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说,人体内的大脑是个很神秘的区域,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宰相,灵魂,则相当于被囚禁在皇宫里的帝王,事实上帝王对国家的了解,是通过各地奏则上书表述的,而将这些信息汇聚在一起往上汇报的人,就是大脑。
也就是说,你身上哪疼,会先通过身体神经将感觉传递进大脑以后,再由大脑告知灵魂,从而得到疼痛感受;相反,舒服的感觉也同样如此。
其实,大脑对身体的掌控还不仅仅是这些,比如吃饭,在你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是你的大脑告诉了你,你已经七分饱了,实际上,你已经饱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吃到好东西很快就会吃撑的原因;
大脑还会通过各种方式试探身体机能,比如在睡眠时让你感觉到坠落,以此来试探你是否死亡;
在睡着的情况下会用突然性的刺激感,令你猛然间惊醒;
还会通过呼吸急促、久睡不醒等等情况来告诉你应该放松精神了;
乃至于会通过调动欲望,来迫使你进行身体上的改变,比如,在运动过后制造大量多巴胺。
事实上,人,是无法通过自己的意识完全控制大脑的,你只能通过大脑去控制身体。
所以安妮告诉我,我所看到的那些恶魔、骷髅,是大脑对我的保护,非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是因为我的大脑不希望我承受太大的压力。
“那创伤后遗症呢?”我看着安妮问道。
“这就是我们都觉着诡异的地方。”安妮详细解释着:“一般来说,精神疾病患者是不太会感受到自己得病了的,我记着我在学医的时候,有过这样一个案例……”
安妮说,她学医的时候学过这样一个案例,那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把家人实在作的受不了以后,家人将其送进了医院,经过医院治疗,这个人出院了。
那时,周围的所有人都觉着这人好了,他就像是个正常人一样和所有人交流着,谁都没觉察到此人有任何不同,惟独家里人不同,家里人开始觉着越来越恐怖。以家人对他的熟悉程度来说,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人表情的真假,而此时的他,在家人看来,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如此空洞,表情里不含有一点感情。
果然,没过去多久,这个人就自杀了。
后来专家分析称,这人是让药给拿住了,以前还能发个疯发泄发泄,如今,就像是个不断积蓄压力的罐子,爆开是早晚的事。
“或许,这就是你至今还没有发病的原因。”
安妮看着我,诊断出了为什么我明明得了病,却没有症状的原因。
可这一秒,我脑子里突然听到了枪响!
就像是找到了缺失的记忆一样……
那枪响不是一声,是四声,是整整四声!
我还在回想为什么记忆中会有枪响,脑子里很自然的出现了一段画面……
在画面中,老乔就坐在勐能地下室的那张破椅子上看着我。
他说:“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他温柔的看着我在笑。
他还说:“你拿下勐能以后,把我的手下人都赶走吧。”
“他们没有好人,所以不用给这些人一分钱,这群浑身上下充满贪欲的人,只有当没有任何能力的穷人才会老老实实的……”
他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气息不够。
他还想说话,可我听不下去了。
我就像是一个犯错的人得到了对方的原谅,心里全是愧疚。
我看见画面中的自己用手捂住了脑袋,像是要阻止所有声音钻进耳朵里一样,最终恼羞成怒的站起,我拿枪指向了老乔,老乔却在对我笑:“这就对了,要错就错到底。”
砰!
这是第一声枪响。
老乔死了。
一枪就已经死了,我却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嘶吼:“闭嘴,你他妈闭嘴!”
砰、砰砰。我又连续不断地开了三枪,接着,有气无力的坐下。
我眼看着老乔干净的衣服被鲜血浸透,眼看着那张干净的椅子沾满血污。
我和老乔是从一个错误开始的,那就只能由错误结束。
“你没事吧?”
安妮轻轻晃动着我的肩膀,将我惊醒那一刻,我好像才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于老师、民生了。
我其实根本没帮任何人,我唯一要帮的人,是我自己。
我就像是一个在地狱里打拼的恶魔,终于升级成了骷髅君主后,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这儿,我要冲破一切禁锢的打这儿杀出去。
这才是我留下了于老师,给‘梦想’配枪的原因。
我要寻找的,是自己的救赎!
“呵呵呵呵呵……”
我穿着病号服在安妮面前低声笑了起来,安妮在惊恐中慢慢收回手,生怕惊扰了我。
然而,当我再次抬起头那一刻,脸上再也没有了寻医问药的慌张,什么PTSD、什么创伤后遗症这一秒似乎都不太重要了,我只是扭过头问了一嘴:“我衣服呢?”
我记得当时安妮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她慢慢后退,用身体贴着墙壁侧身往外走,等推开了房门,一个跨步立即窜了出去。
“怎么了!”
门外的大夫赶紧冲了进来,此时我才转过头,半扭着身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我很可怕么?”
那一瞬间,我在窗户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张脸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流氓德性,说是大哥都抬举我;
后来,顶多就是仗着身上这件西装开始有了点气质;再往后就属于是真正杀人了以后,才会在急眼的时候流露出杀气。
眼下?
我变了。
普通的表情不怒自威,哪怕什么话都不说,身上也会涌现出一种‘势’。
我已经不再需要衣服、金钱、奢侈品、枪械、军队的衬托了,哪怕是一个人就穿着病号服,也具备了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个枭雄的气势。
而且,我能压得住这股气势。
“许,许先生……”
邦康医院的大夫已经不大敢和我正常对话了,他这个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主动降低了自己的档次,以一个下位者仰望着的神态询问:“您,哪不舒服么?”
我的回答是:“从没这么舒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