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擎霄的逼迫瞬间激起了云墨染的反抗之心,她目光一寒,接着冷笑一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无论是或不是,都是墨染的自由,与殿下何干?”
“你……”赫连擎霄闻言自是怒不可遏,咬牙克制着想要将云墨染一拳打飞的冲动,“是,你我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你无论做什么的确与本王无关!但是你别忘了,你毕竟曾是本王未过门的侧妃,而玉王又是本王的皇叔,你若执意与他在一起,就不怕连累他背上勾引侄媳的罪名吗?!”
勾引侄媳?云墨染怔了一下,顿觉这几个字无比刺耳。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一紧,她冷笑一声说道:“湘王殿下此言差矣。墨染与殿下只是有过婚约而已,而且那婚约很快就解除了。再说墨染与殿下的婚约不过是为了冲喜,无关情爱。既然如此,这‘侄媳’一说却又从何而来?墨染认为是殿下多虑了。”
见云墨染依然不打算改变主意,反倒越说越像是非赫连苍宁不嫁了,赫连擎霄恼怒更甚,咬牙说道:“云墨染,你好不知羞耻!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居然满嘴情情爱爱,简直太没有教养!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如何有资格做玉王妃?!本王劝你趁早收起这些痴心妄想,不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满嘴情情爱爱便是不知羞耻?少见多怪。云墨染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淡淡地说道:“多谢殿下教诲。只是墨染一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只要不妨碍他人,墨染并不认为有矫正的必要。墨染告退。”
说罢,云墨染屈膝行了一礼,接着转身便走。赫连擎霄又气又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道:“云墨染!本王好心相劝,你莫要不知好歹!玉王妃不是你有资格做的,你……”
赫连擎霄兀自叫得起劲,可是云墨染早已快步走远,他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出了上林苑,云墨染一眼便看到阡陌正站在马车前朝她点头微笑,便回头低声说道:“映飞,你先回客栈吧。”
映飞点头离开,云墨染才迈步走到了车前,不等赫连苍宁吩咐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宁皇叔。”
“嗯。”赫连苍宁答应一声,脸上神情还算平静,看不出喜怒,“阡陌,回玉王府。”
阡陌答应一声替两人关好车门,接着赶着马车向前行驶。云墨染吁出一口气,轻轻整理着额前的乱发,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很快觉察到她的异常,赫连苍宁微一抿唇,自顾自地抬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在想什么?”
“呀……”云墨染猝不及防,登时吓得一声惊呼,跟着反应过来之后不由俏脸一红,“呃……没……没什么。”
看着她俏丽无双的脸上氤氲出的两朵红云,衬着这身七彩霞衣,越发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不可方物,赫连苍宁的眸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柔情,甚至微微一笑说道:“你方才若是这个样子现身在人前,局面必定大乱。”
这算是夸我长得漂亮?云墨染略略有些赧然,呵呵一笑说道:“宁皇叔言重了。墨染区区一介平民百姓,哪有令局面大乱的资格?”
“这算是自谦,还是质疑我看人的眼光?”赫连苍宁不笑了,凉凉淡淡地看着云墨染,“云墨染,你总该知道我之所以一直不愿让你在人前显露真容,只是因为你不止能令局面大乱,更能令——天下大乱。至少,这焰之大陆定会因为你掀起一场从未有过的风云。”
赫连苍宁一向清高孤傲,惜言如金,那如玉般清凉的目光很少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超过两秒钟的时间,像这般对一个人如此不吝赞美之词,只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可是不知为何,这本该令任何一个女子心花怒放的赞美听在云墨染耳中,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感袭上了心头。为了压下这股不安,她故意强笑着摇了摇头:“宁皇叔若再说下去,我可要羞愧得撞墙了!”
自然,不久之后云墨染便知道,她此时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说明她的第六感果然十分准确。
赫连苍宁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接着便转而说道:“方才我瞧你眼神不对,在想什么?”
经他一提醒,云墨染又想起了赫连擎霄“勾引侄媳”云云那些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我……没事。”
听着她这明显言不由衷的说辞,赫连苍宁也不开口,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云墨染很快便在他清澈如山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苦笑一声说道:“好吧我承认,有事。宁皇叔,方才湘王殿下问我为何要与三位公主争做玉王妃,还说我会连累你背上勾……”
这四个字对赫连苍宁而言根本是一种亵渎,是以刚刚说了一个“勾”字,云墨染便不自觉地住了口。赫连苍宁反倒挑了挑唇角,替她接了下去:“勾引侄媳?”
云墨染一怔:“你听到了?”
“你告诉我的。”赫连苍宁状甚无辜地看着她,“你方才想说的难道不是这个?”
云墨染眉头微皱,眸中蕴含着说不尽的担忧和迟疑,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挣扎了许久之后,她到底只是叹口气问道:“你……怕不怕?”
赫连苍宁抿了抿唇,突然一展手臂将云墨染搂进怀里,低头吻上了她散发着微微凉意的樱唇。一股如雪山般清冷清新的气息骤然涌入了唇齿之间,云墨染陡然觉得心清神明,原本犹疑的心瞬间变得坚定,不自觉地反手搂住了赫连苍宁的脖子,安心地享受着这个让她安心的怀抱。
许久之后,赫连苍宁才放开她的唇:“这个回答,还让你满意吗?”
云墨染微微喘息了几口,晕生双颊:“对不起,我……”
“我不需要道歉。”赫连苍宁将她搂在怀中,低声说着,“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我不放弃,这天下没有人可以逼我改变决定,无论任何人。而你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记得始终相信我就够了。”
“我信你。”云墨染点头,同时轻叹一声,“只是我要的是与你比肩而站,而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如果我的存在……”
“你的存在,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累赘。”赫连苍宁打断她,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墨染,不要怀疑我识人的眼光,我绝对不会看错人。”
没有任何人的安慰能比赫连苍宁这句话更能令云墨染振作,一瞬间,她眸中所有的担忧和不安如春雪般消失无踪,一种逼人的光彩自的周身散发开来:“是,我知道了!”
“很好。”赫连苍宁微微一笑,“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云墨染!”
喜……喜欢?他说……喜欢?
云墨染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早知道赫连苍宁对她的心意,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自己说出“喜欢”二字!
激动之下,云墨染豁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看着赫连苍宁:“宁皇叔,你方才说什么?”
赫连苍宁轻咳一声,面无表情:“话我已说明白,听不听得到与我无关。我问你,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数百只鸟究竟是为何而来?”
这个问题只怕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只是云墨染却真的无从解释,因为她就算说了,旁人也根本听不懂,就算聪明绝顶如赫连苍宁也一样,身为一个古人,他如何能够理解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成果?
是以云墨染已经来不及细细品味那句“喜欢”中蕴含的柔情蜜意,一边暗中叫苦一边紧急思索着应对之策:“这件事我……”
“想说是用你的琴声召唤来的?”赫连苍宁淡淡一笑,提前封死了云墨染唯一的退路,“云墨染,你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试试。”
云墨染苦笑,摇头说道:“自然不是。那种拙劣的借口骗得过别人也骗不了你,何况我根本连旁人也骗不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我并不是不愿意解释,而是因为纵然解释了,旁人也未必相信……”
“我信,你说。”赫连苍宁点头,“说实话我真的蛮好奇,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令群鸟在你脚下俯首称臣的。”
云墨染点头,尽量深入浅出地解释道:“其实说穿了根本不值一晒。我不知鸟儿听到琴声是否真的会驻足,但我令群鸟现身,靠的的确不是琴声,而是发出了一种与鸟儿的叫声比较类似的频率,那些鸟儿就是被这种频率吸引而来的。”
“频……率?”这个词对赫连苍宁而言显然十分陌生,就连念起来也有些拗口,“频率是什么?你是如何发出这种频率的?”
“我……”云墨染有些头大,实不知究竟该如何解释,干脆避重就轻,“宁皇叔,请原谅我已不能解释得更多,但我可以告诉你,频率这种东西只有这点作用而已,无法拿来做其他事情,更不能拿来害人,你尽管放心。其实若不是纳兰明蔷想到这种判定胜负之法,我也不会用频率召唤群鸟。”
赫连苍宁盯着云墨染的眼眸看了片刻,点头说道:“我说过我信你。既然如此,那便不必解释了。总之今日你侥幸赢了一项原本打算直接放弃的比试,已经令纳兰明昭他们起了害人之心,千万小心。”
“是,多谢宁皇叔。”云墨染点头,“下午棋艺的比试我们……”
“照计划进行。”赫连苍宁淡然冷笑,眉宇之间锁着一抹君临天下般的飒飒英姿。
用过午膳、稍事休息之后,君臣再次齐聚上林苑,继续进行棋艺的比试。参赛的四人先进行抽签,决定对阵的格局。最终结果显示,纳兰明蔷与安陵织星一组,东陵飞晴与云墨染一组,两组的胜者再进行最终大对决。
那旁早已摆好了棋盘棋子,分组既定,四人便分别落座。东陵飞晴狠狠地瞪着云墨染,冷哼一声说道:“云墨染,你休要得意!在场众人都知道上午的琴艺比试你是靠投机取巧取胜的,你根本就不会弹琴!这棋艺的比试你休想再取巧,本宫一定要将你杀得落花流水!”
面对东陵飞晴的腾腾杀气,云墨染只是淡淡一笑,点头说道:“远来是客,公主请。”
东陵飞晴毫不客气,傲慢地翻了个白眼之后抢先执起一枚黑子落了下去。云墨染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接着伸手执起一枚白子,装作十分深沉的样子落在了棋盘上。
瞧她这一子落得平平无奇,东陵飞晴立刻不屑地撇了撇嘴,接着落下了第二子……双方你来我往,下得不亦乐乎。初时东陵飞晴还能应付自如,并时不时得意地瞟云墨染一眼。然而渐渐的,她思考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眉头皱得也越来越紧,落子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慢,根本已经穷于应付!
反观云墨染倒是一脸悠哉,轻松自在。她一手拈着一枚棋子在棋盘边有节奏地轻敲着,并不时地左顾右盼。若不是怕东陵飞晴抓狂,只怕连小曲儿都唱出来了。
饶是如此,东陵飞晴还是突然砰的一拍桌子,心烦意乱地吼道:“云墨染!你敲什么敲?!本宫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要扰乱本宫,好趁机获胜是不是?!你也太卑鄙了!”
云墨染愣了一下,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忙停止敲打的动作低头道歉:“是,墨染无状,保证绝不再犯,请公主恕罪!”
云墨染认错态度如此之好,东陵飞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满腹怒气登时无处发泄,憋得好不难受。无奈之下,她只得恨恨地哼了一声,接着啪的一声落下了一子。这一子落下,观棋的东陵飞晔立刻忍不住苦笑:好臭的一步棋,东陵飞晴算是输定了!
其余众人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屑之色。云墨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略一沉吟之后跟着落下一子,旁观众人顿时齐声惊呼起来:“好棋!”
“不错,好棋!七小姐好高明的棋艺!”
“正是,七小姐不仅琴艺高超,能令百鸟臣服,居然也是数一数二的棋道高手!”
“七小姐果然了得,难怪能得玉王……”
“就算上午的琴艺比试中七小姐有取巧之嫌,但这棋艺可是货真价实的,这下旁人总没有话说了吧?”
众人的议论听在耳中,东陵飞晴自是更加心烦意乱,落子完全没有了章法,以至于一子落下之后败象更加明显。云墨染挑唇一笑,终于给出了致命一击,锁定胜局,接着含笑问道:“公主可愿认输吗?”
东陵飞晴咬牙不语。这局棋她已输定,无论是否承认都一样,若是咬牙不认,反倒更显得小家子气。是以沉默片刻之后,她一推棋盘站了起来,咬牙说道:“云墨染,你不必得意!明蔷姐姐与织星无论哪一个的棋艺都比你高明百倍,你是赢不了的,哼!”
言罢,东陵飞晴转身离开,颇有些气急败坏。云墨染淡然一笑,起身施礼之后退在了一旁。待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消失,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之后,她才不着痕迹地抬头看向了赫连苍宁,以唇语无声地说道:辛苦了,多谢!
赫连苍宁不动声色,以密语传音之术回道:“不必,我愿意!”
云墨染险些失笑,接着以唇语问道:只是我们这般明目张胆地作弊,似乎对其他三人很不公平,你觉得呢?
赫连苍宁无声冷笑,轻抬衣袖说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而我的行事准则一向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不是想做玉王妃吗?我就偏不如她们所愿!”
云墨染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世上的确没有绝对的公平,尤其是在强者为尊的时代,仁慈和宽容在某些时候是完全不适用的,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赫连苍宁赞许地一挑唇角:你明白就好。
云墨染三日前还不知下围棋为何物,今日却可以将口出狂言的东陵飞晴杀得落花流水,这自然并非因为她的棋艺真的能在三天的时间内突飞猛进,而是因为如她所言,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而已!
当然,作弊的并非她一人,赫连苍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云墨染在与东陵飞晴对弈,其实从一开始赫连苍宁就用密语传音告诉云墨染每一步棋该如何走,云墨染不过是照他的吩咐将棋子落在相应的位置上而已!
换句话说,真正与东陵飞晴对弈的人其实不是云墨染,而是真正的棋道高手赫连苍宁!赫连苍宁惊采绝艳,聪慧绝伦,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东陵飞晴如何是他的对手?败下阵来自然也就是理所应当了。不是怕云墨染锋芒太露,他根本懒得浪费这么多时间,早就三下五除二将东陵飞晴杀得死挺了!
因此在之前的三天时间里,赫连苍宁根本不曾浪费时间和精力教云墨染下棋,只是让她明白了棋盘的基本构造,到时候能够根据他的指示将棋子落在正确的位置而已。至于战术什么的,想都别想。
如此一来,云墨染自然是在作弊,根本不是靠真本事赢了东陵飞晴。然而正如赫连苍宁所说,和亲本非他所愿,纳兰明蔷等人合三国之力对付云墨染一人更不公平,他们为何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自然要想办法取得胜利了!
不多时,纳兰明蔷与安陵织星的棋局也分出了胜负,胜者居然是安陵织星。得知这边的棋局是云墨染获胜,安陵织星明显吃了一惊,却故意冷笑一声说道:“算你走运,居然赢了飞晴妹妹!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你是赢不了本宫的!”
云墨染不置可否,待棋盘放好之后与安陵织星一同落座,开始厮杀。因为赫连苍宁的存在,安陵织星注定与东陵飞晴落得相同的下场,很快便输得更加惨不忍睹,更令整个上林苑瞬间陷入了无语:好……好高明的七小姐!如此说来,七小姐在琴艺的比试中获胜绝非取巧侥幸!
许久之后,赫连苍穹才回过神来,并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棋艺的比试乃是云墨染获胜,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异议?谁能提得出异议?众目睽睽之下,云墨染一直在规规矩矩地下棋,根本一丝一毫异常的举动都没有,这个时候若有人提出异议,岂不是摆明了在耍赖吗?
是以片刻之后,三国皇子便齐齐躬了躬身说道:“没有异议,恭喜七小姐又胜一局!”
云墨染屈膝见礼:“多谢皇上!多谢三位皇子、公主!”
“好!”赫连苍穹点头,“既如此,明日便在此进行书画技艺的比试,请各位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施礼之后纷纷退下,纳兰明昭等人的面色早已阴沉似水,各怀心思地盯着云墨染的背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并不舒服,云墨染也懒得回头,加快脚步出了上林苑。
行至一僻静所在,阡陌早已在不远处等候,将她带到了马车前。赫连苍宁推开车门:“上车,随我去玉王府,所有比试结束之前,你都不必回云来客栈了。”
云墨染上了马车,闻言不由怔了一下:“为什么?你……怕他们会对我不利?”
“反应还不算慢。”赫连苍宁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着,“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你会输得一败涂地,因此纳兰明昭等人都偷偷在外围赌场下了巨额赌注赌你输。谁知道你一开场便连胜两局,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如此说来,我已经挡了他们的财路了?云墨染冷笑:“我才不怕!”
“你少逞强。”赫连苍宁冷冷地瞅她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你功夫虽不弱,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他们会什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你?万一你有个好歹,岂不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云墨染不吭声,片刻之后接着说道:“你要我住进玉王府,岂不是会将你也连累了?我怎能……”
“第一,我愿意。”赫连苍宁永远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无敌架势,因此他说出的话比圣旨还要不容人违逆,“第二,无论明处还是暗处,你认为谁够胆到玉王府闹事?”
这倒是。云墨染忍不住挠了挠头,却依然有些迟疑:“可是……这场比试毕竟关系到谁将成为玉王妃,三国公主对这一头衔均是势在必得。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的胆子不会因此变得更大,万一他们把手伸向了玉王府,那……”
“即便如此,也还有我。”赫连苍宁的语气不温不火,却总是那么不容置疑,“你只要记着,即使他们真的够胆把手伸到玉王府,也绝对伸不到你的面前。”
云墨染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想还是不必了。我说过,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云墨染!”赫连苍宁似乎微微有些动气,突然提高了声调,“你一定要逼我把实话说出来吗?”
云墨染闻言倒是一怔,接着忍不住皱眉问道:“什么?什么实话?”
甚少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赫连苍宁微微有些不适应,深吸一口气之后突然轻声一叹:“云墨染,为什么你直到今日还不明白,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更没有连累过我。若硬说连累,分明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此言一出,云墨染更加不解,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什么?你连累我?你身手卓绝,又聪明绝顶,怎会连累我?”
赫连苍宁转头看了云墨染一眼,轻叹一声说道:“你只觉得你身手不如我,计谋不如我,因此纳兰明昭等人一旦来对付你,你便会成为我的累赘,只会连累我,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云墨染苦笑反问,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别的不说,单是最近纳兰明昭等人对我采取的行动,有哪一次不是因为你及时赶到,我才会躲过那些劫难的?”
“但是你别忘记,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要对付你的!”赫连苍宁冷笑,眸中有着淡淡的锐利和冷意,“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有那些无妄之灾?换句话说,他们要对付你,其实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也就根本不会有人要对付你了,这道理你明白吗?”
这道理其实并不难懂。纳兰明蔷她们三人看中了赫连苍宁,而赫连苍宁偏偏对云墨染情根深种,纳兰明蔷等人若想有机会成为玉王妃,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踢开云墨染这块绊脚石。因此从根本上来说,的确是赫连苍宁连累了云墨染。
不过事实虽是如此,云墨染却摇头说道:“不,话不是这么说。纵然纳兰明蔷她们是为了做玉王妃,但我若对你无心,她们又怎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因此这件事,我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这话倒也不假。正是因为赫连苍宁与云墨染郎有情妾有意,纳兰明蔷等人才会视云墨染为最大的障碍,急于除之而后快。
赫连苍宁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无论如何,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必须护你周全,令你毫发无伤!还有,我所属意的玉王妃并非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因此不管采用多么卑鄙的手段都好,我必须让你赢,不会让你输!”
平心而论,赫连苍宁采用的手段的确不太光明,不过他一点都不怕承认自己的卑鄙,谁让纳兰明蔷等人从一开始便动机不纯呢?这只能算她们是咎由自取。何况,十九皇叔做事,什么时候考虑过卑不卑鄙?他只问自己的心。
云墨染轻声一叹,摇头说道:“这不叫卑鄙,只能算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纳兰明蔷她们定要勉强你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为何不能想办法让她们打消念头?”
“无所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我不在乎过程。”赫连苍宁看着云墨染,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不过毋庸讳言,虽然你参与比试是被纳兰明蔷她们所逼,但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也毫不客气地利用了你,我若再让你在比试中出现任何意外,如何对得起你?”
“我愿意。”云墨染学着赫连苍宁方才的语气,略有些夸张地说着,“让她们打消做玉王妃的念头何止是你的目的,难道就不是我的目的了吗?”
赫连苍宁的目光又温暖了几分,却故意冷哼一声:“拾人牙慧,好没有创意。行了,话我就说这么多,明不明白都是你的事。总之自今日起到比试结束,你只能留在玉王府,不能再回云来客栈,就算必须回去,至少也要阡陌随行。”
事已至此,云墨染还有什么话可说?当下便随赫连苍宁进了玉王府。为免东陵飞映他们担心,她早已派人回客栈知会了一声。
自然,赫连苍宁此举绝非杞人忧天,而真正称得上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棋艺比试结束之后,纳兰明蔷等一行人憋着气回到随心别院,居然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起,彼此心照不宣地准备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不过在所有人之中,唯有东陵飞晔推说十分疲累,独自回房休息去了。原本他想连东陵飞晴一起叫走,不过后者却说要与两位姐姐商议之后的书画比试,他只得自己离开了。
“气死我了!想不到这丑八怪居然如此厉害!”东陵飞晴首先砰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得咬牙切齿,“本公主的棋艺在整个曼陀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竟然比我还要技高一筹……”
数一数二?只怕未必吧?人家那是看在你是公主的面子上,故意让你而已。纳兰明蔷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吩咐侍从到门外守着,这才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上午琴艺的比试她分明是投机取巧,我还想通过棋艺比试让她露出真面目呢,想不到……看来我们的确是太小看她了!”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安陵织星曾与云墨染对弈,自然很有发言权,“就凭她与我对弈之时走的那几步好棋,只怕咱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真想不到她的棋艺如此高超……”
高超是高超,只不过真正高超的人并非云墨染,而是她背后的赫连苍宁而已。
纳兰明昭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十三场比试刚刚开始,云墨染就连胜两局,这对你们三人十分不利!因此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扭转如今的局面,让云墨染再也无法取得之后十一项比试的任何一项胜利!”
最重要的问题便是,云墨染若是继续获胜,对外围赌局的将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他们所有人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这谁都知道,问题是如何做到?”安陵风漓一声冷笑,满脸阴沉狠毒,“云墨染此人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还未显露的本事!别的不说,原本我们都以为她不懂琴艺,不会下棋,谁知她一开始便博得了满堂彩,我们又能奈她何?”
这帮人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云墨染何时说过她不懂琴艺、不会下棋了(虽然那的确是事实)?
安陵织星愣了片刻,狠狠一咬牙说道:“不能奈何也得奈何!若是再任由她取得书画比试的胜利,她岂非就稳操胜券了?那咱们还有什么戏好唱?”
这话倒并非夸大其词。当初确定的比试项目一共才十三项,云墨染若是连赢四局,胜算的确就非常大了。
纳兰明蔷眉头紧皱,思索着说道:“不然……咱们想个法子,让云墨染无法取得这两项比试的胜利不就好了?”
“什么法子?”安陵风漓立刻追问,多少有些不屑一顾的意思,“难不成你还能现场将云墨染的书画掉包、而又不让任何人觉察吗?”
纳兰明蔷有些不悦地瞪了安陵风漓一眼,东陵飞晴已经咬牙切齿地说道:“何须那么费劲?要我说,咱们干脆永绝后患,让云墨染再也没有出场比试的机会!”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忍不住互相对视了几眼。想不到东陵飞晴年纪最小,心肠却最是狠毒,居然想直接将云墨染除掉。虽然这的确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但……
“说得容易,你杀得了她吗?”半晌之后,纳兰明蔷才兴致缺缺地开了口,“上次咱们三国出动了那么多精锐杀手,更有皇兄和风漓太子亲自上阵,却还是未能将云墨染除掉,你又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上次……上次不是因为云墨染练成了紫气东来吗?”东陵飞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悻悻然地说着,“紫气东来威力无穷,咱们杀不了她是很正常的。可是如今,她的紫气东来已经废掉了,要杀一个废人还不容易吗?”
云墨染内力被废一事并不曾外传,但为了知己知彼,纳兰明昭等人想尽办法,终于买通了赫连苍穹身边一名内侍,并探听了如此重要的秘密出来。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在比试内容之中添加“武功”这一项呢?自然是因为他们早已知道云墨染已成废人,有恃无恐而已。
是以此刻听到东陵飞晴的话,纳兰明昭等人俱都有些心动。不过沉吟片刻之后,安陵风漓还是迟疑着说道:“虽然云墨染内力已废,但她的招式一向奇诡怪异,不可小觑。明昭太子,你认为呢?”
“的确如此。”纳兰明昭点头,接着却又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不过她所擅长的只是近身搏击术而已,咱们若根本不让她有机会近身,她还有什么本事?”
正是如此!
众人闻言不由大是兴奋,个个挑高了眉毛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将云墨染立毙掌下。安陵风漓微微一笑,施施然地倒了杯茶啜饮了几口:“瞧明昭太子的意思,是早已想到什么妙计了?”
“妙计不敢当,不过是针对云墨染的弱点下手而已。”纳兰明昭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只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是,如今人人都知道三国不满云墨染连胜两局,若她此时出了意外,咱们的嫌疑岂不是最大?”
“无妨,这一点我方才就已经想过了。”安陵风漓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如果真的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我们正好可以用这几句话来辩解,再合适不过。明昭太子,你只管说,有何妙计?”
不错,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成立:咱们三国知道此时动手嫌疑就会最大,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呢?因此,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单看你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看。
纳兰明昭微微一笑:“那好,咱们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黎明之前不仅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同时也是最令人感到疲惫的时刻。因此真正懂得选择偷袭时机的人一般不会趁着三更半夜动手,而选择在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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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云墨染进入玉王府的消息,东陵飞映自是无比放心,只管回房间休息不提。然而就在黎明将至的时候,他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惊醒了,紧跟着,一股强烈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三个字:着火了!
不及细想,东陵飞映立刻飞身跃起,借着微弱的光线定睛一看,果然发现窗口门缝里透出了熊熊的火光,更有一股股浓烟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糟了!真的着火了!虽然云墨染并不在客栈之中,但是还有冬槐他们在!这几个人均不懂武功,若是火势太大,只怕逃生都成问题!
东陵飞映登时大急,来不及披上外衣便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一边沿着楼梯往楼下飞奔一边纵声大喊:“冬槐!采清!还有其他人快快起床!着火了!快……”
这一冲出房门,东陵飞映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大火是从客栈外面烧起来的,因此客栈内虽然浓烟滚滚,一时半刻倒还不至于令众人葬身火海。当然,这浓烟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若不尽快离开客栈,光是呛也能把人呛死了!
幸好冬槐等人很快便被惊醒,个个身穿中衣窜了出来,吓得尖声乱叫:
“啊!着火了!好大的火!”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被烧死了对不对?”
“我不想死啊!映飞公子!救命!救命!”
“是啊!我也不想死!映飞公子,我们怎么办?”
东陵飞映虽惊不乱,立刻振臂一呼:“大家不要慌!趁着火势还不太大,大家赶快就近取来棉被打湿披在身上,然后随我冲出去!快!”
众人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之后立即照吩咐披好棉被,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聚集到了东陵飞映身边。东陵飞映点点人数正好,立刻飞奔几步赶到门前,一脚将房门踹开:“走!先出去再说!”
“是!”
众人轰然答应,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东陵飞映守在门口,一边指挥众人逃生一边紧紧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旦发现有房梁倒塌的现象也好立即采取措施。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加上东陵飞映,客栈内还住着冬槐、采清、紫英三个丫头和成平成安兄弟俩,当五人先后冲出客栈之后,还以为终于捡回了一条命。然而就在他们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一阵尖锐而急促的破空之声陡然响起,瞬间射到了五人面前!
东陵飞映顿觉情形不妙,立刻纵声疾呼:“不好!有埋伏!快趴下……”
然而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无数只淬了剧毒的箭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密集得宛如下了一场大暴雨!对方显然早已算准了客栈中众人逃生的方向和路线,因此提前将这些路线从上到下全部封死了,无论他们从任何一个出口逃出来,都必定会死在这万箭齐发之下!
因此,破空声传入东陵飞映耳中的同时,毒箭便穿透了冬槐等五人的身体,瞬间将他们射成了刺猬!可怜这五人不过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正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此时却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性命!
“冬槐!采清……”
东陵飞映还守在门口,根本抢救不及,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朝夕相处了许久的同伴死在了自己面前!刹那间,他只觉得无比悲愤,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可是对方的攻势并没有因为那些人的死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来势更加凶猛!毒箭更加疯狂地向着唯一还站着的东陵飞映疾射而来,恨不得同样将他射成刺猬!
东陵飞映瞬间恨意满腔,长啸一声冲天而起,扑向了毒箭的来源!片刻之后,只听几声惨呼响起,紧跟着便是扑通、扑通几声闷响,地上已经多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东陵飞映双眼赤红,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向了下一个目标,随着几声惨叫,又有几具尸体从墙头上滚落了下来!
对方见东陵飞映已经奔到近前,毒箭自然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在他们想要围攻这唯一的活口之时,只听一阵急促的口哨声传入了耳中!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所有黑衣人立刻抽身急退,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穷寇莫追,何况如今情况未明,更不是以死相拼的时候。东陵飞映咬紧牙关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奔到冬槐等人面前单膝跪地查看着,心中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然而事实证明,奇迹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因为太容易发生的并不叫奇迹,冬槐等五人早已气绝身亡,无一生还!
“姑娘,我要如何向你……交代?”东陵飞映绝望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你将他们托付于我照顾,我却……把他们照顾成了这个样子,我……我对不起你……”
晨光中,东陵飞映的背影显得孤单而绝望,令人心疼。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左侧后腰上分明还插着一支毒箭,可是他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
留宿在玉王府的云墨染原本一夜好梦,可是就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跟着感到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令她下意识地翻身坐起,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有些茫然地坐了片刻,她更加心烦意乱,干脆一掀被子下了床,取过外衣披在身上,接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谁知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赫连苍宁早已穿戴整齐从另一间内室走了出来。
一眼看到云墨染,赫连苍宁的眉头便微微一皱:“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了?”
“我……不知道。”云墨染心头的不安感更加强烈,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直,“就是突然觉得心中不舒服,好像……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看到她的面具就拿在手中,赫连苍宁先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接着说道:“先把面具戴上。还有,方才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如今……我猜一定有事发生了,而且还是与你有关的。”
云墨染听话地戴上了面具,闻言却是一怔:“你说什么?”
“方才下人来报,说映飞有急事找你,我正打算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赫连苍宁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我不担心其他,只担心纳兰明昭他们怕是已经对云来客栈下了手……”
“什么?!”云墨染悚然一惊,迈步就往外跑,“映飞!映飞你在哪里……”
定力还是不够啊……
赫连苍宁轻轻一抿唇,随后跟了上去。不过就从他方才那句话中便可以看出,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玉王爷,料事奇准。
跑到前厅,云墨染登时脚步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一向喜欢干净的东陵飞映蓬头垢面,满脸乌黑,身上的衣服更是脏污不堪,有好几个地方更是被烧得破洞连破洞,若不是外面还套了一件长衫,险些就要衣不蔽体了!
自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侧腰上居然还挂着一支长箭!
“映……飞你……”云墨染身上的僵直蔓延到了舌头,令她无法连贯地说出什么,“你……这是……”
“姑娘,我对不起你……咳咳咳……”东陵飞映挣扎着站了起来,接着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云来客栈……出事……我虽然杀了几人,但……救不了他们……只好以死谢……罪……”
话未说完,便见东陵飞映的身体剧烈地颤了几下,接着身体一歪,就此昏死了过去!
“映飞!”
云墨染本能地一声尖叫,迈步就要往上冲。赫连苍宁却一把抓住了她,沉声说道:“他中了剧毒,碰不得!阡陌,救人!”
“是!”阡陌答应一声,只管上前抢救东陵飞映。
将东陵飞映交给阡陌,云墨染自是无比放心,而且借着这片刻的缓冲,她已经基本上恢复了神智,双拳一握说道:“宁皇叔,我要立刻回云来客栈看个究竟,告辞!”
说完她转身飞奔而出。赫连苍宁也不阻止,扬手一挥:“寸步不离。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是!”风无求等四人齐声答应,随即追了上去。
云墨染完全顾不上身后跟着什么人,只管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朝着云来客栈疾驰。可是她毕竟内力已废,因此不多时四人已经追了上来,风无求与花无痕道一声得罪,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如飞而去。
赶到云来客栈所在地,云墨染首先看到的便是还未完全散尽的浓烟和黑压压的人群。此时天已大亮,因此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场大火波及了客栈周围许多房屋,惊动了许多百姓。而且正是因为他们都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之中,才能够及时将大火扑灭,并未造成更大的损失。
尽管如此,早就感到不安的云墨染还是浑身一僵,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空前强烈起来!来不及考虑其他,她用力甩开风无求和花无痕的手飞奔了过去。
奔到近前拨开人群,云墨染向前急冲了两步之后便骤然停住身形,险些就此昏了过去!原本的云来客栈早已不见踪影,展现在她面前的只有被烧得乌黑焦黄的残垣断壁,更有一些零星的火焰还在扑扑跳动。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地上那五具插满毒箭的尸体更令云墨染悲愤绝望!原本官差们是打算将那五具尸体用白布遮掩起来的,然而因为五人身上都插满了毒箭,只得作罢。
这场大火实在太过凶猛,更兼闹出了人命,因此很快便惊动了官府。数十名官差正来回奔跑着搜集证据,清理现场,将围观的百姓驱赶到了较远一些的地方。
那五具尸体的惨状映入眼帘,饶是云墨染一向定力非常,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感涌来,脚底下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扑跌在地!
“姑娘!”风无求猛的跨上一步扶住了她,眸中有着明显的担忧之色,“节哀顺变,千万忍耐!”
借着风无求的搀扶勉强稳住身形,云墨染咬牙忍过那股晕眩,这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多谢!”
便在此时,捕头赵敬轩已经看到了云墨染,立刻跑步而来,抱拳见礼:“属下见过七小姐!七小姐,那边五名死者是云来客栈的人吧?还请七小姐验明正身……”
赵敬轩是赫连苍宁的人,对云墨染这份尊敬绝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赫连苍宁死心塌地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边是对赫连苍宁在乎的人,同样会无条件地死心塌地。
云墨染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风无求的手,慢慢点了点头之后移步走了过去,目光一一在冬槐等人的尸体上滑过,满腔悲愤登时化作了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很好,这笔债,我知道该算在谁的头上了!
风无求只觉得云墨染原本有些暖意的手越来越凉,很快就变得如同冰块一般没有了丝毫温度,不由担心地轻声叫道:“姑娘?你怎样?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如先回玉王府如何?”
云墨染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咬牙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悲愤,云墨染转头看向了赵敬轩:“有劳赵捕头,这五人的确是……冬槐、采清、紫英和成家兄弟,确认……无误。”
见云墨染遭此大变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赵敬轩登时满脸钦佩,抱拳说道:“是,多谢七小姐。七小姐,昨夜大火燃起之时,您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响动,或者……”
“昨夜我并不在客栈,因此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墨染摇了摇头,开始担心东陵飞映的状况,“不过有一人自昨夜的大火中逃了出来,只是如今他重伤昏迷,正在救治。待他醒来之后,或许可以为赵捕头提供一些线索。”
赵敬轩闻言大喜:“是,多谢七小姐!”
云墨染点头,最初的悲伤愤怒过去之后,她已渐渐恢复冷静,咬牙说道:“赵捕头,现场除了他们五人的尸体之外,可曾发现……陌生人的尸体吗?据生还者所说,他应该曾经在反击之时手刃了几人……”
“是,的确有。”赵敬轩点头,微微让开了身子,“现场发现了几名黑衣人的尸体,七小姐……可要过去一看?” ωwш ▪t t k a n ▪¢O
云墨染略一沉吟,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过去查看便有干扰公差执行公务之嫌,何况她一介平民,根本也没有那个权力,便摇头说道:“不敢。只是请赵捕头念在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亲人的份上,告诉我凶手究竟是些什么人,可以吗?”
赵敬轩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请七小姐原谅,那几名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看长相什么的也并无明显的国家或种族特征,若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还需进一步调查。”
猜到了。这些人既是有备而来,自然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足以暴露身份的物品呢?
云墨染暗中一叹,点头说道:“是,多谢赵捕头。那他们的尸体……”
“还需带回去做进一步检验,”赵敬轩恭敬地说着,“等检验完毕之后,属下会告诉七小姐,请七小姐把尸体领回去的。”
事已至此,多留无益,云墨染最后看了冬槐等人的尸体一眼,终于转过身飞奔而去。冬槐,你们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们报!
在风无求等人的护送下回到玉王府,云墨染来不及向赫连苍宁汇报情况便直奔阡陌的房间:“阡陌,映飞怎样了?”
房间内,阡陌正在清洗手上的血迹,闻言点头说道:“七小姐放心,映飞公子此次所中之毒已解,伤口我也帮他处理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是吗?那就好……”云墨染微微松了口气,疲惫不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瞧着东陵飞映紧闭的双眸半晌无语。
见她如此,阡陌自是有些担心,擦净双手之后走过来轻声问道:“七小姐,云来客栈那边如何了?映飞公子方才说救不了他们,是不是……其他人都出了事?”
“没有云来客栈了……”云墨染摇了摇头,眸中闪烁着一抹冰冷的、充满仇恨的火焰,“云来客栈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而冬槐他们五人……被乱箭射死,无一幸免!”
“什么?!”阡陌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忍不住眉头紧皱,“居然如此狠毒,连他们都不放过!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还用说吗?”云墨染咬牙冷笑,双眸渐渐变得赤红,“其实他们想杀的人根本就是我,只不过冬槐他们不幸做了我的替死鬼而已!那么你说,如今是谁巴不得我一命呜呼?”
阡陌先是一怔,继而眼睛一亮:“你是说三国公主?!哦……很有可能……”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根本就是!”云墨染双拳紧握,攥着满把的仇恨,“他们见我一连赢了两局比试,怕我坏了他们的大事,才想永绝后患!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砰的一声,云墨染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赫连苍宁便在这个时候迈步而入,眉头一皱说道:“映飞伤势较重,需要静养,阡陌会负责照顾他。云墨染,你随我来。”
云墨染深吸一口气,接着起身跟着赫连苍宁离开了。原本静静地躺在床上的东陵飞映其实正在渐渐清醒,正好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眉宇之间立刻掠过了一抹深沉的痛苦之色:飞晔,你何时变得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那是五条鲜活的人命啊,他们何其无辜……
将云墨染带回自己的房间,赫连苍宁略一沉吟之后开口:“风无求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因此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必再插手。”
“不行!”云墨染咬牙,“我要替他们报仇……”
“我会帮你。”赫连苍宁打断她的话,上前几步将她搂在了怀中,“相信我,我会做得让你满意,更会让凶手付出应付的代价!”
感觉到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云墨染一直僵直的身躯才渐渐软了下来,眼泪瞬间成瀑:“宁皇叔……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不是你的错。”赫连苍宁淡淡地开口,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泣不成声,“真正该死的是那些凶手,我不会放过他们!”
赫连苍宁的安慰并不能让云墨染释怀,反令她哭得更加伤心:“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赫连苍宁沉默,许久之后才吁出一口气说道:“你累了,去睡一觉,其他的事交给我。”
“我不困。”云墨染咬牙将眼泪憋了回去,“今日不是还要在上林苑与三国公主比试书画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赫连苍宁眉头一皱,语气中不乏警告意味:“不可打草惊蛇!若让他们有了防备……”
“放心,我自有分寸。”云墨染冷笑,眸中的光芒冷厉如刀,“他们不是想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我放弃比赛吗?我偏不如他们所愿!从今日开始,每一项比试我都要赢,谁也别想取得任何一项的胜利!至于报仇一事,就劳烦宁皇叔了!”
知道云墨染并非做事不懂分寸的人,赫连苍宁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好。”
将所有的悲伤愤怒压在心底,云墨染立刻梳妆更衣,准备前往上林苑参加书画的比试。为了寄托对冬槐等人的哀思,她将那身七彩霞衣放在一旁,换了一身雪白的裙装,腰间却又系了一条黑色的腰带,头上不戴钗环,只在发髻间插了一朵雪白的花,宛如一朵天山雪莲,冰冷,纯净,芬芳馥郁。
古语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话果然不假。此时的云墨染虽依然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丝毫无损于她凤临天下般的仙人之姿,反倒多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乘坐赫连苍宁的马车赶到上林苑,云墨染刚一下车便看到三国公主与皇子正好联袂而来,眸中瞬间射出了一抹充满仇恨的炽热火焰,紧跟着双拳一握就要迈步上前!