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清终于打好了底子,开始正式作画,玉横波的神色从最初的孤傲瞬间变得凝重,许多对燕十三表示不屑的人也不说话了。虽然搞艺术的人都容易骄傲看不起别人,但是大家对艺术本身的尊重是至上的,只要你真的有本事,大家便都认同你。
陆子清先画的是远景,一片浩瀚烟波,一轮旭日正要升起。但他却在旭日之上,又画了一层浓厚的云海,生生把彤红的旭日给盖住了。
玄玉目瞪口呆,不敢出声,却忍不住以剑心道:“这不是白画了么?”
玉横波很震惊,也不懂燕十三在搞什么。画家经常会觉得自己画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又给涂掉,但燕十三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云海之下是大海,右侧是高山,画幅很大,但一半都是画的云海和大海。开始画高山就是布局已经完成,开始画中景了。陆子清的笔法一铺开,顿时四周不断有人忍不住发出震惊之声,这色彩简直是太独到了!
玄玉不懂,偷偷以剑心问道:“姑姑,你告诉我嘛,这家伙画得很好吗?”
玉横波凝重道:“很好。才开始勾勒中景,气魄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布局原本就很大胆,画法更是我从未见过的。”
“怎么个好法?”玄玉忍不住问。
“咫尺千里。”玉横波道,“境界非凡啊!你应该能明白,凡人不似我霄云剑仙能飞天,所以很少能有这样的视角,因此我们霄云派的几大画派的长处,就是气魄。”
“那这就不是缥缈画派的技法了?”
“不是。”玉横波微微皱眉,“可也不是玉虚画派或是我们已有的画派,应该是博采众家之长了。”
她说着又很惋惜,摇头道:“既然有这样的气魄,又何必再用那些夸张的色彩,去捣鼓那些颜料?”看了看,又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浓妆艳抹,只会有损这幅画原本应有的气魄。”
很多人都跟玉横波持同样的观点,渐渐地惋惜声就多了。不过大家都很有道德,没有一个人出声,都只在心网里用剑心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陆子清的手很快,但为了这幅佳作,他也花了许多时间,足足一个时辰才把中景给铺设完,这才开始雕琢近景。海中仙岛有船,船头有人,天空云端有龙,云端居然还有飞仙。人物很小,隐没于云雾浪涛,不仔细看细节是注意不到的。但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都画得真实异常,仿佛会活过来一样,在画中行动。
然后陆子清开始画山上的建筑,山头也有人,如此大的场景里,建筑和人物的比例都非常精准,人物自然是很微小了,就像是小石子一般,只能起到点缀作用。陆子清却画了很久很久,画得非常认真仔细,就连每一片叶子,每一个屋檐,包括人物脸上的表情,手里拿的东西都能看得到,纤毫毕现。 大家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惊艳,霄云派嘛,要是连这点儿纤毫之处的功力都没有,就别混了。
但是当陆子清的作品渐渐收尾,画面色彩便渐渐达到了和谐与惊艳,而且越来越惊艳!绚丽的色彩和异常逼真的写实人物浓厚地交织在一起,画面便已经不能单纯用雄浑的气魄来形容了,而是震撼的感觉一波一波扑面而来,细微之处又能引发观者的无数感慨,无尽思量。
蒙毅喜不自禁,之前他还稍微纠结了一小下,此时才发现这画法的妙处,简直犹如拼图一般精准,越看陆子清画下去,就越发感到妙不可言。陆子清每在上面添几笔,就是一个妙趣横生的大坑,让你恨不能跳入画中看个仔细。
这是什么样的意境?
玉横波震惊地把握到了这画面里扑面而来的激情,是激情!如何能让画作拥有这样浓烈而澎湃的激情?不管是缥缈宫和其他的各派,之前都从来没有做到过!
玉虚子更是大喜,他已然看出了其中的妙处,抚掌笑道:“妙!十三这是刚入了个门,就无师自通到如此地步,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这里面已经兼有缥缈宫和霄云派的技法,但不仅仅如此,更多的是陆子清自己的东西。这些细节里的东西,画得都很具体,但他们偏偏不真实,而是成为了某种象征物。而模糊的地方明明很虚幻,却偏偏很真实,散发着对大好人间壮美宏伟的热爱。
哪怕是画面中的每一块山石,都画得很讲究。有的山头上面落着雪花,有的则苍翠欲滴,有的巍峨荒芜,有的如江南山水一般柔和细腻。
玉横波皱起眉头,有什么是她没看懂的?这画面的布局已然高明异常,细节更是讲究无比,要不就是对方在胡乱画,要不就是自己开始看不懂了。这个想法一出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对方绝不可能是在胡画,这画面中越来越浓厚的灵气,扑面而来的震撼,观之令人心潮澎湃的激情,都绝不可能是胡乱画得出来的!对方的落笔十分精妙,必然是按照深思熟虑的思路来画的。
玄玉偷偷道:“这是哪座山啊?怎么有的像夏天,有的像冬天?”
阿巴斯以剑心道:“大概那座下雪的山更高一些?”
玄玉道:“没有啊。”她看来看去,好像下雪的山反倒更矮啊。
“突破了时序!”玉横波一惊,剑心顿悟,“他的画法核心,是为了突破时空,不受地理、四季的局限!”
顿时,这幅画中所有的细节,玉横波都看不懂了。再看那些人物,玉横波更蒙了,目前看不出来燕十三的心思,只能等待他全部完成。
陆子清的这幅画,其实是他记忆里人民大会堂的名画《万里江山图》。他融合了西洋风景画和国画的精髓,采用了透视法,再加上了自己在缥缈宫学到的画技。在画技上只是小小的突破,真正牛逼的是那幅画的思路,陆子清也是在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画技之后,在试图虔诚地向原画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