭成这样,太没骨气了。一直到最后,苏然破涕而笑。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晚,她们走了以后,一幸一个人坐在湖边,狠狠地哭了一个小时。
毕业以后进了益阳公司工作,同样的发音,不同的字,起初甚至还幻想过会不会他和这个公司的创办人认识,那样,自己便还有可能见到他。
许亦扬刚走的那段时间,一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一个人想想,自己应该恨许亦扬。倘若以后再遇见他,一定会让他好好看看自己不是离了他就没办法了,一定要告诉他即使你不爱我,我照旧活得精彩。
可每次也只限于想想而已,怪自己不争气也好,怪自己太傻也好,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压根儿就没忘记过他许亦扬。
初恋就像是坟墓,一旦失足掉落,除非有人来拯救,不然,恐怕终其一生都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挣扎。
五年来,她的回忆,触手可及;她的思念,漫无目的;而她的等待,却始终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